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正确的见鬼姿势 作者:慕璃 文案 姿势一:保持冷静,装作没看到 姿势二:尽量不要答应它们的要求 根据齐小异丰富的见鬼经验来看,姿势一通常会被识破,此时应无缝对接姿势二,理论上就足够应付一般友善的鬼了 嗯,当然只是理论上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恐怖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小异,任同 ┃ 配角: ┃ 其它:   ☆、古镇冤魂   齐小异将被子往脸上扯了扯,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她呼呼吹着冷气,她却只能硬着头皮装睡,生怕被这位坚持不懈在她床头蹲了大半夜的大姐发现她能看见鬼。她紧闭着眼翻了个身,心中期盼这鬼大姐赶快离开,结果只是换了个部位受风。   于是在黑暗的房间中配着隔壁床沈可心均匀的小呼噜和脖子后的阵阵凉风,齐小异很悲催地发现她急需排解膀胱的压力。那么问题来了,她应该以怎样的姿势下床才能不穿透这位鬼大姐?   齐小异平躺在床上,缓慢地往下滑,然后屈膝,再往下滑,再屈膝,终于滑到了床尾,脚往下一伸踩着了地,一个鲤鱼打挺,迅猛地起身。同时鬼大姐也随着她的移动在床边平移,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厕所。   齐小异低着头,一手扶额完成了人类的三急之一,尽量无视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鬼大姐。洗手的时候心中暗骂这宾馆没事在浴室里装这么大的镜子作甚,害得她连处落眼的地方都没有。   镜中除了齐小异的身影,还有一个面容浮肿,发尖衣角不住滴着水的女子,即使她十分注意不去看,却还是不小心在镜中和女子涣散无神的双眼对视上了,忙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女子呆滞的眼睛在那一刻有了聚焦,张开被泡胀得有些变形的嘴在齐小异耳旁说:“帮帮我。”   一股阴寒之气顺着齐小异的耳尖窜遍全身,立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重重叹了口气,明白她的古镇之旅又泡汤了。   林暝镇是S市周边新开发的水乡古镇,其实对于齐小异个人来说,鉴于她特殊的体质,对这种历史悠久,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古镇,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是架不住寝室里另外三个妹子的威逼利诱。   “小异,我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文艺少女沈可心眉飞色舞地架住她的左臂。   “再不疯狂我们就毕业了!”寝室长叶相宜满脸严肃地架住她的右臂。   “听说林暝镇有好多好吃的。”学霸唐柚推了下眼镜,在她眼前摇晃着显示着美食图片的平板。   齐小异咬咬牙,表示她豁出去了。   但事实证明侥幸心理存不得,古人诚不我欺!   总之在凌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齐小异是肠子都悔青了。   在女鬼的指引下,她在凌晨3点离开温暖的被窝,在空无一人的古镇里七拐八绕,一路上还要接受形态各异的鬼魂或呆滞或不怀好意的注目礼,只好捏紧了脖子上的玉佩暗念佛祖保佑。   “是这儿吗?”   终于女鬼在一处老房子前停止了飘移,扭过身直直地看着她,却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   齐小异刚才就发现这女鬼似乎灵智受损,发现她能看见鬼后只颠来倒去说着一句“帮帮我”,不像以前见过的鬼那样以吓唬她或者谈条件的形式让她帮忙。   但就是这样才不好办,拒绝她吧,齐小异觉得于心不忍,帮她吧,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女鬼把她带到这儿是想让她做什么呢?找到她的遗物或者遗体?还是有心愿未了?   齐小异看了眼上锁的院门,抬头仔细打量附近建筑的特征,记清后对女鬼说:“现在我也没办法进去,等明天一早我再过来帮你行吗?”   女鬼还是没有反应,只木木地看着她,齐小异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这次女鬼没有再跟上来。   一拐出巷子,却见前方有一个小亮点不住地一明一暗,齐小异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是有人靠在墙边抽烟,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耍什么帅?齐小异暗自腹诽着低头继续向前走,走到那人边上时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就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那抽烟的男人探究的眼神,又急忙心虚地低头,裹紧外套小跑着离开。   “任同你混蛋!”   身后传来一个极力想压低音量却因愤怒而难以控制的女声,听不清那男人回了什么,只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女人被气得直倒吸气。   齐小异真是要给她的RP跪了,出来旅行都不能消停,半夜跑出来还能撞见情侣吵架,这次回去她一定要和齐妈妈一起去庙里拜拜!   第二天,其实也就是不到4小时后,齐小异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在沈可心的夺命连环催下生无可恋地爬起床洗漱,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努力想挤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室友们和她一起去昨晚那老房子那。   用浆糊去思考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室友在她天才的提议下一起来到那所谓的隐藏景点,却只看到一片残破落败的老建筑,显然是还未开发完全的民居区域。   “此处风景果然别致。我们快走吧。”唐柚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一本正经地下结论。   “别呀,这还真有种古朴的感觉呢!快给我拍几张照!”沈可心兴致勃勃地将脖子上挂的单反递给叶相宜。   叶相宜也不多话,立刻咔擦咔擦地拍了起来。   齐小异见她们拍得上瘾,便趁机推门进了老房子,身后的木门吱呀作响着缓缓合上,却不是虚掩着,而是似有人在门外拉着一样,合得有些咯咯愣愣却严丝无缝。   小院中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明明还是上午却有种傍晚的错觉。齐小异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不安,不知道应该退出去还是一鼓作气进屋查看。   正犹豫间里屋的门突然砰地一声打开,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惊慌失措地从齐小异身边跑过,对院中多了一个人浑然不觉。   “臭娘们!给老子站住!”一个男人喷着酒气,骂骂咧咧地追着那个女人。   女人被男人扔出的酒瓶砸中,踉跄着跌倒在地,男人上前揪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回拖。   齐小异这才看清女人的脸就是昨晚那个女鬼,便从一头雾水的震惊转变为无可奈何的悲愤。   这场景想必就是她丧命时的情况,她想通过再现这一幕告诉自己什么?   齐小异皱眉接着看,女人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却敌不过男人的蛮力,被拖到了院中的大水缸旁。   男人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按进水缸,过个几秒又拽起来。   “你说不说?!”   女人只不住地摇头求饶,男人见状却愈发恼怒,又将她按进水缸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人。   “你把那臭丫头藏哪儿去了!”男人使劲压着女人的脖子,她的手不停地乱舞,拍打着水缸,双脚在地上乱蹬,但是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小,很快就不再动弹。   男人这才慌了神,将女人软软地放到地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大惊失色地跌坐在一旁。   齐小异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明知道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心里却还是堵得厉害。   天色在她未察觉时又转亮,那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也随之消失,她在院中四下搜寻,终于在墙角一堆杂物下看到了那个大水缸。   她好像魔怔了一样过去将杂物往下搬,也顾不得上面陈年累积的灰尘会迷了眼睛。   “你是谁?在干什么?快住手!从我家滚出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齐小异却头也不回地继续搬,一个老头上前狠命推了她一把,几个室友本来不明所以,见老头动手便也不客气地过来阻拦。   叶相宜和沈可心拦着老头不让他再碰齐小异,唐柚将她扶起来,小声问:“你发现了什么?”   齐小异没有回答,只是将水缸上最后一块石头拿走,掀开盖子,只见一具森森白骨以扭曲的姿势躺在缸底,仰面朝天的头骨上,黑洞洞的眼窝在重见天日那一刻以无声的方式诉说着它的凄苦。   院中顿时一片寂静,叶相宜和沈可心直接愣在了原地,那老头浑浊的双眼骨碌一转,扭头就跑,身手矫健得难以置信。   霸气的叶相宜反应过来这可是个杀人凶手啊,立刻拔腿追了上去,嘴里高喊:“站住!别跑!”   唐柚淡定地掏出手机,拨号:“喂,110吗?我要报案。”   之后她们古镇之旅的最后一天非常有创意的变成了公安局一日游。等警方赶到现场做好勘查,她们作为证人又被带回去做笔录,出来一看,正巧错过了她们的车票时间,于是四人并排站在公安局门口无语问苍天。   “你们说,明天灭绝师太要是发现我们没去上课,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只要期末卷面成绩高就行,不用怕她。”   听了唐柚的回答,另外三人又是一阵沉默,学霸怎懂学渣的痛。   “这儿离S市不远,去车站买应该也还有票,就是回去可能要很晚了……”齐小异底气不足地提议,觉得因为她害得大家要白出一张车票钱很过意不去。   “你们也是回S市?”一个沉稳有磁性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四人齐齐回身,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礼貌的笑容站在她们面前,在初秋的傍晚他上身仅着一件黑衬衣,隐约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配上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显得十分英挺。   叶相宜“啊”了一声,向另外三人解释道:“这位是帮我制服那老头的好心路人。”   “我也回S市,大家顺路,我送你们一程好了。”   齐小异四人也礼貌地笑着,却支支吾吾地谁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那男人见状也明白她们的顾虑,这年头还敢上陌生人的车的小姑娘确实不多了,谁能保证他不是个变态呢?他自嘲地笑笑,也觉得自己这么问太唐突了,只是他实在有些好奇。   “任同,你干什么呢?都这么晚了,别磨蹭了。”一个男人挽着一个身姿窈窕的美女走过来,对任同招手。   任同?这不是昨晚那个耍帅的渣男吗?   齐小异眨眨眼,看看昨晚那个美女千娇百媚地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又看看面不改色地和她们道别的任同,心虚地垂下眼,昨晚她好像撞见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啊,不会被灭口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尸案(一)   吴某杀妻案在时隔二十年后终于水落石出,林暝镇的老人们纷纷表示二十年前吴某对外宣称妻子带着女儿和人私奔时,他们就不相信。   “吴家媳妇多少老实的一个人啊。”   “对呀对呀,我就说她不会跟小白脸跑掉的呀。”   “吴大这个人哟,凶得很嘞,三天两头打老婆,也就她能受得了……”   齐小异关掉那个追踪报道的视频,不耐烦再见到那几个老太太说闲话的嘴脸。现在说的那么好听,当初怎么不见任何一个站出来为李佩云说句公道话?恐怕都只顾着传播她私奔的谣言,在嘲讽不屑的同时暗暗彰显着自己的优越感吧。   从林暝镇回来后,齐小异一直在网上持续关注这件案子的进展,却一直没有浏览到她想知道的内容。   网上基本默认吴大将妻女一同杀害,只是小女孩的尸体还未被发现,但齐小异知道吴大和李佩云起冲突的原因就是他认为李佩云将女儿藏起来了,所以他们的女儿当时一定没有死,但二十年后她会在哪儿呢?   齐小异直觉觉得李佩云让她帮的忙不是让她死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这么简单,应该和她的女儿有关,但奇怪的是那天之后李佩云的鬼魂再没出现过,难道是她想多了?李佩云心愿已了,已经投胎去了?   齐小异点开电脑桌面上的一张照片,只见沈可心一脸忧郁地倚在一间老房子的门口拗造型,只是她身后一张狰狞变形的女人脸将原本的文艺小清新的主题直接变成了真人版猛鬼街。   那晚回来都接近12点了,她们差点被楼管阿姨关在门外,回到寝室后沈可心还有闲心将在古镇拍的照片全都导入电脑,看到这张灵异照片时她尖叫一声,险些将笔记本从床上扔下来。   负责拍照的叶相宜百思不得其解,研究了半天说:“这是曝光过度了吗?我的技术没这么差吧。”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灵异照片吧。”唐柚瞥了一眼说,见沈可心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又补充道,“你又没做亏心事,不用怕。”   沈可心听了这话更是哭丧了一张脸:“可是这张我的动作表情还有构图光线都很完美啊。怎么办?要不我把这鬼影P掉?”   只有齐小异沈默着没说话。   那张脸分明是李佩云,看时间差不多就是展示完她临死前的场景后。那样痛苦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解脱后去投胎吗?齐小异表示十分怀疑。   但事实就是那之后李佩云再没有来找过她,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鬼魂终日纠结。想起那女鬼神智有损的模样,齐小异虽然有些同情,却也自觉已仁至义尽。   日子还是要过,齐小异还是每天见鬼。   她这体质也不知道是遗传谁,小的时候不懂事,不知道有些缺胳膊少脑袋、浑身是血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只有她能看见,也不知道并不是所有鬼魂都是友善的,总之吃过人的亏也吃过鬼的亏。等到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学聪明了,见到奇怪的人就当作没看见,也不再轻易告诉别人她能看见鬼。   人总是会害怕他们不能解释的东西,既然他们看不见,她也没必要给他们添堵,大家都乐得轻松。这样一来她总算是没再被叫过撒谎精之类的绰号,也能交到几个不介意她偶尔神神叨叨的朋友。   哦,还有一些和她一样“神神叨叨”的朋友。   “嗨,小红。”齐小异端着洗漱用品向挂在日光灯上的红衣吊死鬼打招呼。   小红长长的舌头在下巴处晃悠,两只死鱼眼飘忽地看向齐小异,冲她点点头。   “今,天,想,要,草,莓,味,的。”小红的舌头收不回去,说起话来格外费劲。   齐小异见有人从洗漱间出来,就小小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洗漱完,齐小异从寝室取了草莓味熏香,拿到楼梯间点上,供奉给小红。香气顺着烟雾袅袅升起,小红飘在半空中一脸陶醉地享用。   小红是十多年前在寝室里上吊的女学生,都说穿红衣自杀会化为厉鬼,可她对人却友善得很,除了样子吓人一点,实际上是这座楼的“守护神”,各种杂毛小鬼慑于她的淫威都不敢进来作祟。   齐小异刚入学的时候还被小红将自己挂在门框上荡秋千的样子吓到过,混熟了之后才发现这货作为厉鬼毫无上进心可言,每天只要有几支香供奉就心满意足了,发现齐小异可以看见她简直把她高兴坏了,每天变着花样地换口味。   “你,们,最,近,小,心,一,点。”小红享用完熏香,飘到齐小异身边说。   齐小异明白她说的是最近S市发生的两起命案,但年轻女生遇害的案子这些年真不少,以前小红却没提醒过,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有,古,怪。”小红只慢吞吞地留下三个字,就忽高忽低地飘走,去进行她每晚例行的查房活动了。   第二天是周五,上午上完两节专业课后齐小异就和唐柚收拾行李回家了。S市的大学普遍位于偏远郊区,但她们就读的S大相对来说比较接近市中心,本地学生一般会选择回家过周末。   “你在看什么呢?”   一直低头刷新闻的唐柚闻言将手机递给齐小异。   “又死了一个女生,是隔壁师范大学的。”   齐小异一惊,接过唐柚打开的新闻一看,这起案件的手法和这个月前两起一致,死者没有明显致命伤但是双眼都被挖走,媒体将之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并提醒广大年轻女性近期尽量不要独行,也不要在深夜外出等事项。   “让女性小心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快点抓住凶手吗?”唐柚关掉新闻,对媒体的官腔嗤之以鼻。   齐小异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受害人生前遗照,之前两个受害人一个是白领一个是外地游客,在新闻上看过也就过去了,但这次这个女生就生活在她们周围,甚至可能上周她们就在小吃街擦肩而过,现在她却只剩下一张冷冰冰的遗照和凄惨的死状供人怜悯。   唐柚家住的比较偏,两人在地铁换乘站道别后,齐小异出站步行五分钟就到家了。一进家门就闻到浓浓的饭菜香,顿时将她心头的惆怅一扫而空,将手中的拉杆箱一扔,连拖鞋左右脚穿反了都没发现,急匆匆冲进厨房一看。   “爸,果然是你在做饭!”齐小异迫不及待地上手拎起刚出锅的青椒肉片。   “哎!别闹!刚回来手多脏啊!”齐爸爸眼疾手快地将盘子夺回来,打发齐小异去洗手。   齐爸爸是一名大厨,但一般都在饭店忙,在家反而是手艺不精的齐妈妈做饭的时候更多,偶尔在家大展身手齐小异就觉得像过年一样。   “今天店里不忙吗?”齐小异一边偷吃笋片一边和齐爸爸闲聊。   “忙啊,怎么不忙。但是你晓晓姐难得过来一趟,也不能太寒碜了。”   “你说谁寒碜啊?”齐妈妈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阴测测地说。   “啊不是,老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嫌你做的不好,只是不够好……呃……也不是……”齐爸爸嘴笨,此时百口莫辩,越描越黑,不住地用眼神向齐小异求助。   齐小异吐了吐舌头,贴着墙根往外走,企图在战火烧到她前开溜。   但是经验丰富的齐妈妈哪会放过她。   “小异啊,会计资格证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齐妈妈白了齐爸爸一眼,决定不和他计较,还是女儿的前程比较让她忧心。   “嘿嘿……”齐小异带着讨好的笑凑过来,“妈,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别想转移话题!你都大三了,不能再混日子了!”   “我没有混日子,我只是……”   只是业余生活丰富了一些,当然齐小异不敢这么说,要是让齐妈妈知道她前几个礼拜翘了两天课去旅游,这个周末就别想好好过了。   齐妈妈还想在说两句,门铃突然响了,齐小异如获大赦地主动跑去开门,只好无奈地先放过她。   来人正是齐小异的堂姐齐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其实她本科是法学出身,当所有亲戚都以为她会成为齐大律师时,她瞒着爸妈报考了公安,并成功被录取,从此常年奔赴于各种凶杀命案现场,气得齐婶婶整整一年没和她说话。   齐晓平时忙得连饭都几乎是在去现场的路上吃的,齐小异一年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她,不知道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酒足饭饱后姐妹俩揽下了善后的工作,齐晓将碗筷收拾起来拿到水槽处,顺带瞟了眼正在专心看抗日神剧的齐爸爸齐妈妈,鬼鬼祟祟地将齐小异拉到厨房说:“小异,你现在,还能看见那个吗?”   齐小异迟疑了一下。   上小学之后她就不太和人讲见鬼的事了,所以亲戚间要么以为她本来就是骗人的,要么就觉得她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有灵异体质。即使齐晓和她的感情很好,也并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可以看见鬼魂。   齐晓见她半天不回应,以为是否认的意思,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如释重负地笑笑说:“瞧我,也是急昏了头,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通灵上。你别放在心上啊。”   齐小异见堂姐这副样子,自己再故意隐瞒好像有些过意不去,便头脑一热道:“我可以试试,说不定可以。”       齐晓顿时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尸案(二)   齐小异站在阴冷的停尸房里打了个寒颤,三具女尸并排躺在她眼前,她作为资深见鬼人士,再凄惨的死状也见识过,但直面尸体还是头一回。她的目光从尸体干瘪凹陷的眼窝上扫过,不忍多看。   “怎么样?”齐晓在她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似乎声音大一些就会把鬼魂吓走。   齐小异在房间里来回查看了好几遍,对齐晓摇摇头。   齐晓难掩失望,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本来就只说试试,还麻烦你跑一趟,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齐小异也有点不甘心,从来都是鬼魂找上她,没想到她主动想见鬼居然这么困难。   两人走出停尸房,齐晓的搭档王奕杰立刻站直身子,一脸询问地看过来,齐晓摇摇头,他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窃笑几声。齐晓杏目一瞪,作势要肘击,他忙又赔着笑脸告饶。   “要是让头儿知道你想出这么个法子,三个月的思想教育可是少不了,我帮你打掩护还对我这么凶……”王奕杰跟在姐妹俩身后碎碎念,在齐晓回眸一瞪下又变为灿烂的笑脸,“但是头儿也说了,只要能破案都是好办法!你这是勇于创新的表现,值得表扬!”   齐晓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表示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这小男人一般见识。   “晓晓姐,你们那么多案子要忙,就别送我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齐小异对没有帮上忙感到十分挫败,不好意思再麻烦任务繁重的警察同志。   王奕杰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当然又换来齐晓的一个白眼,但是在齐小异的再三坚持下,她最终也妥协了。   “回去路上小心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鉴于最近实在不太太平,齐晓还是不太放心地叮嘱齐小异。   齐小异点点头,和他们道别后就往最近的地铁站走。   时值周六中午,这又是个小站,只有零星几个乘客在候车,齐小异等待时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刷微博,看几眼热门话题,再抬头看看下一列车还有多久到站。   就这一晃眼的瞬间,她在防护门的倒影上瞥见一个垂着头的鬼影,双手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形态向前吊着,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齐小异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只通过倒影偷偷地观察那个奇怪的女鬼。女鬼站了一会儿,突然像木偶被人扯着走一样开始移动,披散在脸上的长发随之飘起,露出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眶。   齐小异脑中灵光一现,立刻转身去追那女鬼。   那女鬼看上去飘得晃晃悠悠,但齐小异使尽全力也始终和她差着几米远,她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便顾不得地铁站里还有其他人,喊道:“谢雨薇!你等一下!”   谢雨薇是最近这起命案的受害人,齐小异没看清女鬼的长相,只看到她没有眼珠,便猜测是三个受害人之一,考虑到她们遇害的时间,齐小异决定试试运气。   女鬼听到这声呼唤果然停顿了一下,甚至有要回头的倾向,谁料齐小异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她又僵硬地将转了一半的头扭了回去,继续向前飘。   齐小异本来就不是耐力型选手,刚才又是用冲刺的速度在追,此时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见状只能一手捂着跑岔气的肚子接着追。   耳边传来地铁进站时的呼啸声,将站台广播的提示音都盖了过去,伴着防护门开启的声音,从车厢里呼啦啦下来一大堆乘客。   这些乘客神情木然地朝一个方向走,看到一边喊人一边奔跑的齐小异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齐小异也觉得她的行为挺怪异,但此时放弃又觉得亏得慌,只好不懈地喊着:“谢雨薇!谢雨薇!”   突然右臂一紧,有人将齐小异拽住了。   她连忙回头,只见一个矮小的老太太正死死拉住她的胳膊不放,满是褶子的脸上透着严肃。   “小姑娘,在这可不好这样喊人,被他们发现了就回不去了。”老太太指指那些乘客,小声对齐小异说。   齐小异一愣,这才有心思留意刚才下车的那些乘客。   一看之下才发现他们的脸色都透着死气,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分明是一群鬼魂。后知后觉的齐小异这才感到害怕,她抬头一看,只见站台上的站名全都变成了黄泉路。   原来她只想着要追上谢雨薇,却没发现她被引到了阴路上。   在齐小异4岁时的某个下午,她在小区里结识了一个新朋友,那是个穿着小西装的小男孩。小男孩主动邀请她玩游戏,这对一直被小区同龄孩子排斥的齐小异来说不啻于天赐福音,便和他在家附近玩起了捉迷藏。   一开始他们玩得很开心,但后来随着天色渐晚,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长相可怖的叔叔阿姨,将齐小异吓得大哭不止,而那小男孩却只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齐小异只记得当时她又累又怕,就躲在一颗大树下哭,最后是爷爷找到她,哄着她将她抱回家的。   但是她的爷爷在她2岁那年便因肺癌去世了。   那天晚上之后齐小异高烧不止,不停地说胡话,一会儿说要找妈妈,齐妈妈哄她却被恶狠狠地推开,一会儿又说要买大汽车,可是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喜欢这类玩具。   齐妈妈在小区老保安的指点下找了一个神婆,得知齐小异是被小鬼盯上了,要让她做替身,一直坚信唯物主义的齐爸爸齐妈妈为了女儿也没心思批判封建迷信,腆着脸找上那出车祸的小男孩的父母,两家又是烧纸钱又是说好话,终于送走了那小鬼,而齐小异的烧也奇迹般地退了。   那之后齐妈妈就从无神论者变为虔诚的佛教信徒一事暂且不提,齐小异从这事后知道了她不仅可以见鬼,还容易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落阴,所以神婆给了她一块老青玉压身,一是保平安,二就是防止她又不小心离魂。   后来齐小异也确实没有再被居心不良的鬼魂引到过阴路,今天却不知怎么又犯了这个毛病。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齐小异,拍拍她的手说:“小姑娘别急,你看到那边出口的光了吗?一会儿你就往那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齐小异感激地点点头,对老太太道谢后,也不敢多做停留,一路快跑着穿过重重鬼影,她经过时那些鬼魂会表现出一瞬间的贪婪和渴求,但随后好像丧失目标一样迷茫地四处嗅闻,无果后又恢复呆木的状态。   齐小异终于跑到了地铁站的出口,气喘吁吁地往前一迈,整个人便有种从深沉的睡梦中苏醒的疲倦感,眼前一片敞亮。   她的面前是打开的地铁车厢,而刚才帮助她的老太太正低着头站在车厢里,带着诡异的笑容抬眼看她,其他乘客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歪着头打盹,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站在车门口。   “嘟嘟嘟嘟”。   伴着关门的提示音,地铁车门在齐小异眼前缓缓合上,很快她身后的防护门也会合上,她突然明白那个老太太想做什么了。   地铁一开动,她瞬间就会被挤成肉泥。   可是她现在连一个手指尖都动弹不得,嗓子也像被棉花堵住,连呼救都做不到。   就在她以为自己注定要成为那个老太太的替身之际,猛地有人在背后拉了她一把,她立刻跌倒在地,防护门夹了一下她的脚,弹开后再次缓缓合上。   地铁呼啸着离开。   逃过一劫的齐小异还有些恍惚,右手撑在地上呆愣地看着远去的地铁放空。   “你疯了吗?为什么站在那不动?”   齐小异闻声眨眨眼,抬头看她的救命恩人。   “你……”任同本来还想再说她两句,哪料被她水汪汪的无辜眼神一看,忽然又不忍心说重话了。   任同一般不坐地铁,今天是开到这附近时他的车赶巧抛锚了,他又急着去市里,才打电话叫了拖车,自己则改坐地铁。下来时正好听见有地铁进站,走过来一看却发现有个纤细的身影直挺挺地站在车厢和防护门中间不动,车厢门已经快合上了,再不走开就要血溅当场了。   情急之下他便出手将那个不要命的女生拉开了,然后才发现竟然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齐小异。   “给。”任同从自动贩卖机那买了盒盒装果汁递给齐小异。   齐小异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接过果汁小口小口地嘬着。   两人坐在站台的长椅上,一个缩成小小一团,一个坐得端正挺拔。   “谢谢你。”齐小异补充了糖分后终于感到体力开始慢慢恢复,便诚恳地向任同表示感谢。   任同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乌黑油亮的长发将她的小脸衬得越发白皙,只是此时由于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他想不通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老是干不正常的事呢?   他想到这几次见到齐小异的情形,两道浓密的剑眉不由皱了皱。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才能解决?”   “我没想自杀……”齐小异下意识地辩驳,但是转念又觉得顺着他说似乎更省力,便改口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任同察觉她在敷衍自己,也不多说。若他们素不相识,他连方才那句也不会说。   “在林暝镇那个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李佩云的案子,他不会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二十年前齐小异可能还没出生,但是为什么那天晚上她那么巧出现在老房子,第二天失踪多年的李佩云的遗骨就被她们发现了,会是巧合吗?或者她的父母是当年的知情人?   齐小异听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惊,心想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她那天什么关键内容都没听到啊,这大哥怎么就揪住她不放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齐小异最终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无比认真地看着任同答道:“因为我梦游。”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尸案(三)   任同先是被齐小异极具迷惑性的表情欺骗,听了她的回答反应了一秒才失笑出声。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敛了笑意摇摇头,暗道真是信了她的邪。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见鬼了呢?”   任同语气中的轻蔑让齐小异有点不好受,她眼神一黯,低下头没有再接话。   又一列地铁进站,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啊!”齐小异一走动,突然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落,当啷几声落在地上。   她的玉佩碎了。   齐小异立刻弯腰将离她较近的两瓣碎玉捡了起来,正要去捡第三瓣,一只大手托着一瓣小小的青玉出现在她眼前,修长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   齐小异连忙急刹车,细如葱白的指尖擦过任同的掌心,将那块玉接了过来。   “谢谢。”齐小异道谢道得脸都要红了,就这一会儿工夫她给任同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了。   任同将手指收紧,压了压因齐小异的触动而发痒的掌心,淡淡地说:“不客气。”   两人同行了没几站,任同就下车换乘2号线了。   齐小异目送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应该让他留个联系方式?毕竟任同救了她一命,好歹也该请他吃顿饭才对。齐小异懊恼地拍了几下脑袋,现在可好,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依靠着护栏沮丧了一会儿,齐小异转念又觉得人家作为成功人士,肯定不会在意她这种小人物的一顿饭,她要真的倒贴上去说不定反而讨人嫌,还不如现在这样在心中默默的感激来得真诚。   好吧,她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齐小异将脖子上挂的红绳从衣服里扯出来,原本的平安扣现在只有四分之一还挂在上面。她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三瓣碎玉,又是伤感又是无措。   这块老青玉玉佩从她4岁起便陪伴着她,至今已经快16年了。   齐小异知道这玉佩是为她挡了一劫,否则她作为生魂落阴,只怕一出现就被那群鬼魂活活撕成碎片,就算侥幸没被发现,魂魄恐怕也没这么容易归体,到时候离魂过久,就是不死也要变成植物人。   她轻轻摩挲着脖子上的碎玉,从来没有这么懊悔过自己的莽撞和轻信,她自恃阅鬼无数,结果被现实狠狠打了脸。这么多年有玉佩护着,她都忘了在真的有心害人的鬼面前,她连自保都困难。   齐小异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齐妈妈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坐在沙发上没动弹,一边看电视一边随口道:“回来啦?中午给你留了点剩菜,你自己热热,晚上你爸不在我们叫外卖好了。”   齐小异直到回到熟悉的环境,看到齐妈妈的脸,想及她差点就回不来了,忽然就鼻头一酸,扑到沙发上一把抱住齐妈妈不放。   齐妈妈先是一愣,然后回抱住女儿,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她就嫌齐小异耽误自己看电视了。   “差不多行了,你不饿啊?快去吃饭。”   齐小异将脑袋搁在齐妈妈肩膀上,蹭着她的鬓发摇头。   “你今年几岁啊?怎么还跟个小毛头似的。”齐妈妈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嘴上说的嫌弃,却还是轻轻拍着女儿安慰。   齐小异含着眼泪被逗笑了,带着哭腔说:“妈,我差点就上头条了。”   标题大概会是妙龄少女缘何惨死地铁站。   齐妈妈听齐小异断断续续说完这一上午的遭遇,刷的一下站起来,神情庄重地点上线香,对家中供奉的观音像虔诚地拜了又拜。然后转眼翻了脸,凶神恶煞又滔滔不绝地教训了齐小异一顿,将中心思想总结一下就是让她以后少管闲事。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啦?别人看见鬼躲都来不及,你居然还上杆子去追?”齐妈妈嘴上埋汰归埋汰,下午还是买了一大堆水果和礼品,带着齐小异去找那位给她玉佩的神婆,希望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齐小异上次来见这神婆的时候还只有4岁,记忆里那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奶奶,但是却让她觉得很亲切。   只是再次来到神婆的住所,印象中陈旧却整洁的楼道此时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腐败和灰暗的气息。   齐妈妈按了门铃,在门口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动静,便想也许是没有预约家里没人,正准备回去联系一下第二天再来,却听见门后传来一句粗哑的问话:“谁呀?”   齐妈妈连忙道明来意,门后又是半天没有回应,她又要开口,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张苍老疲惫的脸,那神婆浑浊的眼珠一动也不动,并没有看着她们,道:“你们走吧,我早就不干这折寿折福的行当了。”   说完也不管她们的反应,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母女俩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一群聊八卦的中老年妇女,齐妈妈灵机一动,上前打入她们的团伙,探听起那神婆金盆洗手的缘由。   几个年纪较轻的中年妇女对齐妈妈所说的贺神婆不明所以,倒是几个老太太听了她的问话显得很有兴致。   原来这贺神婆十多年前在这附近还是小有名气的,据说她有阴阳眼,又略通阴阳之术,便时有慕名而来的人请她帮忙解决一些鬼神之事。她为人也厚道,并没有借此大发不义之财,对实在困难的人家还常常分文不取。但不知是因泄露太多天机还是遭了鬼怪报复,贺神婆一家本来人丁就不兴旺,在她六十岁时独子夫妻遭遇车祸离世,过了三年唯一的孙子也无辜被牵连到街头斗殴中丧命。   据说贺神婆得知孙子死讯那天极为平静,但回家就用针戳瞎了自己的双眼,从此闭门谢客,一开始还有人坚持不懈想请她出山,但得知她双目失明后便渐渐没什么人上门了。   这已是多年前的八卦,本来不在她们今天聊的范围里,但由于过程曲折又骇人听闻,故一群老太太讲得津津有味,听众们则听得唏嘘不已,但唏嘘过后怕是转眼便忘了,但对齐小异却是感同身受的震撼。   贺神婆因为一双阴阳眼,承担起了本不属于她的责任,最后却落得个孤苦凄凉的晚景。   那她呢?贺神婆略通阴阳之术尚且无法保全家人,而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也要学贺神婆舍了一双眼睛,才能得到解脱吗?   回家的路上齐小异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齐妈妈则还在纠结玉佩的问题,不知道是安慰女儿还是安慰自己,一路喋喋不休地说着下周就去普陀山求个护身符,让齐小异不要担心。   齐小异听着这话却更觉心酸,但是为了不让齐妈妈更担心只好强颜欢笑着附和。   晚上回到学校齐小异的情绪还是不高,和小红打招呼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的。   小红今天却难得没有关心熏香的味道,绕着齐小异飘了两圈忽然毫无征兆地伸手将脸挡住,从指缝里瞟着齐小异。   “你,今,天,怎,么,这,么,亮,我,眼,睛,都,睁,不,开,惹。”小红虽然这么说着,一双死鱼眼中却睁得溜圆,一点也看不出被闪瞎的迹象。   “亮?什么意思啊?”   小红见齐小异搞不清状况,又绕着她看了两圈,终于问道:“你,的,玉,佩,呢?”   齐小异便将她之前误入阴路,玉佩为她挡劫的事说了。   小红的死鱼眼中看不出情绪波动,齐小异却莫名觉得她的神情比平时要凝重许多。   “今,天,要,檀,香,好,了。”   齐小异还以为她这么认真要说什么,原来是在思考今天的口味。   “你,最,近,最,好,别,离,开,这,栋,楼,在,外,面,我,的,力,量,比,较,弱。”   小红幽幽留下这么一句话,齐小异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现在没有玉佩护身会有危险,拐弯抹角地表达关心。   她这两天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击得满是负面情绪,却忘了这世上的鬼就和人一样,有坏就有好。至少她身边还有小红这样的朋友,况且贺神婆的选择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她又何必为了还没有发生的坏事而杞人忧天呢?   想通其中症结的齐小异心绪大开,当晚便睡了个一夜无梦的好觉,第二天起来发现让她心塞的事又少了一件。   近来闹得人心惶惶的三尸案告破了。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报道,犯罪嫌疑人系外来务工人员,迫于生计压力实施了抢劫杀人的行为,现已向警方投案自首。   但是之前报道中所渲染的怪奇气氛此次却被避重就轻地揭过,通篇未提犯罪嫌疑人为何要在杀人后挖取受害人的双眼,也未提到杀人行为是如何实施的,而这一系列案件中最让人不解的恰恰也是这两点。   齐小异越看这些新闻眉头皱得越紧,齐晓来找她帮忙时出于保密需要并未和她多说与案情相关的内容,但从她焦头烂额的状况来看,一定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才会找上自己。今天刚看到新闻标题时她本以为是警方在案件侦查中取得了突破,谁知竟是犯罪嫌疑人自首。   她又想到小红的提醒和谢雨薇的鬼魂那种奇怪的状态,心中更是感到十分不安。   总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阵轻快的音乐突然响起,将聚精会神的齐小异吓了一跳,原来是她的手机响了。   正是堂姐齐晓的来电。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尸案(四)   齐晓跟着上司在看守所审了一夜三尸案的犯罪嫌疑人黄强,天亮时才收工,回局里刚打了会儿盹,就被王奕杰叫起来吃早餐,啃着肉包子的时候想起来应该给齐小异打个电话,让她也知道一下这个好消息。   得知齐小异已经从新闻里看到犯罪嫌疑人自首的消息,齐晓轻声嘀咕了几句,大意也是感叹现在媒体灵敏度太强,一有风吹草动就倾巢而出,搞得警方办案压力奇大。   “这案子,真的是那个自首的人做的吗?”   听到齐小异的问话,齐晓愣了几秒没有说话。黄强昨天下午来投案时,局里都以为他是来捣乱的,因为这个五十来岁的农民工看上去实在太老实了,说话稍微严厉一点他都直哆嗦。   但是三尸案在媒体的大肆宣扬下可谓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头也催得紧,有人来自首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所以就算有再多可疑之处,警方也不会轻易放过黄强这条线。   “怎么了?”齐晓不知道齐小异为何有此一问,但她心中其实也有许多疑问。   电话另一边也沉默了一会儿。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没这么简单。”齐小异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堂姐她看见谢雨薇鬼魂的事,毕竟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的猜测。   齐晓以为她只是对这种恶性案件心存余悸,便安慰了齐小异几句,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他们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的。   两人各怀心事地挂了电话,齐晓心中的疑虑更甚。   在第一个受害人的尸体被发现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像S市这样的大城市年轻女性被害的案件时有发生,只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死状比较奇怪。   最惹眼的是受害人的双眼被挖,但经法医鉴定这并不是她生前遭受的伤害。真正的死亡原因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过快的血液循环冲击心脏所导致的心肌纤维撕裂。   换言之受害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如果不是短短一个月内又发生了两起相似的案件,这个案子可能很快就会淡出人们的视线。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而这种受害人之间毫无联系的无差别杀人案件最是让警方头疼,且凶手作案手法未知,在现场遗留的痕迹又极为有限,侦查工作一度停滞不前。   而促使齐晓剑走偏锋,想到通灵的原因则是同事老钱不到3岁的女儿。小女孩以前被带到局里玩时几乎从来不哭,那天却不知为何哭闹不止,说有个没有眼睛的阿姨要来抓她。   老钱觉得丢人就让老婆把孩子带回家了,但齐晓却留了心。   都说小孩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也许她没有说胡话,而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呢?   不过后来证明通灵什么的果然不靠谱,还不如等着天上掉馅饼。   但是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吗?齐晓想到讯问黄强时的情况,对向齐小异夸下海口会将真凶绳之以法的承诺感到一阵发虚。   “我跟你说别想糊弄人!什么抢劫杀人,被害人的财物都好好在身上呢,赶快老实交代你的作案动机!”齐晓的顶头上司刘队是个审讯老手,疾言厉色地一拍桌子,胆子小的犯罪嫌疑人可能立刻就老实交代了。   可是黄强看上去非常老实,却没想到是个硬骨头,在刘队迅猛的攻势下始终咬定他就是抢劫杀人,问急了就低着头不说话,而刘队也就是看上去凶悍,真碰上这种锯嘴葫芦也没招。   所以现在虽然黄强自首了,他们现有的证据却和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矛盾了。但这话肯定只能在内部流传,若是传出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人心只怕又要乱了。   这边齐小异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以为此事大约便算是过去了。   在学校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天晚上下课后叶相宜和沈可心决定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打个牙祭,齐小异就和唐柚先往寝室走。   S大的教学区和宿舍区离得有点远,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还要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小路,不过两人相伴着聊天倒也不觉得吓人。   在拐到小路上的时候,齐小异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瞥到了路边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个染了黄毛的男青年,流里流气的外表在大学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站着的三个人。   三个垂着头,眼眶空无一物的女人。   齐小异一瞥之下来不及收回目光,和男青年对视了一下,他的眼神竟比他身后的三个女鬼还让她不舒服。那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带着侵略性的贪婪让齐小异好像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这个人是谁。   她终于明白齐晓那天在电话中的迟疑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抓到真凶。   齐小异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一把扯住唐柚,加快步伐往回走,右手颤抖着拨了几次才输对齐晓的号码。   “怎么了?”唐柚有些奇怪地加快脚步跟上齐小异的速度,同时警惕地回头看了看。   齐小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频率,心中警铃大作,难道凶手的目标是她们?她来不及和唐柚解释,只能让她不要回头,两人几乎是小跑着拐到了下一个路口。   刚转过弯,齐小异一抬头便迎上了谢雨薇苍白无生气的脸,黑洞洞的眼眶透着深深的恶意,她心头大惧,脚下却因为惯性继续往前冲,就这么直挺挺地穿过了谢雨薇的鬼魂。   一阵恶寒在瞬间侵袭齐小异的全身。   她的眼前急速闪现一系列场景,先是以谢雨薇的视角在楼道的镜子里看到无眼女鬼,受到惊吓后逃回寝室,室友转过身竟也变成无眼女鬼的模样,于是躲到厕所隔间,头顶滴下粘稠的血液,抬头却见左右两间的隔板上分别趴着一个女鬼,接着画面在天花板定格了很久,再出现的便是黄毛青年的脸,最后忽然一片漆黑。   画面停止在谢雨薇双眼被挖的时候,好一会儿齐小异才从女鬼的记忆中挣脱,恢复了五感和对身体的掌控。那股恶寒似乎紧紧攥住了她的胃,让她一阵阵直犯恶心,控制不住地浑身哆嗦,膝盖一软便歪在了地上。   周围一片嘈杂,有人过来扶起齐小异,她听着耳边警报器尖利的声音,愣愣地看着淡定的唐柚。   另一边黄毛青年已经被几个见义勇为的男同学和听到警报赶来的宿舍区保安制服。   “你也买一个吧,我回去把地址发给你。”唐柚推了一下眼镜,从容地关掉手中的便携式警报器。   齐小异用崇拜的目光仰视唐柚,狗腿地点点头。   齐晓接到电话后很快赶了过来,齐小异便说她怀疑黄毛青年是三尸案的凶手,希望齐晓能仔细调查一下。谁知齐晓听了十分为难地表示仅凭他跟踪她们的行为,不足以将黄毛青年列为三尸案的嫌疑人。   齐小异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瞥了一眼一直盯着她看的黄毛青年,侧过身对齐晓说:“如果能在他那找到前几个受害人的眼睛呢?”   “那当然可以了!都足够证明他就是凶手了。”齐晓激动地用右手捶了一下左手掌心,忽然她意识到了齐小异这句话的含义,瞪大了眼睛询问地看着她,“你看到了?”   齐小异面色沉重地点头。   在齐小异的带领下,警方在黄毛青年暂住的旅馆房间的地板夹层里找到了三对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白里泛青的眼珠在罐子里漂浮,毫无生气的眼黑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受害人生前的绝望和恐惧。   接下来的工作进展顺利得超乎齐晓的想象,经调查黄毛青年名叫黄吉,正是先前来自首的黄强的独生子。这么一来便解释了黄强为何坚持认罪,但恐怕他万万没想到,他顶罪的行为也没换来儿子的洗心革面。   有了充分的证据,三尸案的侦查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所有案件相关材料很快就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不日便将开庭审理。   齐小异和唐柚在黄吉被捕那晚又被带回了警局做笔录,到那的时候看到一个满脸沧桑的大爷扒在门口不肯走,嘴里不停地喊着:“是我干的!和我儿子无关,你们要抓就抓我!抓我啊!”   喊着喊着大爷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但任凭门口的警卫怎么驱赶他都不离开,看到齐晓带着齐小异和唐柚过来,他又扑上来跪下说:“警察同志,你帮帮我吧,我不能放着我儿子不管啊!”   出来接应的王奕杰毫不留情地将黄强从齐晓身边挡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吊儿郎当却斩钉截铁地说:“大爷,合着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懂不懂?”   黄强被说得一愣,但是很快眼中又爆发出一阵精光,拍着胸脯说:“我给她们偿命啊!我偿!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儿子!”   王奕杰叹了口气,知道和他说不通,就护着齐晓三人进去了,也不管黄强的哭号。   齐小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黄强正眼神怨毒地盯着他们几人,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恨,可怜他一片父母心,可恨他执迷不悟。   在受害人家属,各大媒体和广大群众都对三尸案的开庭翘首以盼的时候,再次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事。   被告人黄吉在看守所羁押期间得了急病,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便宣告抢救无效死亡了。   这个消息一出又是一片哗然,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莫名死亡的各种案例又被翻了出来,面对媒体的非议,齐晓被气得火冒三丈。   “以前有些案子可能是说不清是谁的责任,但这次真是躺着也中枪啊!我们根本没碰他啊!”齐晓的愤慨简直要从电话里喷涌而出,她磨着后槽牙说,“我们破了案看不见,有点问题就抓着不放,真是一点也不双标。”   齐小异只好好言相劝,齐晓的火气总算降下来了,她放缓语气说:“这次这案子真是太邪门了,要没有你也不知道能不能破案。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王奕杰那个二货说要请你吃饭以表谢意。这是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啊。”   齐小异连忙推辞,因为她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穿过谢雨薇的鬼魂时看到了她的记忆而已。   齐晓听她拒绝了也没多坚持,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想再说点什么,她想到了那天法医检验完黄吉的尸体时说的话。   “从内脏腐烂的程度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两个月。”   她一直忘不了当时听到这句话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摇摇头将各种可怕的念头甩开,决定还是不说了,没有必要让齐小异也一起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一)   一波三折,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尸案终于以凶手黄吉的死亡而告终,但不知是当时哪个见义勇为的人将齐小异和唐柚差点成为第四、第五个受害人的消息传了出去,导致她们在学校里颇受了一段时间的瞩目。   齐小异本来还有些不自在,向唐柚学习了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面前走过才好一些,当然后来她发现唐柚不是不在意,而是压根没发现别人在说她就另当别论了。     S大是一所综合性大学,最早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在S市也算是几所老牌大学之一,只是近些年的地位有被一些新兴大学赶超的趋势。齐小异所在的工商管理学院在S大的地位也差不多是这样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位置,没有很水,但也比不上王牌专业。   她们周三第一节课是人送外号灭绝师太的潘菲菲老师的专业课,工管的人都知道哪怕翘院长的课也不能翘她的课,一旦被发现没来上课,平时成绩少则减半多则清零,而奇葩的是她每节课必留课堂练习,谁来谁没来一目了然,而迟到的人更惨,在进教室的时候就会被当作旷课记下来。   所以周三早上是整个寝室最勤快的时候,连最爱赖床的齐小异也会迅速挣脱被窝兽的围剿,几个人好像打仗一样洗漱、换衣服,力求早点去教室占个后排不显眼的位子。   从寝室楼里出来的时候距离上课早高峰还有十来分钟,太阳刚露了个脸,清爽的空气中带着几分秋日的冷冽。齐小异将外套紧了紧,打着哈欠跟上其他几人的步伐。   走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齐小异感受到一道视线,低头一看发现在灌木丛深处似乎有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应该是流浪猫,便停下脚步,从书包里取出一根火腿肠,从中间扭开,挤出一截,伸手递到灌木丛前,意图将小猫引出来。   学校里的流浪猫很多,基本都是靠卖萌换取学生的喂养才能存活,所以许多女生都习惯性在包里放点妙鲜包或是火腿肠之类小猫爱吃的食物,以防在路上遇到求投喂的流浪猫。   不过齐小异的火腿肠是准备自己吃来着,但要碰巧她不饿,又遇到了小猫她还是愿意分享一下的。   但这次她晃着火腿肠逗了半天也不见小猫出来,不禁奇怪地探头去看,却只见那两只发光的眼睛往里一躲,灌木丛里黑黢黢一团,也看不清到底是只怎样的小猫。   学校里的猫为了吃的从来都是不知节操为何物的,看到学生特别是女生一般都会主动上前卖萌求包养,齐小异心想这只喵还挺害羞,便将一半火腿肠留在灌木丛边上,另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   “小异你在干吗呢?”沈可心见齐小异半天没跟上来,便回过头来找她。   “我看到了一只小猫,就分了点火腿肠给它。”齐小异晃了晃手里的半根火腿肠说。   沈可心一听有猫也来了兴致,走到齐小异身边弯腰去看。   “哪有小猫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就在灌木丛里啊,它好像比较怕生,躲得比较里面。”   沈可心又努力探头找了找,还是没看到小猫的影子,最后气馁地说:“算了,估计小猫已经跑了。我果然没有动物缘,还是赶紧上课去吧。”   一走进阶梯教室,齐小异就冒出一脑门子冷汗。只见一团面目模糊的黑影在教室的角落若隐若现,似乎极力想要稳定住人形。   即使教室里没有阳光直射,对一般的鬼魂来说在大白天想要现形还是很困难的。   齐小异不知道那只鬼在抽什么风,就秉持她一贯的策略装作没看见。连着上了三节课,那只鬼始终站在教室的角落,但是时间越接近中午,它的形态就越模糊,到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已经淡得如同晕染在水中的墨,也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以齐小异坐的位置,她只要稍微偏一下视线就能看到墙角的情况,终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笔一放,观察了下周围似乎没人注意这边的情况,就用草稿纸折了一个小人,走到墙角低声说:“你先附到这纸人上,等晚上再出来。”   那只鬼仅存的残影颤了一下,化作一道黑烟进入纸人,本来雪白的纸人上立刻染上了一层灰暗之色,齐小异赶紧将纸人收进书包里,尽量让这鬼魂少受一些阳气的侵蚀。   沈可心和叶相宜趴在桌上打瞌睡,没有留意齐小异的举动,低头玩手机的唐柚倒是在她回座位的时候,一边接着玩手机一边问:“你又看见了?”   由于上次三尸案共同的经历,齐小异已经将她的灵异体质向唐柚和盘托出,她现在是除齐小异的父母、齐晓和王奕杰以外第五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齐小异和唐柚说的时候还担心过她会不会心怀芥蒂,哪知唐柚还是一脸面瘫的冷静,只是眼神在镜片后闪了一下,显示出她的兴奋。   “其实我猜到了一点。”唐柚老神在在地推了推眼镜,让齐小异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个死神小学生,“以前看到你经常自言自语,还每天点香就怀疑了,上次莫名其妙带我们去找到李佩云的遗骨,我基本就肯定了。”   齐小异有点不好意思,她们做了两年多的室友,从周一到周五基本朝夕相对,关系也很好,她却一直瞒着她们,如果瞒得成功也就算了,现在看来她似乎有很多破绽,也不知道沈可心和叶相宜看出来没有。   “你说要不要告诉可心和相宜?”齐小异开口征询唐柚的意见。   “暂时先别说了。”唐柚沉吟片刻,给出这个回答。   齐小异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不是所有人都像唐柚一样对这种事无所畏惧,叶相宜神经粗得堪比海底电缆可能对此没什么感觉,沈可心的胆子却小得很,如果她知道了说不定就不愿意和她一个寝室了。但只瞒着沈可心一个也有损几人的关系,所以还是等更好的时机再告诉她们比较好。   “为什么白天也会有鬼?”唐柚将手机一收,抬头问道。   齐小异也疑惑这一点,摇了摇头说:“如果是厉鬼或是有强烈执念的鬼确实有可能在白天出现,但是这次这个好像不是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柚的左眉微微挑了一下,说明她正在思考。   “算了,术业有专攻,这种问题我果然不擅长,你还是回去问小红吧。”   唐柚现在也知道小红的存在,才明白原来燃香不是齐小异的怪癖。   齐小异也正有向小红请教的意思,于是这天下午一下课就往寝室赶。在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了早上那片灌木丛,发现她留下的火腿肠只剩下了空壳,而那双小灯泡一样的眼睛还是怯怯地躲在树丛后,便想应该是这怕人的小猫在她们离开后出来吃的,于是顺手又扒了一根火腿肠留在灌木丛边上。   回到寝室正好天快黑了,齐小异便带上纸人来到小红经常荡秋千的楼梯间,透过门上的玻璃果然看到一双穿着红鞋的腿正在荡来荡去。推门进去将纸人的事和小红说了,齐小异又将那只鬼从纸人里唤出来。   只见一团黑影从纸人上涌了出来,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这鬼似乎还是不能维持住形态。   小红见状猛地飘远了几米,双手捧心作害怕状说:“你,对,它,做,了,什,么?”   齐小异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慌乱地说:“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小红佝着背飘了回来,偏着头凑近那只鬼看了看,对齐小异说:“吓,死,我,惹。就,说,你,不,会,这,么,凶,残。把,鬼,折,磨,得,只,剩,一,魂,一,魄。”   齐小异听得满头黑线,既然不觉得是她做的,那刚才躲什么?   经过小红一番解释,齐小异才知道原来这鬼其实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鬼。一般鬼魂有三魂七魄,少数魂魄受损的就会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缺陷,例如她之前遇到的李佩云,现在想想她灵智受损的表现应该也是因为缺魂少魄,而这次这个鬼更是只剩下了一魂一魄,所以才会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那它还那么拼命地要在白天现形是为了什么?要不是齐小异心软了,等到正午这鬼也许连仅存的魂魄也要散尽。   小红眨巴眨巴眼白过多的死鱼眼,飘忽地说:“可,能,因,为,你,亮,吧。”   据小红说没有了玉佩的齐小异在鬼魂的眼里看来就是一盏三千瓦的电灯泡,说得文艺一些就是齐小异是一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明,鬼看见她就像在深夜迷航的帆船看见了灯塔。   也就是说这鬼拼尽全力也要现形是为了让齐小异看见它。   齐小异心里有点堵,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将它折磨得只剩一魂一魄,它又是有多大的执念,才能在这种苟延残喘的情况下,宁可忍受阳气的灼烤也要现形。   可惜这一切她们都没办法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齐小异会尽她所能帮助这只鬼,但是以它目前的状况,别说说出它未了的心愿,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魂飞魄散了。   小红的眼珠斜了一下,看到齐小异为难的神色,开口道:“我,看,它,魂,魄,清,奇,就,勉,为,其,难,收,它,做,小,弟,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二)   有小红帮忙,至少这鬼剩下的一魂一魄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消散了,再加上每天还有齐小异供奉的香,兴许还能加固它的形态。   因为它只有一魂一魄,所以小红给它取名“二黑”,虽然齐小异并没有看出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   之后不管小红去哪里游荡,身后总是跟着二黑一团模糊的身影。小红荡秋千,二黑就在身后帮推,小红查房,二黑就跟着跑腿,小红吃饭,二黑就自觉把它的香分一半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齐小异总有一种她们合伙坑了二黑的感觉。   前些天齐晓又给齐小异打了个电话,说有事要麻烦她,希望能出来见一面。上次三尸案齐晓找她帮忙的事被齐妈妈知道后,虽然齐妈妈嘴上没明说,但种种举动表明她心里还是不太高兴,毕竟对父母来说天大的事也没有自己儿女的安全重要,更何况这些事本来就和齐小异没什么关系。所以这次齐晓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就不敢到家里来找齐小异了。   这天晚上下课后,齐晓就开车带齐小异出来吃饭顺便找她帮忙。在车上齐晓又再三表示了歉意,并保证绝对不会再让齐小异有危险。   “其实这次的事我本来觉得没必要麻烦你,要不是王奕杰那个大嘴巴说漏嘴,也不会被人求上门推不掉。”齐晓皱着眉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好,下车的时候又多加了一句。   她们的目的地是市里挺有名的一家川菜馆,一般饭点来这里都需要预约才能有位子。齐晓口中的大嘴巴王奕杰此时正站在门口迎接她们,见她们从车里下来就殷勤地向她们挥手。   齐晓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王奕杰却屁颠屁颠地过来牵起她的手。看到齐小异有些讶异的眼神,王奕杰厚脸皮地装傻不放手,齐晓对此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又瞪了他一眼,将他打发去点菜。   就剩她们两人在包间,齐晓顶不住齐小异一脸了然的偷笑和打趣的眼神,主动交代了上次齐小异拒绝王奕杰请客后,他就顺势提出请她吃饭,吃完饭又自然地请她看电影,后面的事齐晓不说齐小异也能猜到了。   他们二人同事近三年,彼此本就互有好感,这次也算是把窗户纸捅破,终于确定了关系。   “哦~~~~~~”见齐晓难得有些害羞的表现,齐小异拉长声音做怪腔,同时心里暗自庆幸上次没头脑发热去凑热闹,王奕杰恐怕本来想请的人就是齐晓,她不过是个借口,她都能想象自己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会是何等万丈光芒的一枚电灯泡。   姐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包间的门被推开,王奕杰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任哥,可可,这是我女朋友齐晓和她堂妹齐小异。”王奕杰将几人互相介绍认识。   齐晓带着微妙的笑容和任可握手,含笑的眼风扫过王奕杰时带上了一丝凌厉,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叫得亲热。   王奕杰爽朗的笑容不变,只是过来亲昵地环住齐晓的肩膀,之后对任可就直呼其名了,丝毫没有因为齐晓吃飞醋而不满,好像还十分受用。   几人神色各异地入座,齐小异觉得以她目前嘴角僵硬的程度来看,她的笑容一定很诡异,她想表现的乖巧就别想了,乖张可能差不多,特别是看到任同阴晴难辨的表情,她的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好几下。   这一男一女正是齐小异在林暝镇那晚撞见的“情侣”,至少她当时以为是情侣,后来又以为是和好友的女朋友有奸情的狗血戏码,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兄妹。   不过这两兄妹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哥哥任同身材高大,浓眉深目,再加上古铜色的皮肤,整个人浓烈得如同正午的阳光,而妹妹任可却是典型的南方水乡温婉的小家碧玉,几乎能从她的横波水眸间嗅到江南氤氲的烟雾。   画风如此不同,也不能怪旁人看不出他们的关系来。   齐小异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眼,看上去似乎对摆在她面前的碗碟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她现在左边坐着齐晓,右边则是任可,往左看是齐晓和王奕杰无意识地秀恩爱,往右看就能见到趴在任可背后那团血肉模糊的鬼影,而好死不死对面坐的是任同,一抬头就有可能对上他的目光,弄得她如坐针毡,只能专心研究眼前的餐具。   方才王奕杰简单介绍了他和任同、任可的关系,他们两家是世交,虽然长大之后由于工作繁忙,来往没读书时多,但青梅竹马的交情也不是轻易能抹去的。   “小异,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呀?”任可见齐小异拘谨地端坐不动,主动挑起话头。   齐小异僵硬地转过头,尽量不让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个探出半张脸的婴灵身上。上次见到任可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她比在林暝镇时憔悴了不少,精致的眼妆也盖不住深重的黑眼圈,气色也没有先前那种光彩照人的感觉了。   不过也难怪,被婴灵缠身肯定是副作用明显。   而且看这婴灵的大小,恐怕任可打胎时已超过三个月,本身对母体的伤害就很大。齐小异以前也见过婴灵,对这种被母亲抛弃后,在原本阳寿消耗完之前不能投胎,只能靠吸食母亲元气为生的亡灵,她也说不上是憎恶还是同情,它们确实是害人的东西,但归根结底如果不是父母不负责任,也不会出现婴灵作祟。   “你可能记错了吧,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就是她发现了李阿姨的遗骨。”   齐小异和任同同时开口回答了任可的问题,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除了任同俱是脸色一变,齐晓皱眉看向齐小异,王奕杰则是一脸等着听鬼怪故事的期待。   任可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却明显失了再和齐小异说话的兴趣,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当场被人揭穿谎话,齐小异尴尬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本来见任同丝毫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迹象,便以为他是默认当作两人第一次见面,省得还要解释为什么他们相识。谁知道这个人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让她当众下不来台也就算了,主要是她翘课去林暝镇的事这下估计是瞒不住了。   齐小异内心的悲愤逆流成河,她有些羞恼地瞥了对面的任同一眼,也是今晚第一次正眼看他,却见他波澜不惊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时深邃的眼神顺势扫过齐小异,没有泄露出半分情绪,倒显得她的反应大惊小怪了。   齐小异顿时生出一股挫败感,决定还是老实地研究她的餐具吧。   在王奕杰的积极询问下,齐小异简要说了一下她在林暝镇的经历,还是除了任同,其他人听完都做出了一定回应。   齐小异抬眸迅速地瞄了一眼任同的表情,他幽深的眼睛里有一丝不耐,便知道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可能在他看来,这次见到李佩云鬼魂的说法比上次梦游的回答还要不靠谱。   虽然也没指望陌生人能轻易相信她的话,但齐小异还是不甘心被他当作说谎成性,暗自盘算着下次找只鬼吓吓他,想到一直板着脸装酷的任同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齐小异受伤的心灵总算得到了抚慰。   任可先前听王奕杰说他认识通灵人士,帮他们解决了三尸案时还是半信半疑,但家里请的大师又都不管用,便不顾任同的反对拜托王奕杰为她牵线。等见到所谓的通灵人士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时,她本已打了退堂鼓,但听了齐小异在林暝镇是如何发现李佩云的遗骨,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她握住齐小异的双手,笑得有些过分亲切。   “小异,你一定要帮帮我。”   齐小异的手被她攥得发疼,只得笑着频频点头,看准时机将手抽了出来。   之后任可将她这半个多月来所遭遇的事一一向齐小异说明,无非是总感觉没精神,常常看到家里有黑影,在夜半时分听到婴儿尖利的哭声,有时候醒来发现自己站在天台或是拿着刀莫名其妙就划伤了手,基本就是由于婴灵作祟的元气匮乏所致的种种注意力不集中、失眠、幻听等情况,只要超度了婴灵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只是这话可能不方便说,任可堕胎的事也不知道任同和王奕杰知不知道,齐小异犹豫了片刻,婉转地问:“你之前是不是怀了宝宝,然后不小心……?”   任可好不容易回了点血色的脸又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任同倒是终于有了点反应,但紧皱眉头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些愠怒,齐小异暗道坏了,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王奕杰此时保持缄默,齐晓白了他一眼,对他将齐小异卷进这种事里十分不满。   任可稳了稳神说:“其实我也怀疑过是那个孩子,但是之前秦大师说我是在林暝镇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原来不是吗?”   齐小异见既然把话说开了,就干脆把婴灵的事如实告诉了任可,并说只要诚心超度便可。听到婴灵正趴在她背后,任可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反倒是神色难辨地扭了扭脖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结束了这顿漫长的晚饭,齐小异觉得她短时间内可能都不想见到川菜了,那些麻辣的菜肴混着饭桌上的话题感觉实在太酸爽。   过了两天又到周末,齐小异回到家正趴在床上玩电脑,忽然手机响了,她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探出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暗想谁这么晚还给她打电话。   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号码,就扔到一边不想接,谁知道这人锲而不舍地接连打了三遍,第四遍时齐小异终于受不了接了起来。   “喂,是小异吗?”   齐小异一句话还没说,电话那头就传来任可惊慌失措的声音,她似乎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是我,怎么了?”   任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和恐惧,却不敢提高音量,像是在躲着什么:“那个孩子不肯放过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三)   “你现在在哪?”齐小异一听任可的情绪不对,也有点急了。   遇到灵异事件时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除了极凶的厉鬼,一般鬼魂都没有实质能力伤害活人,如果一个人的心正,阳气自然就足,鬼魂常用的制造幻觉、附身等伎俩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但若是心里露了怯身上的阳气也会随之减弱,被钻空子的可能就会增大。   任可的元气本来就不足,要是再自乱阵脚,后果不堪设想。   任可哆嗦着声音报了一个地址,说她正躲在某商场二楼的厕所里。   齐小异一听大汗,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姑娘们见鬼后都喜欢躲在厕所,先不说厕所常年不见天日阴气沉重,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吗?一个人躲在隔间里真有什么事连逃都没地方逃好吗?   好在她选的是商场的厕所,人气还算比较足,短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先出去挑个人多的地方坐一会,我现在就过去找你。”齐小异把她的经验传授给任可,并叮嘱她千万要保持镇定。   齐小异挂了电话,立刻又打给齐晓,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可不敢再一个人贸然行动,而且她现在没有了玉佩,再逞能就纯粹是在作死了。   齐晓接到消息后很快就和王奕杰一起过来接齐小异,她临出门前考虑了一下,冲进厨房拿了一整包盐。   “这都几点了?你干什么去啊?”齐妈妈见齐小异火急火燎地揣着盐往外跑,伸手拽住了她。   “那个……我和晓晓姐出去散步。”刚说出口齐小异就后悔了,她大概是注定找不到正常借口的节奏。   齐妈妈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看电视的齐爸爸大手一挥道:“孩子大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嘛,再说不是还有晓晓吗?”   齐妈妈气结,又不好直说就是因为和齐晓一起她才不放心。齐小异不想让齐爸爸担心就坚持不让告诉他上次她在地铁站遇险的事,所以他只知道齐小异帮忙破了案,对此还挺骄傲。   “妈,我吸取教训了,你放心吧。”齐小异恳求地摇着齐妈妈的手臂。   “行行行,你快去吧,看这次你回来再哭我还理不理你。”齐妈妈揪心地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拗不过女儿,好像很不耐烦似的点点头,末了却还是补了一句,“你给我小心点,千万别落单。”   齐小异站在电梯前拼命向齐妈妈点头,并挥手示意她赶紧关门进屋。等齐妈妈真的回去了,她一个人看着电梯上红色的数字缓缓跳动,忽然又有些心慌。她其实也就是个半吊子,怎么就被赶鸭子上架了呢?   她的手指划过口袋里盐的外包装,心跳稍微平稳一些。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果然还是带着盐比较安心。   齐小异三人赶到任可所在的商场时已接近九点半,店家已开始陆陆续续清场。任可局促不安地坐在底楼的咖啡店里,一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失色,见到齐小异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齐小异奇怪地发现任可背后的婴灵比前几天虚弱了不少,满是血光的脸上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很是疲惫。   “你试过超度它了吗?”   “我给它……我给豆豆做了一场法事,但是没有用,它不愿意放过我!”豆豆是任可给婴灵起的名字,因为齐小异说既然不能给它它应有的爱,至少也要给它一个名字,这样超度才显得比较诚心,但任可还是叫不习惯。   齐小异安抚了一下任可激动的情绪,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它不愿意放过你?”   虽然豆豆被超度后不肯走是事实,但是齐小异并没有看出它有很强的攻击性,至少不像是要置任可于死地的样子。   任可深吸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说:“我今晚练完瑜伽开车回去的时候,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它……看到豆豆,满嘴都是尖牙……我一分神就撞到绿化带上了,接着就听到它的哭声……”   “它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任可说着说着痛苦地扶着额低下头,“不管我往哪里跑都能听到那种凄厉的哭声,跑进商场里才好一些。”   齐小异听了之后也觉得豆豆闹得有点凶,她侧过一点视线,正好可以看见豆豆蜷缩着趴在任可背上,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如果忽略它血肉模糊的外形,似乎就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贪恋母亲温度的婴儿。   豆豆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酣憩的模样让齐小异忽然有点心软,她将目光移回还在抱怨的任可身上,差点想说就让它留下吧,也许不想赶它走它就不闹了。   幸好在齐小异被冲昏头脑前又冒出了两人搅局。   一个男人几个箭步窜到任可身边,捧着她的脸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紧张地问道:“可可,你没受伤吧?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不联系我?”   一连串的问题别说心力交瘁的任可没有心思回答,就连齐小异都被砸晕了。她自觉地站起来给他腾位置,发现正是那天揽着任可一起出现的男人,便想这大概就是豆豆的父亲了吧。   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齐小异猛地撞上了身后之人,她急忙转过身连连道歉,抬头一看便对上任同垂下的视线,顿时窘迫交加,赶紧又往边上挪。   任同却没有一起上前安慰任可,而是停住脚步站在了齐小异边上,他的眼神还是深沉无波,齐小异也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但还是规矩地靠边站,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挨在一块站着,齐小异才感受到他们的身高差异有多大。她的个子好歹也有一米七,但是站在任同旁边却刚过他肩膀,活生生被衬成了小矮人。   任可有些不耐烦地避开赵子明的手,水汽缭绕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但看的却是任同,好像他不安慰她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赵子明顺着任可的视线看到无动于衷、抱臂而立的任同,眉头一皱,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任同,这可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多表示些关心吗?”   “她是个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有充分认识,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任同别有深意地看了任可一眼,对赵子明的指责有些答非所问。   赵子明察觉出两人之间微妙的隔阂,看了看任同没有说话,回过头对任可说:“到底怎么了?”   任可这次没有避开他抚上脸颊的手,只是垂着眼没有看他,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你送我回去吧。”   赵子明立刻扶着任可起身,揽着她的腰往外走,经过齐小异和齐晓身边时还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倒是和王奕杰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齐小异默默地了看了半天戏,似乎有点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这个赵子明,好像根本不知道任可堕胎的事啊,而任同显然是早就知道,并且对妹妹这一行为十分不满,所以才一直没有好脸色。   可是任可为什么不告诉她的男友呢?   齐小异低着头暗戳戳地琢磨着这个问题,却不知道她一双滴溜溜直转的黑亮眼珠早就出卖了她的想法。任同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她明明很想问又偏偏要忍住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一下。   赵子明和任可离开后,齐晓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这个任可也太大题小做了,大晚上瞎折腾,没事了又一走了之,真当全世界都是她妈吗?   王奕杰忽然被齐晓扭了一把后腰,见她气鼓鼓地努了下嘴,便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他大概了解任家兄妹的情况,也觉得任可这次的事处理得实在欠考虑,可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们虽然有情分也轮不到他置喙。   “任哥,你有空就多劝劝任可吧,她要是对子明没意思就别老吊着人家,这样对谁都不公平。”王奕杰斟酌再三还是点到为止地劝了一句。   任同微有动容,扯了扯嘴角,表示领了王奕杰这份情,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王奕杰的手机忽然响了,便打住了话头,等他接完电话。   “好,好。对,我和齐晓在一块儿。好,我们马上赶过去。”王奕杰挂了电话,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齐晓,“晓晓,刘队让我们立刻去一个现场。”   齐晓先是神情严肃地应了下来,转眼又看见一旁正在发呆的齐小异,皱眉道:“那小异怎么办?要不先把她送回去?现在这么晚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吧。”   “呃……”   “我送她回去。”任同在王奕杰还在犹豫时突然开口。   此话一出,只有王奕杰喜笑颜开,齐晓一脸不放心地打量着任同,似乎在怀疑他的目的,而齐小异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有些惶恐地看着任同。   任同在两道目光的洗礼下微皱眉头,又要说话却被王奕杰打断。   “那谢谢你了,任哥。我和晓晓先走啦。”说完他像逗小狗一样向齐小异挥挥手作别,又以工作重要为由堵住了齐晓的异议,拉着她就跑了。   别留下她一个人啊喂!   齐小异的尔康手伸了一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又急忙收了回来。任同看她窘迫得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明知道不厚道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又见她备受打击地垂下头,活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四)   齐小异迈着小碎步,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任同身后,此时她才充分体会到了腿长的优势,他看上去步子迈的也不是很大啊。   齐小异一心要赶上任同的脚步,一不留神又差点撞上已经停下的任同,急忙踮了下脚尖稳住身形。   任同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车。   齐小异看了看眼前高大威猛的路虎,感觉她的肠子打了好几个结。   一个肠子拖在地上,只有半个脑袋还完好的男人正蹲在后车轮旁边,似乎正在研究轮胎的纹路和他伤口的痕迹是否一致。   已经坐上驾驶座的任同降下车窗,一脸探询地看向僵立不动的齐小异。   齐小异苦着脸看回去,不是她不想上车,而是她不敢啊。那个男人就挡在后车门前,她从这边上车肯定会穿过他,到时候又要被迫看到他的记忆,而从另一边上去就明摆着是告诉那鬼她能看见他,这种死状凄惨的鬼魂一看就不好摆脱,万一又要找她做替身怎么办?   就在齐小异犹豫的当口,本来聚精会神研究轮胎的男人猛地一回头,脑浆混着鲜血从开瓢的脑袋上淌过仅剩一半的脸上,幸存的左眼在一片红白相间中分外醒目,看向齐小异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凶光。   齐小异一个激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跳了上去。上车后她也不敢再回头看,嘴里一迭声地催道:“快开车快开车!”   任同侧目奇怪地看着她,却没有动作。   齐小异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但余光还可以在后视镜里感受到那男鬼不死心的目光,她冷静了一下又说:“不,还是不要开太快,安全第一。”   半天没见任同有回应,她才想起回过脸看他一眼。   “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任同的语气中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陈述。   齐小异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报上她家的地址,却还是不见任同开车,就又疑惑地侧脸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任同深邃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无奈,他轻叹一声,伸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身凑到齐小异这边。厚重的男人气息一下包围了她,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阳光的味道让她一时有些迷乱。齐小异看着近在咫尺的任同,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是安全第一吗?”   任同将齐小异的安全带扣好,面不改色地坐了回去,留下脸还有些泛红的齐小异呆愣地附和着点头。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从失态中缓和过来的齐小异懊恼地用头轻轻磕着车窗,又在男鬼忽然将脸扁平地贴上来时猛地弹开,左右为难地缩在位子上。   任同见她举止怪异,就分神瞥了她一眼,正好看到齐小异口袋里露出的盐,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扬了扬首问道:“那是什么?怎么长得那么像盐?”   齐小异一听,哭笑不得地扯着嘴角,将盐往口袋里塞了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任同。   什么叫长得那么像盐?因为那就是盐啊!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本来想带着盐可以抵挡一下鬼魂,谁知道没派上用场就算了,还被任同发现了。她的形象本来就够奇怪了,现在还要加上随身带盐这一条,她真是要无语凝噎了。   “那个,是我妈让我出门带一包盐回去炒菜用。”齐小异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么个理由,她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万个赞。   晚上九点指使女儿出门买盐来炒菜,真是好兴致。   任同像被噎着了一样吸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觉得这个对话再进行下去,很有可能会以他们撞上电线杆而告终。   任同不再开口,齐小异也希望他集中注意力开车,因为外面的男鬼正死死地贴着车窗不肯走,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粘稠的脑浆混合物随着他的动作蹭得满窗都是,一截白花花的肠子还因高速移动而在空中自由飞翔。   就在齐小异实在恶心的不行,想对他撒盐的时候,边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功率摩托车呼啸而过的排气声,一群飞车党大声喧哗着在车道上飞驰。   男鬼倏地将头扭了180度,又扭回来盯着齐小异看了半晌,突然不再贴着路虎的车窗,转而缠上了其中一个飞车党。齐小异见男鬼四肢并用趴上那个飞车党的后背,不由小声惊呼了一下。   齐小异看着他们从车窗外一闪而过,只来得及看清那被男鬼缠上的人整张脸都罩着一层灰暗的死气,就明白这人大概是在劫难逃。就算她能帮他这一次,恐怕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便抑制住了想要任同追上他们的冲动。   任同察觉到齐小异身上的气压忽然变低了,似乎十分低落,但并没有倾诉的意思,便皱了皱眉,也没有多问。   “叮叮”一声,是齐小异的短信提示音。   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任可发来的消息,大意是刚才不方便问齐小异应该怎么处理婴灵,现在希望她能在短信里说一下。   齐小异正心烦着,看到这条消息更是头大如斗,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撑着头闭目靠在车窗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任同低沉的声音一下把齐小异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回了现实,她立刻正身坐好,睁着一双澄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她健康得很。   任同看到她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双眼先是一愣,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十点,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关心:“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困。”齐小异笑着摇摇头,盯着手机打起精神,思索该怎么给任可回短信。   “在车上不要玩手机了。”任同见她又开始低头玩手机,皱眉教训道。   齐小异觉得自己躺着中枪了,她明明是在帮他妹妹,怎么就变成她在玩手机了呢?于是申辩道:“我不是在玩,我在回任可的短信,她问我……”   齐小异忽然住了嘴,因为她意识到任同并不相信这些,用这个理由回击根本没有意义。   “算了,反正你也不信我。”   任同看了眼将头偏过去看窗外的齐小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亲眼见过的东西我都不相信。”沉默了半晌,任同开口辩解,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却不知为何又补充到,“我没有不信你。”   他确实觉得齐小异在骗人,她这个年纪说小不小,但说大却也没有到成熟的地步,想要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说些大话引起旁人的注意也很正常,但他也不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太明白,一是他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二则再过两年她自然会意识到现在的行为有多幼稚。   齐小异微微侧目看了看任同的表情,在窗外掠过的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沉,鼻梁与下巴的弧度在坚毅中掺杂着些许冷酷,非常英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对她的信任。   也是,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定要相信她的话?他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到齐小异家的时候将近十点半,一个高壮的身影正在冷风中跺脚,原来是齐爸爸在接到齐晓电话后,算好时间下楼来迎接女儿。   齐小异估计如果任可的事解决得顺利,这可能就是她和任同最后一次见面,便也不吝惜笑容,下车后笑的格外灿烂地向他道谢加道别。   齐爸爸也向任同道完谢,父女俩就一前一后跑回了楼里。   “女儿,今天是什么案子啊?”齐爸爸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常说当年如果没学做厨子,现在他就是当代福尔摩斯,所以对齐小异能参与到案件调查中十分开心。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来接我啊,我还不如案情重要,真是太受打击了。”   齐小异噘嘴表示不满,齐爸爸赶紧哄了两句。其实她也知道爸爸是关心她才会大晚上跑下来,只不过这次在案子上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果然齐爸爸听齐小异一说这次婴灵的事就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是感慨了几句诸如世风日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之类的话,末了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婴灵是在害人呢?说不定它是在救人呢?不过它妈这种人换了我也不会放过的。”   “呸呸呸,哪有说自己是婴灵的。”   “本来就是嘛,哎对了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啊?看上去人还挺正派的,就是对你来说年纪大了点,和晓晓的年纪倒是正合适。”   “爸,晓晓姐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嘛。”   齐小异对齐爸爸抓不住重点的本事一直十分钦佩,话题跑偏得有如脱缰的野马狂奔不回头。   第二天一早齐小异就上网浏览前一天有关车祸的消息,昨晚S市发生了好几起交通事故,其中比较严重的有两起,一起发生在那家商场附近,是一名年轻女性开的轿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女司机当场死亡,货车司机轻伤,另一起就是本市飞车党在高速公路上飙车时出现事故导致三人死亡,两人重伤。   飞车党出事故齐小异并不意外,但是另一起事故却让她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却又抓不住脑中灵光一现的头绪,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五)   凌晨时分的房间里安静得吓人,只有墙上挂钟“咔擦咔擦”转动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扰得任可心绪不宁。她躺在床上烦躁地来回翻身,虽然闭着眼却毫无睡意,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一早就去找人彻底除掉那个婴灵。   之前齐小异教她的办法根本没用,什么取名、超度,对这种不知好歹害人的东西就应该赶尽杀绝。齐小异倒是说得好听,又不是她在受苦她当然无所谓,居然还在短信里劝她留下豆豆。   任可越想越气,要不是前两天遇上一个高人她还不知道自己被齐小异耍了,还真准备忍气吞声地供奉那个婴灵一辈子。   任可拿过枕头边的手机一看,发现已经一点半了,心头更是火冒三丈,自从她打掉那个孩子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搞得她最近皮肤和气色大不如前,引得赵子明都起了疑心,她只能百般掩饰。   如果让那个蠢货知道她打掉了他们的孩子,他还不得闹翻天,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任可掀开被子下床,摸黑来到客厅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她穿着白睡衣的身影倒映在落地窗上。放下杯子,任可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她都走出落地窗的范围了,余光却还在玻璃上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刚喝过水的喉咙此时竟又干得发涩,她使劲咽了口唾沫,缓缓地转过身。   一个白衣女人正站在她刚才喝水的地方,距她两步之遥。   见任可转过身,本来面对着落地窗的女人也转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个像化了小丑妆的夸张笑容,血红的唇角高高吊起,几乎连到了耳根。   任可已吓得四肢发软,无法动弹,眼见那个女鬼蹭的一下贴了过来,全是眼白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对,她下意识往后一躲,腰撞到了沙发扶手上跌倒在地,她也顾不得腰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往前逃。   突然耳边又传来一阵尖利的婴儿哭声,任可听见了更是心头大骇,她跑进卧室将房门锁上,扑到床上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后电话被人接了起来,任可泪水涟涟地哭道:“任同,你快来救我。”   另一边的任同还在加班,他听到任可的声音,将手机换到右手,疲惫地闭眼靠在椅背上,左手捏着皱起的眉心,无可奈何地说:“你又怎么了?”   “你快过来!”婴儿的哭声一声赛一声的凄厉,任可的泪水无法控制地往下淌,只能不停重复着向任同求救。   二十分钟后任同赶到时任可还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他打开卧室的灯,长腿微曲,抱臂倚在门框上。   任可感受到外面的光线变化,同时婴儿的哭声也渐渐弱了,她小心地将头从被子里露出来,看到是任同就立刻扑了过去。   任同双手一架,将扑到他怀里的任可拉开,扶着她的肩膀保持两人的距离。   “你不要再闹了行吗?”   任可的表情从刚看到他时的欣喜慢慢变成了不敢置信和受伤,她眼中本就满是泪水,此时扑簌簌落了下来,长而卷的睫毛沾上了点点水珠,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心意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任同本来见她哭得可怜,眼神中已有些动摇,一听这话表情却又变得十分冷淡,语气中也透露着不耐:“因为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要我说几遍才明白。”   “我们又不是亲兄妹,为什么不可能?”   任同无语地避开又想扑上来的任可,倒退几步站定,冷冷地说:“我已经打电话给子明了,他一会就到,你有什么就和他说吧。”   说完也不等任可的回应就转身离开了,任可听到防盗门合上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她恨恨地盯着房门半晌,猛地将床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在任可求助那晚之后,齐小异已经好几天没再接到她的消息,便以为自己算是功成身退了。   这天下课后齐小异又和往常一样,在经过那只害羞的小猫栖身的灌木丛时习惯性地留下一根火腿肠。这只猫在她每天两顿火腿肠的喂养下体型似乎大了不少,但还是一样不愿意出来见人,偶尔还会对齐小异发出几声嘶嘶声,让她很是挫败,但又觉得它这么怕生,如果她不管的话说不定会活活饿死,就还是每天来送吃的。   “小猫明天见啦。”齐小异弯腰对着灌木丛深处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挥挥手,本以为小猫又会躲到一边,却见它的两只眼睛闪了闪,向她冲了过来。齐小异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再低头去看时小猫却停住了脚步,还是在灌木的阴影下对她呲牙哈气,白森森的尖牙让齐小异一惊,下一秒便见一团黑影刷的蹿了出来,蹬过她的鞋面,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齐小异愕然地看着她的帆布鞋上被划开的三道口子,完全不像是猫爪能做到的,倒像是用锋利的剪刀剪的。她这些天到底喂了一只什么生物啊?   回到寝室时齐小异还处于受惊的恍惚状态,她换上拖鞋,愣愣地看着地上报废了的帆布鞋。   在寝室自习的唐柚瞥了一眼,也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把鞋子弄成这样?”   齐小异就把刚才的事说了,唐柚听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地说:“其实我们早就想问了,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你说的那只小猫。不是因为它躲在树丛后面我们看不见,而是根本就没有,你明白吗?”   “也就是说,只有我能看见它。”   唐柚点点头,齐小异又愣了一下,说道:“可是它有吃我留下的火腿肠,鬼不可能吃人的食物啊。”   唐柚闻言表情却更凝重了,而齐小异也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反应了过来。鬼是不能吃人的食物,但不代表其他比鬼更糟糕的东西不行。   “我去找一下小红。”齐小异拿上那只鞋就往外跑,如果她们猜的没错,那这只破坏力强大的不明生物等于是她一手养大的,现在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跑了,要是在学校里伤了人,她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天还没黑,齐小异估计小红和二黑应该在整栋楼阴气最重的地方,一路把每层楼的厕所找过去都没看见他们,终于在底楼的公共浴室里找到了正在吹泡泡的二黑和戳泡泡的小红。   齐小异一靠近他们,小红就避之不及地往后躲,一半身子都穿出了浴室。   “你,身,上,怎,么,一,股,腐,尸,味。”小红装模作样地拿手在鼻子前做扇风状,好像她还有嗅觉一样。   二黑虽然不会说话,形体也不完整,但是也在边上配合地作出嫌弃状,缩成一团躲着齐小异。   “腐尸味?”齐小异想那玩意儿不会是僵尸吧,但是僵尸应该能被其他人看见才对啊。   她将手中的鞋递给小红看,并把这些天来她以为自己在喂猫的事告诉了小红。   小红仔细看了看那鞋,慢吞吞地说:“你,命,真,大。这,东,西,怨,气,辣,么,重。居,然,只,是,划,破,了,你的,鞋。”   小红推测齐小异这些天喂的东西可能确实是猫,至少生前是猫,但是在被虐杀后变异的那个东西就不好说了。   一开始齐小异看到的只是那只猫没有散的怨气,一般很快就消散了,但阴差阳错下得到了她的供奉,便渐渐获得了越来越强的力量,而怨气也随之增强,最后还得到了实体。   “可是为什么它可以吃火腿肠啊?这不科学啊。”   “因,为,可,以,防,腐,吧。”   齐小异在小红的指示下又回来那片灌木丛,果然在那里看到一个新挖的坑,坑里还有些暗褐色的血迹,估计就是怨气有足够的力量后附在了埋在灌木丛下的猫尸上,而那猫尸能保存完好还得归功于她起到防腐剂作用的火腿肠,而今天她更是有幸见证了一只僵尸猫的破土而出。   不过小红并没有全猜对,因为其实怨气并不是一只猫被虐杀后形成的。   齐小异见那坑周围的土壤似乎也有些松动,便拿树枝扒拉了两下。结果又发现了至少四、五只小猫的尸体,有不同程度的腐烂,但无一不是受尽虐待而死,有的四肢被折断,有的眼珠被挤了出来,甚至有被开膛破肚的。   她看着那些残破的猫尸,嗓子眼涌上一股酸水,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齐小异缓了一会,默默地将猫尸掩埋好,诚心地念了一段往生咒,虽然不知道对动物有没有用,但至少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晚上十点多叶相宜和沈可心才回到寝室,今天是她们跆拳道社的聚餐日,谁知道两人却都愁眉苦脸的。作为社长的叶相宜一进门就大呼晦气,向唐柚和齐小异讲述了他们今天悲惨的遭遇。   本来他们社团一群人吃完饭后兴致还挺高就决定去唱歌,哪想在去KTV的路上突然从路边树丛里蹿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上来就对他们的主力队员又挠又咬的。本来以为没什么,结果去医院一看才发现他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这下大家彻底没了唱歌的兴致,因为下星期就是五校跆拳道联赛,少了个主力队员还怎么比?   叶相宜颓丧地脸朝下趴在床上,唐柚和齐小异对视一眼,明白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都在怀疑这只凶悍的野猫就是她们在找的僵尸猫。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六)   考虑到医院的阴气重,孤魂野鬼太多,齐小异去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唐柚便自告奋勇和叶相宜一起去医院探望那个受伤的队员,探一下虚实。   如果这次攻击那个队员的真的是僵尸猫,为什么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它偏偏只攻击了一个人?齐小异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受伤的队员就是在学校虐猫的人。僵尸猫目前还没有开始对活物进行无差别攻击,只是凭着一股怨念和本能在复仇,但一旦让它成功杀害虐猫者,没有了报仇的执念支撑,就很难保证它还能控制得了僵尸嗜血的本性。   齐小异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露天停车场来回踱步,等待着唐柚和叶相宜。她的对面就是住院部,一眼望去一排排的窗口前隐隐绰绰地站着许多面目不清的人影,她都懒得去分辨到底哪些是人哪些不是。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唐柚两人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照道理寒暄问候完应该差不多该出来了,正奇怪着,手机突然响了。   “喂,小异,情况不太对,你还是进来看看吧。”电话那头唐柚的气息不太稳,还传来一些噪杂的叫喊声和重物在地上拖拉时刺耳的摩擦声。   齐小异做了个深呼吸,确认了一遍口袋里的符纸和齐妈妈去普陀山求来的护身符,一鼓作气冲进住院部。   以前玉佩没碎时来医院只是觉得死亡气息太重,感觉喘不过气,却没有引起太多鬼魂的注意,而现在她一进门便不断有缺胳膊少腿或是满面病容的鬼魂跟上来。进电梯时表面上看只有她和一个护士,实际上狭小的空间里乌泱泱站了七、八个鬼魂。有两个佝下身子凑近齐小异,几乎贴上了她的脸,剩下几个也是呈包围之势,虎视眈眈地将她围在中间。   护士姐姐站在电梯门前,出去的时候从一个鬼魂身上穿了过去,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搓了搓胳膊,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仰头看天花板,时不时还抽动几下的齐小异。   齐小异将头微微低下一点,尽量不去看围着她的鬼魂,对护士姐姐友好地笑了笑,谁想护士姐姐见状反而缩得更厉害了,扭过头飞快地跑掉了。   齐小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地继续仰着脖子,不让那些鬼魂有机会和她搭话。   幸好之后没再有人进来看到她这奇葩的造型,她在四楼下了电梯,有几个鬼魂此时已经放弃了继续跟随她,但又冒出来一个异常坚定的小女鬼挡在她面前。   这小女鬼看上去十岁左右,小小的身形在医院统一的病号服里显得格外瘦弱,一双大眼睛还没有失去灵气,纤细的胳膊伸在半空中,将手掌上托着的玻璃弹珠使劲往齐小异眼前凑。   齐小异绕开她往前走,她就快跑几步赶到齐小异前面,又是同样的伸手姿势拦住她的去路。   这么来回闹了几次,齐小异也觉得一直绕开她不是个办法,这小女鬼的架势分明就是要强迫她收下她的弹珠。这是很多鬼魂会用的伎俩,他们会用一些小恩小惠诱惑能看见他们的人类,一旦人类受到蛊惑接受了他们的条件,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些代价通常都与血光之灾有关。   而这小女鬼不知道是成鬼未久还是本就心思简单,竟以为用弹珠便能引诱齐小异与她交易。   齐小异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女鬼的眼睛又亮了几分,殷切地看了回来。   她现在急着去解决僵尸猫的事,身后还跟着一群鬼魂,实在不是个谈条件的好时候,但是看着小女鬼满是期望的眼神又狠不下心不管。齐小异经过小女鬼身边时右手轻轻一带,不动声色地将她手上的弹珠接了过来,脚上一刻不停地往病房赶。   小女鬼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其他鬼魂跟着齐小异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过了半晌才愣愣地将手收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齐小异现在只希望她不是又被外表纯良的坏鬼给骗了。   当她终于来到那个受伤的队员所在的单人病房时,却见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一片狼藉,地上还有点点黑色印记,齐小异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血迹,只是因为感染了尸毒才呈现出黑色。   跟在她身后的鬼魂不知何时都不见了,似乎对房间里的气息有些忌惮。齐小异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只见落日余晖已将半边天染成了橘色,正是昼夜交替时分。   她暗道一声糟糕,这种阴阳界限不分明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性阴的妖魔最喜在此时作怪。本来以为僵尸猫应该不至于能找到医院来,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那些被虐杀的猫的怨气。   齐小异一边给唐柚打电话,一边沿着地上的血迹追踪他们。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掉,齐小异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唐柚至少还有心力管手机,而且很大可能是他们找到了藏身的地方,为了不发出声音才挂断她的电话。   齐小异先将手机调成静音,一路跟着血迹来到安全通道门口,然后血迹突然就消失了。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本来寄希望于唐柚可能会联系她,但看了眼手机并没有发现回拨的电话或是新短信,又有些不太确定前面的推测了。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进入楼梯间,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看来他们即使使用楼梯离开也是有一阵的事了。齐小异先探头往上看了看,再低头时发现刚才那个小女鬼站在楼下向她招手,得到她的回应后就扭头往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似乎是在等她跟上。   齐小异不确定小女鬼是不是在帮自己,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跟着小女鬼往下走,来到了二楼,一推开门来到走廊上,迎面就看见另一头一只黑猫以僵硬的姿势佝偻着前进。   齐小异立刻停住了动作,同时黑猫也注意到了她,呲牙冲她发出嘶嘶声,它口中的涎水混着暗红色滴落在地,似乎不久前还咬过人,而另一边小女鬼指着一间病房示意齐小异进去。   黑猫绿幽幽的眼球盯着齐小异不放,一人一猫僵持在走廊两头。   不管唐柚他们是不是躲在那间病房里,她此时都不能进去。现在的问题在于,要怎样才能把僵尸猫引开?   齐小异试着往回退了几步,僵尸猫的嘶嘶声更强了一些,却没有追过来的意思。她咬了咬牙,攥着小红教她画的定尸符主动向僵尸猫走过去,僵尸猫将身子伏得更低了,做出防守的姿势和她对峙。   在距离僵尸猫十步时齐小异又停了下来,手中的符纸好像都被她的汗浸湿了。她总共只成功画出了三张定尸符,先不提一击未中就肯定会被僵尸猫划伤,消耗一张符纸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机会,她根本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   正踌躇间,僵尸猫眼中绿芒一闪,后腿一蹬向她扑了过来。齐小异下意识往后一躲,僵尸猫一击不成,喵呜嚎叫着又跳起来攻击,她失去了先机只好狼狈地在走廊上闪避。   身后传来开门声,一个身影慌张地跑了出来,跛着右脚一瘸一拐地往前逃。僵尸猫立刻改变了目标,急切地向那人蹿去。   唐柚和叶相宜也紧跟而出,叶相宜恨铁不成钢地喊道:“袁宁你给我回来!”   被点名的袁宁头也不回地继续跑,嘴里不清不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杀我……”   唐柚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鄙视。齐小异也对这个袁宁无语了,他们躲得好好的,他偏要往外逃,真是白费了她单挑僵尸猫的勇气。   但她们也不能放着袁宁不管,于是就变成了一个瘸腿的男生在最前面跑,后面跟着一只动作有些僵硬的黑猫,最后还有三个妹子在追。   这画面实在太美,他们一路过去引得医生护士和病人都纷纷侧目,总算还有反应过来不对的医生联系保安处来抓猫。   袁宁虽然右腿被僵尸猫抓伤,但一路连跑带跳的居然也坚持了很久,还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跑,他们穿过连通住院部和门诊大楼的天桥进入了门诊区域,周围的人一下多了起来。   齐小异却暗暗叫苦,人越多僵尸猫误伤人类的概率就越大,到时候光是尸毒的问题就不好解释,还有她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定尸符贴在僵尸猫身上?   僵尸猫蹿进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来门诊的人们忙不迭躲闪着这只看上去就很多病菌的流浪猫。齐小异三人被混乱的人群阻挡了视线,一时竟跟丢了袁宁和僵尸猫。   齐小异焦急地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四下张望,却不期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带着墨镜的任可站在妇科的窗口前填门诊卡,豆豆还是靠在她的背上,只是已经淡的快看不见了,一个白衣女鬼伸着双手作势要掐任可的脖子,但碍于豆豆始终挣扎着张开小小的手臂而不能靠近。   齐小异脑中忽然响起了那晚齐爸爸说的话:“你怎么知道那个婴灵是在害人呢?”   她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窜到了头皮。   没错,她现在知道了,她错得有多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     ☆、婴灵(七)   齐小异回想起任可说她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豆豆,所以才会下车跑进商场,之后那附近就发生了车祸。包括她所说的婴儿哭声,现在想来似乎都是在出现异状后才听到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齐小异见到的豆豆一次比一次虚弱,因为它从来都没想过害任可,而是一直在救她。   齐小异不知道任可怎么会招惹上要置她于死地的厉鬼,但却知道如果再不帮豆豆一把,它可能就要魂飞魄散了。她将另外两张定尸符分别交给唐柚和叶相宜,嘱托她们见机行事,然后穿过人群,来到任可身边。   她一接近任可,那个白衣女鬼就猛地将手收了回来,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齐小异。不过其实由于她没有黑眼珠,齐小异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她,总之这女鬼诡异的笑容和眼睛让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没有了女鬼的威胁,豆豆就停止了哭喊,十分困倦地抱住任可的脖子休息。任可听到耳边的哭声停了,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正巧看见向她打招呼的齐小异。   齐小异顶着女鬼的视线压力,挥了挥手,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道:“嗨,好巧啊。”   任可没有摘下墨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语意不详地回了一句:“是啊,好巧。”说完扭头就走,似乎并不打算多和齐小异交流。   齐小异赶紧跟上去问:“任小姐一个人吗?”   任可闻言皱了皱眉,对齐小异的不识时务有些不喜,只是有墨镜的遮挡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嗯。你有什么事吗?”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干脆停下脚步,在齐小异面前站定。   齐小异看出她并不想搭理自己,这问话分明就是在赶人,可是边上的白衣女鬼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要是就这么走了,别说豆豆,恐怕任可都要出事。她心一横,也不管任可会不会相信,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   “一直在害你的不是豆豆,如果没有它你可能早就死了。还有你现在很危险,千万不要一个人独处。”   任可将墨镜滑下一些,抬眼看着齐小异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好嘛,之前说婴灵作祟的是你,现在说不是婴灵的也是你,拜托你下次有什么想法能不能一次说完啊?看来任同说的还真没错,小孩子就是喜欢哗众取宠,也是我病急乱投医才信了你。我很感谢你想要帮忙的‘好心’,但是麻烦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任同将墨镜推回去,也不再等齐小异回应,踩着高跟鞋就走了。白衣女鬼在原地停留了一会,高高吊起的嘴角边似乎有对齐小异的嘲讽,随后透着满满的恶意跟上了任可。   齐小异看着女鬼远去的身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任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跟上去。见任可已经走远了,她回过头来到窗口前询问方才任可填写的信息。   前台只告诉她任可预约了某某医生,更多的就不肯说了。   任可打胎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现在还来妇科,难道是染上了隐疾?齐小异及时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任可看上去不像这样的人,不过刚才她那番话似乎是认定了婴灵作祟,那她来医院有没有可能是和豆豆有关?   几天前任可还十分信任和依赖她,就算被她撞见看妇科病也不至于把话这么绝,当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变故,而且最希望豆豆消失的恐怕就是那个白衣女鬼,所以这变故多半和女鬼有关,才会使任可对婴灵作祟的说法坚信不疑。   如果这是任可当初打胎的医院,那她这次过来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彻底除掉豆豆。虽然齐小异还不能确信,也不知道任可具体会怎么做,但这个推论已让她遍体生寒。   她来不及细想,问清了任可要去的科室,就立刻往那边赶,跑到妇科所在的三楼,在走廊上迎面和一个横冲直撞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她们之前跟丢的袁宁。   袁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勉力扶着墙又要接着逃。齐小异看到紧跟在袁宁身后的僵尸猫,灵机一动,一把拉住他的左臂,正视着抖个不停的袁宁说:“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如果不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管。现在你要是想保命,就跟我走。”   袁宁傻呆呆地被齐小异扯着胳膊往前拖,僵尸猫在后面一边嚎叫一边追。齐小异回头估算了一下,觉得他们被追上也就是几秒的事,于是卯足劲又跑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任可的身影。   任可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正在和对面的医生说着什么,白衣女鬼站在她右边,居高临下地瞪着豆豆。   齐小异将袁宁推向女鬼,与此同时僵尸猫挥着利爪扑了过来。齐小异拖着袁宁险险避开它的攻击,于是僵尸猫嗷的一声穿过了女鬼,落在医生的桌上。   白衣女鬼被僵尸猫击中的瞬间身形闪了闪,然后便消失了,但很快又出现在窗口前,用她没有眼黑的眼睛审视着齐小异,似乎在考虑刚才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   齐小异双眼牢牢盯住桌上的僵尸猫,见它回过身哀嚎连连,便知道它又要发动攻击,便再次将袁宁推向女鬼,这次女鬼在袁宁踉跄着过来时就倏地消失在窗前。   齐小异见状大喊:“快蹲下!”   袁宁闻言条件反射地抱着头蹲下,僵尸猫动作本就不灵便,从桌上跃起后来不及改变大方向,只往下向袁宁的方向偏了一些,砰地一声撞在了窗框上。齐小异一个箭步上前,啪地将手中的定尸符贴在了滑落在地的僵尸猫身上。   符一上身,只见金光一现,僵尸猫立刻僵直不动,连绿幽幽的眼睛中都不再透光。   齐小异捧着手上被定住的僵尸猫,有些腿软地直起身,难以相信她刚才居然如此眼疾手快。一抬头看见窗外路灯下站了个人,那人戴着口罩和毛线帽,厚重的装扮在秋天有些不合时宜。他仰头望向齐小异所在的窗口,目光中有种让她很不舒服的东西,她正想看个清楚,路灯忽然一暗,再亮起来时那人已不见踪影。齐小异心头有些发毛,一回头又看见医生和任可一脸的震惊和错愕的眼神,刚呼出来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家里的猫没拴好。”齐小异干笑着将僵尸猫往怀里掩了掩,希望他们不要看到它身上古怪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继续。”   任可有些不高兴地白了齐小异一眼,回过头笑着对医生说:“真是谢谢你了孙医生,片子我就拿走了。”   孙医生本来还没从对齐小异一系列行为的震撼中恢复,听到任可的话才回过神,点点头道:“啊,没事,当初我说让你留着B超片子,你还不要,幸好我给你留下了,不然现在想要个纪念都没有了。不过你还年轻,以后想要孩子还是有机会的,也不要太伤心了,对身体不好。”   任可听他这么一说,笑容退了几分,不过还是礼貌地和孙医生道了别,拿着一个信封离开了。齐小异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有些明白任可的打算了。   任可当初怀着豆豆时照的B超,是豆豆唯一留在这世间的影像。如果那张超片被销毁,对豆豆残存的灵体会有什么影响?   齐小异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潜意识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急忙抱着僵尸猫去追任可。一出门远远看见几个保安在逐个楼层搜查,应该是在抓僵尸猫,于是试图将僵尸猫藏到身后,结果发现藏不住,正焦头烂额时,唐柚和叶相宜也赶到了。   唐柚看了看齐小异窘迫的神情,伸手到包里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一抖,递给了齐小异。   齐小异简直要喜极而泣,将僵尸猫哧溜一下放进了纸袋里,但此时任可已消失在了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齐小异不死心,提溜着僵尸猫就往下跑,来到露天停车场,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着任可。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似乎是打火机点燃时的声音,齐小异赶紧回头,看见停车场角落火光一闪,映亮了任可的脸。   “不要!”齐小异出声阻止任可,任可却毫无停手的意思,她便一路狂奔过去,却见那张B超片子上被任可缠上了几道符纸,上面画着齐小异从没见过的符号,在缭缭轻烟的环绕下烧得正欢。   豆豆在任可身后发出凄厉的哭喊,似乎那些火也烧到了它身上。齐小异劈手夺过超片,将它扔到地上使劲踩了几脚,却丝毫不见火势减小,反倒是她的帆布鞋起了火星。   “你是不是有病啊?”任可忍无可忍地对齐小异尖声喊道。   超片烧得很快,不一会地上就只剩下蜷成一团的灰,而豆豆却浑身冒着烟从任可的身后飘了起来,它伸着小小的胳膊还想抓住任可,嘴里停止了哭泣,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它的第一句话:“妈……妈……”   齐小异的眼圈一下就被冲红了。   婴灵一旦被斩断了和生母之间的联系,阳寿又未尽的话,等待它的就只剩下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   齐小异的呼吸急促起来,即便知道生人碰不到灵体,她还是伸手试图将豆豆的魂魄引过来,谁想豆豆竟真的朝她飘了过来,徘徊在她的手边。   齐小异先是惊喜,然后看见她手臂上挂着的纸袋,立刻明白了豆豆的意图。婴灵会消散是因为没有了母体的元气供养,但如果有宿体就不一样了,它可以通过附身在宿体上长时间留在阳间而不受阳气侵蚀。   齐小异将僵尸猫从纸袋里取出,平放在地上,豆豆却还是停留在僵尸猫上空,不敢靠近的样子。她思索了一下,唰啦一声撕掉了僵尸猫身上的定尸符,僵尸猫还没来得及动弹,豆豆便附了上去,只见它血色的灵体和猫尸上浮起的黑气缠斗了一会儿,双双沉了下去。   僵尸猫还是不动,但却不是被贴了定尸符之后的僵直。齐小异不知道这个结果算怎么回事,只好先把猫又装回纸袋,站起身看到任可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她抹了一把有些湿润的眼角,吸了吸鼻子,义正辞严地说:“对,我就是有病,有本事你报警抓我啊。”   看见任可无言以对的吃瘪表情,齐小异觉得十分解气,拎起纸袋,昂首阔步地去和唐柚二人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     ☆、清辉门秦铮   夕阳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撒进昏暗的过道,将齐小异的影子拉扯成巨大狭长的阴影,她抱紧怀里的黑猫,气喘吁吁地朝玻璃门跑了过去,谁想脸上的笑容刚露了个形,却发现推不开这门,仔细一看门把上竟缠了两道锁。   齐小异又使劲推了两下,锁链撞击在玻璃门上哗啦作响,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哒、哒、哒。   运动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还是以一种不紧不慢却惊心动魄的节奏牢牢跟在她身后,停顿了一下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拐过转角,出现在走廊另一头。   夕照下的男人被染上了温暖的橘色,他头戴毛线帽和口罩,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手里还拎着一个硕大的蛇皮袋,看到齐小异后就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齐小异气急地拍了玻璃门一掌,又要接着逃,怀里的黑猫突然“喵~”了一声,她下意识低头,黑猫也正好在抬头看她,一红一绿的眼睛里透着安抚的意思,然后用头顶蹭了蹭她的手臂。   齐小异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黑猫猛地挣开她的怀抱跃了出去。   “豆豆!”齐小异猝不及防,急忙伸手想把豆豆抓回来,却只来得及摸了一把它的尾巴。   齐小异看着眼前小小的黑猫前爪撑地防守的身影愣了几秒,然后义无反顾地往前站了几步,将豆豆挡在身后。   她今天和寝室妹子们到隔壁师范大学来看五校跆拳道联赛,中途觉得无聊便带着一起来看比赛的豆豆尿遁出来透气,哪想竟在校园里遇到了上次路灯下那个古怪的口罩男。她本来以为是巧合,结果他却一路跟了上来,慌不择路下她没能找到回体育馆的路,反而绕进了一栋教学楼,完全就是坑死自己不偿命。   口罩男在离齐小异五步处站定,声音被捂在口罩里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在下清辉门第四十七代传人秦铮,敢问道友师承何处?”   本来严阵以待的齐小异闻言足足愣了十几秒,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晌,她才确信这人不是在开玩笑。   “啊?”   清辉门?道友?她这是遇上活体中二病患者了?   秦铮的眼睛被挤在帽檐和口罩之间,此时一扫先前的客气,又流露出让齐小异不舒服的气息,一种让她感觉无所遁形的犀利。   秦铮见齐小异对他的问话无动于衷,便将手中的蛇皮袋放到地上,弯腰在里面一阵翻找,掏出一把桃木剑和几道符,正气凛然道:“既然道友执迷不悟,就休怪贫道不念同为道门中人的情义了。你残害生灵炼制僵尸在先,纵凶伤人致无辜同窗惨遭尸毒侵害在后,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还莘莘学子一片净土,你可有不服?”   “等一下!”齐小异听他说完这一大通,见他举着剑冲了过来,赶紧双手往前一伸将他挡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炼僵尸了?还什么纵凶伤人?你漫画看多了吧大哥!”   秦铮见状停住了动作,好像在思考她的话的真实性。齐小异正要松口气,却见他又举起了桃木剑。   “即便不是你炼的僵尸,也留不得。”   秦铮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拈符,右手举剑,劈头向豆豆斩去。   “喵呜~”   豆豆又抬头看了齐小异一眼,认命地没有反抗,最后的叫声似乎是在感谢她所做的一切。   剑和符挟着破竹之势却生生停在了豆豆的眉间,秦铮打量着它,有些意外地回头问道:“这是任家姑娘的婴灵?”   齐小异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知道豆豆和任可的关系,但看情况他应该只是对僵尸猫有敌意,对豆豆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便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秦铮若有所思地垂下手道:“当日我见这婴灵一心护母,念在它良知尚未泯灭,便留它一条生路,如今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小异吸了口气,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天豆豆进入僵尸猫体内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小红说这是豆豆正在和催生僵尸猫的怨气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属于正常现象。齐小异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哪想小红又跟了一句:“你,再,画,几,张,定,尸,符,吧,万,一,它,没,抢,着,呢?”   好在过了整整一天后,当僵尸猫再次苏醒时,它的左眼从绿色变成了红色,也没有了攻击性。这下齐小异才真正将心放回肚子里,不仅是为豆豆高兴,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画符了。   只是豆豆并没有完全消化怨气,所以还不能很好地发挥这具身体的作用,现在除了被虐杀时留下的伤口外,它和普通的小猫没什么区别。   秦铮听完齐小异从任可找她帮忙到最后将豆豆救下的经过,眼神总算是恢复了友善,他将桃木剑和符纸都收回蛇皮袋中,又从里面翻出两个塑料瓶,递给齐小异道:“道友看看,这可是纠缠任家姑娘的两只厉鬼?”   齐小异迟疑地接过这两个矿泉水瓶,偷偷瞥了眼秦铮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本来以为那是他装法宝的,现在看来那里面不会都是空塑料瓶吧?这道士的副业是收废品?   瓶子上的塑料包装纸都被撕掉了,分别封着一道符,镇压住里面不断乱窜嚎叫的缩小版厉鬼,左手那只正是齐小异在医院利用僵尸猫的煞气赶跑的笑脸女鬼,而右手那只一看之下却让她大惊失色。   那女鬼本应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只黑洞,与之前三尸案中出现的三个女鬼的死相如出一辙,但她的长相又与那三个受害人不同,难道其实三尸案还有别的受害人没有被发现?   齐小异先将三尸案的情况大致和秦铮提了下,又举起右手的瓶子问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收的这个女鬼。秦铮回忆了一下告诉她大约是一个月前,任家找他帮忙,上门后发现任可被这女鬼纠缠,而婴灵豆豆正苦苦抵抗,便顺手收了。当时他还以为是任可去林暝镇招惹来的,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齐小异这才将秦铮和第一次见任可时她口中的秦大师联系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人还是得靠衣装。   “是有人在针对任可吗?难道她本来也是黄吉的目标?”齐小异话一出口就觉得有问题,她在黄吉那里只找到了三双眼睛,所以这个被收的女鬼应该不是他杀的,再说黄吉都死了,又怎么再派厉鬼跟着任可?     秦铮的眉毛被压在了帽檐下,但齐小异觉得他应该是在皱眉。他沉吟了片刻道:“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恐有大隐情,待贫道侦查一番再与道友商议。”   这时候倒要侦查再商议了,刚才是谁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是她炼僵尸加操纵僵尸猫伤人的?   “那个,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在操纵僵尸猫呢?”齐小异不问清楚实在是有点内伤,她看上去这么像虐猫狂吗?   秦铮闻言向她一拱手,诚心诚意地道歉:“是贫道疏忽了,不该偏信一家之言。我见那袁姓小儿为僵尸所伤,他又指认你为幕后凶手,我便……道友放心,往后我定会吸取教训。”   齐小异僵笑着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歉意,心里盘算着等会就去找那个混蛋袁宁算账,虐猫还不够,还诬陷到她头上,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葩,早知道就让僵尸猫咬死他得了。   “道友小小年纪便侠肝义胆,贫道实在是佩服,望道友今后不忘初心,在道行上精益求精。”   齐小异被说得有些心虚,小声地说:“其实我不是什么道友……”   秦铮似是有些惊异地看了看她,说:“在贫道眼中,以凡人之力维护阴阳平衡的人,都是道友。”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算是与齐小异道别。   看着夕阳下秦铮渐行渐远的背影,齐小异心头居然有一丝震动。   以凡人之力维护阴阳平衡,一旦接受了这个身份设定,好像还挺带感是怎么回事?当然如果他打扮得不是这么不羁就更有信服力了。   秦铮走到走廊尽头转弯时巨大的蛇皮袋撞了一下墙,咣当一声掉出好几个塑料瓶,他立刻弯腰追着滚出去的瓶子跑。   齐小异见状立刻又清醒了,扶额叹了口气,难以想象刚才有一瞬间她居然被他的话感动了。等等,莫非中二病其实是种传染病?   齐小异被这个想法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甩掉,半蹲下向豆豆伸手,它便乖巧地跳到了她怀里。一人一猫在这栋教学楼里晃悠了半天,结果愣是没找到出口。   齐小异本来有怀疑过是碰到了鬼打墙,但豆豆虽然暂时没有僵尸的武力值,但猫尸上的煞气还在,一般鬼魂碰到它都会靠边走,简直比她的玉佩还好使,所以应该不是鬼打墙。   至少不是一般的鬼打墙。   齐小异第三次绕回一个两边全是自习教室的走廊,看着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座位,她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唐柚几人,却发现信号栏那里画着一个叉。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先是一喜,以为是秦铮又回来了,细听之下却辨别出是皮鞋的声音,而不是秦铮所穿的运动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期末考试了,可能不能稳定更新,等到1月9号之后会尽量日更,先给大家鞠个躬道歉,么么哒╭(╯3╰)╮   ☆、阴兵过路   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说不好来人究竟是人是鬼,又是何来意。齐小异在听出脚步声并非来自秦铮时,便抱着豆豆轻轻推开手边教室的门,闪身从门缝里溜了进去,弓着身子扒在面对走廊的窗台下,决定先静观其变。   脚步声距离她越来越近,齐小异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来人出现。这时从另一头传来一阵吹拉弹唱的乐曲声,先是飘飘忽忽的很不真切,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但听了一会儿声音不仅不见减弱反而愈发清晰,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唢呐和二胡哀戚的音色。反应了两秒,齐小异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乐声悲伤了。   因为这压根就是葬礼上演奏的哀乐啊。   齐小异缓慢又小心地将头往上探了探,远远看见走廊另一头黑魆魆一团,落日的余晖在照到那个角落时被无尽的黑暗所吞蚀。哀乐正是从那片黑暗中传来,此时已近在咫尺,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走出一支抬着棺材的送葬队。   脚步声与此同时也停止了,齐小异还有些忌惮那哀乐,目光流连地从另一头的黑暗移向离她较近的拐角处,昏黄的光线下她只大概辨出个轮廓,但已足够让她认出来人的身份。   齐小异在认出任同的一瞬间猛地将头缩了回去,用额头顶着墙壁做了一回鸵鸟,然后想想又觉得不对,她躲个什么劲?在这种明显不对劲的情况下,能遇到认识的人她应该高兴才对。于是她又猛地从窗口下站了起来,将正好走到窗前的任同吓了一跳。   他虽然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但对凭空出现的齐小异还是回以一个挑眉,似乎在质疑她不靠谱的行为。   齐小异讪讪地从教室后门走出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任同见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翘了下嘴角,但很快又移开目光,看着传来哀乐的方向说:“那边是有社团在排练吗?”   齐小异先是下意识地摇摇头,想说她也不清楚,抬眼的一瞬间却看见几人踩着哀乐的节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为首的两人头戴高帽,身着广袖长袍,衣袂无风自动,周身好似被雾气笼罩,无法辨出他们的面目,其中白衣的那个手持招魂幡,黑衣的则牵着墨黑的铁链,后头跟着几个喉咙被铁链锁住的鬼魂。再后面还影影绰绰有些模糊的人影没在黑暗中,齐小异一个激灵,将跟着她出来的豆豆又赶回教室,同时一把拉过任同的手臂将他也拖了进去。   任同不明就里地被她拖到窗台边蹲下,正要开口询问,齐小异将食指放到唇边对他做了个“嘘”的口型,他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探了探头,目光一直盯着走廊上那队古怪的人。   被缚的鬼魂排成一列,低着头从窗前徐徐而过,铁链随着他们的动作哗哗作响,在空荡的走廊上混着哀乐的声音回旋不止。在鬼魂后面跟着几个青面獠牙的夜叉,大的约和常人一般体型,或是手捧唢呐吹得正欢,或是拉着二胡自我陶醉,几个小的则只有一米来高,伴着节拍在队伍的最后蹦跶。   夕阳已彻底西沉,使周遭的一切都像被笼上了一层暗纱。走在最前面的鬼差此时已来到方才任同出现的拐角处,白衣鬼差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招魂幡,只听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后,墙上原本挂着的一幅画从中心开始现出一片黑暗的混沌并不断扩张,两名鬼差便押着身后的鬼魂一一进入无尽的混沌中。   最后几名夜叉也走过了窗口,任同紧皱着眉头,似乎无法接受他所看到的景象。   “这是……”任同刚出了个声就被齐小异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队伍最后的一只绿皮小夜叉还没进入画中,听到人声立刻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生光。   齐小异右手捂着任同的嘴,左手按住他的脖子,两人头碰头地贴着墙蜷在窗台下,正好处于小夜叉的视线盲区。   另一头似乎有人在催促小夜叉,小夜叉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便见一只大夜叉有些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四下打量,却什么也没发现。大夜叉就呼了小夜叉后脑勺一巴掌,嘴里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就见小夜叉眼泪汪汪地又往齐小异两人的方向看了看,委屈地跟着大夜叉走了。   任同和齐小异低头缩在窗台下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那小夜叉走了没有,还是大气不敢出地躲着。   蜷在齐小异脚边的豆豆忽然站了起来,抬起头对她“喵呜~”一声,意思是危险已经解除了。   齐小异被它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情急之下的举动有些不妥。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她一抬眸便对上任同深沉不见底的目光,也不知道他这么看着她有多久了,顿时觉得掌心像被刺了一下,热得发烫,连忙将手收回来,迅速地站起身,却因为蹲的时间太久而头晕目眩,眼一花却是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双臂。   齐小异站稳后感激地对扶住她的任同笑了笑,任同却没有立即松手。   “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任同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复杂地抬眼看向齐小异,双手微微用力将她往身前带了带,迫使她不得不也抬头看着他。   “呃……”齐小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于鬼怪婴灵的部分确实是真的,关于她梦游的部分却不是,只好愣愣地看着任同。   两人对视了片刻,任同看着她不断扑闪的眼睛失了神,反应过来后赶紧松开手,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之前没有相信你。”   齐小异觉得两颊烧得厉害,也赶紧挥了挥手表示没关系,这种怪力乱神的事确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正常人都不太会相信。   任同听了她的话又将目光转向走廊,问道:“刚才那些是什么?”   “应该是阴兵过路吧。”   阴兵过路是鬼差在押解鬼魂去阴间的途中,现出原形被生人看到的情况。齐小异从小到大也只见过两次阴兵过路,第一次是初中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今天。但初中那次只见到了一个鬼差,勾走的鬼魂也没有这么多,更没有夜叉组成的仪仗队,大概今天看到的是黑白无常,出行规格比较高吧。   任同听完有些自嘲地失笑出声,摇了摇头说:“倒是我以前太狭隘了,我看不见的东西还真不一定不存在。”   齐小异没有接话,却暗暗用目光对任同表示佩服,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她初中时看到阴兵过路还后怕了好几天,生怕那个鬼差半夜回来找她。   两人走出教室,不约而同地在那幅画前停住了脚步。齐小异脚尖踢到了一个方形物体,她一手抱着豆豆,蹲下身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块小木牌,上面刻着个繁体的二,下边挂着一个晶莹的琉璃珠吊坠,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站起来时正对着画上一个舌头被拔出老长、面容痛苦狰狞的人,再一晃眼就看到边上一个青面小鬼用铁钳夹着这人的舌尖,于是惊得连连后退。   之前没有注意这画的内容,现在一看居然是一幅地狱众生相,描绘了罪魂在不同的地狱中所受的刑罚。齐小异扫了几眼,又看到了刀山油锅、铁树血池,便不忍再看。任同也皱眉不止,低头看了一眼齐小异的神情,便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推着她往外走。   齐小异在任同的推动下先是浑身一僵,随后反应过来他也是不想再看这幅画了,便主动往前走。   这次两人倒是很顺利地找到了出口,走出教学楼的范围,任同突然开口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齐小异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学校离这里很近的,而且我室友就在那边体育馆看比赛,我和她们走就好了。”   任同闻言没有再坚持,两人一起往体育馆走,走到体育馆前时齐小异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奇怪他为什么还一直跟着。   “我是A大跆拳道社的顾问。”任同感受到齐小异的目光,自然地答道。   倒是齐小异脸一红,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赶紧点点头表示明白,任同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先前忘了问你,那个跟着你的人是谁?我看他打扮有点奇怪,担心不是什么好人,就跟着你们进了那栋楼,原来你们认识吗?”   也就是说,他出现在教学楼里不是巧合,而是因为担心她。   齐小异觉得她的脸此时一定红得像苹果,不仅脸热,脑子也热,语无伦次地解释了一下秦铮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找上她,最后说完自己都理解不了她说了些什么,挫败地垂下了头。   却听任同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沉沉的很好听,她抬起头,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看见他嘴角上扬,笑弯了眼,便也忍不住脸红红地笑了。   任同见到她的笑容后眼神一滞,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的手感和他想象中一样,回过神后顺势掩饰性地将她鬓边的碎发掩到耳后。   齐小异感受到耳边任同手指炽热的温度,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体育馆的门却在这时被打开了,一群看完比赛的学生吵嚷着如潮水般涌出,瞬间便将她的勇气淹没了。   “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任同在几名A大学生的簇拥下离开了,临走前递给齐小异一张名片。   齐小异摸着发烫的脸,看着手中的名片出神,至少他们现在不算陌生人了,而且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能,也不是她在自作多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感冒了,前两天只是嗓子疼,今天嗓子倒是不疼了但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_┬)   下礼拜就开始考试了,很快就可以恢复更新了,多谢大家的包涵o(* ̄3 ̄)o   ☆、轮回珠(一)   唐柚三人在人潮几乎散尽时才出现在体育馆门口,一同出来的还有跆拳道社的众多社员,其中也包括了拄着拐杖的袁宁。他正和身边搀扶他的同学夸夸其谈,大意是如果他没有受伤一定能打败A大夺得冠军,还对叶相宜制定的战术表示不满,换做他又会如何如何安排。   叶相宜和他也就相隔四五个人,听到他这番话脸色自然十分难看,况且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可是对袁宁为什么会受伤清楚得很,现在说得好像他不能参加比赛全是因为天妒英才,明明完全是咎由自取好吗。   齐小异本就对袁宁憋着一肚子火,强忍着不想在人前和他算账,但看到他嘚瑟的样子却是火上浇油,于是她一边顺着豆豆的毛,一边转过身轻飘飘地接了一句:“是啊,你跆拳道这么厉害,怎么当初没有一脚把攻击你的野猫踹飞呢?还有也不知道是谁啊,在医院一个劲求饶,怕得都快尿裤子了。”     袁宁被这话戳中了心结,顿时觉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恼羞成怒,正要反驳,一抬眼却看见说话的人是齐小异,而她怀中抱着的黑猫脖颈处一道血迹干涸的刀伤正是他当初用美工刀割的,此时它也侧过头盯着他看,一红一绿的眼珠在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袁宁在心虚和害怕交加之下骇得脸色发白,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沈可心在齐小异说完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脸天真地接道:“对啊对啊,到底是谁啊?小异你给大家说说呗。”   如果不是她亲口告诉沈可心关于僵尸猫的事,齐小异恐怕也要被沈可心无辜的表情和语气骗过去。她心里暗暗为沈可心的配合叫好,同时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还能有谁啊?嘴上说的最好听的那个呗。”   两人特意停下脚步阴阳怪气地嘲讽袁宁,本来不知情的社员们也听出了些门道。袁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嘴硬地想找回面子,却碍于齐小异怀中的黑猫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恨恨地偷偷瞥着豆豆。   齐小异注意到他的眼神,向沈可心使了个眼色,说道:“可心啊,你看我的猫可不可爱啊?”   沈可心心领神会地说:“豆豆最可爱啦,对了,我听说让可爱的小动物和病人互动会有助于病情,你看袁宁伤这么重,不如让豆豆安慰安慰他啊。”   齐小异自然是满口答应,抱着豆豆就凑到袁宁眼前。袁宁看着越来越近的豆豆拼命想往后退,但是扶着他的同学却没有跟着后退,他重心不稳之下猛地跌坐在地,惊惧地摇头摆手,口中不停地喊着不要过来。   “你说什么?不,要过来啊?你别急啊,豆豆马上就过来了!”   齐小异将豆豆往地上一放,它立刻配合地对着袁宁呲牙,发出嘶嘶声。袁宁拖着伤腿在地上蹭,豆豆就一步步缓缓地逼近。袁宁被豆豆逼到了一个死角,退无可退,便大声嘶喊救命。   周围的社员都在窃窃私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一只小猫,却没有人上前帮他。   豆豆将袁宁堵住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便扭过头对齐小异“喵呜~”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有些困惑。   齐小异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袁宁,现在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也算给他教训了。她走过去蹲下抱起豆豆,认真地看着袁宁,用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说:“你知道吗?这是你虐杀的猫中最弱的一只,而你一共杀了……?”   齐小异故意不把话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到袁宁惊恐的表情,觉得应该已经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至少短时间内袁宁看到猫的第一反应可能都是拔腿就跑。   回寝室的路上叶相宜想起来就夸齐小异和沈可心一句,她作为社长不好偏帮哪一方,但是作为知情人看到袁宁吃瘪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舒爽。   齐小异也没想到沈可心会跳出来接话,她曾经还担心过沈可心不太能接受这些事,但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当时把豆豆带回寝室,向沈可心和叶相宜坦白她有阴阳眼的时候,叶相宜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毫无压力地接受了,甚至还把齐小异给她的定尸符收藏起来作纪念了。   而沈可心刚开始坚定地认为齐小异在和她们开玩笑,但连不懂玩笑为何物的唐柚都加入佐证后,她终于认清现实,强撑出笑容,将手一挥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怎么会怕呢哈哈哈哈呜呜呜……我们寝室现在没有鬼吧?”   齐小异看着吓得眼泪汪汪的沈可心,又瞥了眼在她身后盯着她电脑屏幕蹭电影看的小红,真诚地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了。”   回到寝室后,齐小异将外套口袋里的名片掏出来,一同拿出来的还有一个玻璃弹珠和一个小木牌。   小木牌是在师范大学的教学楼里捡的,而那个玻璃弹珠却是之前在医院时小女鬼给的。齐小异当时情急之下顺手将玻璃弹珠揣到口袋里,结果后来因为忙着解决豆豆的事就把这茬给忘了。   她头疼地将玻璃弹珠举到眼前缓缓转动,思索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医院找那个小女鬼。转着转着她突然发现这玻璃弹珠里面的花纹似乎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便伸手打开台灯,托着珠子凑到灯光下。   在灯光的直射下珠子里的花纹是一个粉白的花苞,随着光线照射角度的变动,花苞的颜色逐渐加深,花瓣也随之舒展绽放,最终盛开成一朵杏粉色的重瓣月季,而再偏转一点角度便又重新变成了花苞。   齐小异被这玻璃弹珠精巧的构造震惊了,她突然有种深深的罪恶感。这可能是那个小女鬼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她拿走了却没有回去帮她。   齐小异将名片、玻璃弹珠和小木牌都收到书桌的抽屉里,决定明天一下课就去医院。   由于惦记着小女鬼的事,齐小异这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听着室友们睡梦中均匀的呼吸声,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她叹气声落下的一瞬间,下面的书桌发出了咯吱一声,是拉开抽屉时会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放在平时白天感觉并不太响,但在半夜可就响得吓人了,尤其是在所有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   齐小异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寝室楼有小红镇压一般不会有鬼怪作祟,而如果是连小红都阻拦不了的东西,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她尽量保持呼吸的平稳,也不敢起身去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希望是她听错了。   在最初的声响过后,寝室里又保持了一阵寂静,就在齐小异以为是她神经过敏时,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然后是抽屉拉到底时碰撞的声音。   什么东西对她的抽屉这么感兴趣?   齐小异偷偷睁开眼往下看,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扒在她的书桌边,认真地翻找她的抽屉。仔细看看,这身影似乎还有点眼熟,齐小异微微起身,想凑近一点,结果那个身影猛地一抬头,两只红眼睛像两簇小火苗一样闪闪发光。   是那只绿皮小夜叉。   齐小异在认出它的同时心脏无法控制地狂跳不已,她现在再躺回去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与此同时小夜叉在看到坐在床上的齐小异后,“嗷”地一声惊呼,抱着头往下一缩,将自己藏到了书桌底下。   齐小异愣了几秒,见小夜叉没有出来的意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书桌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了片刻,小夜叉偷偷探了探头,见齐小异还直勾勾地看着它,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根据目前的情形,怎么看都是小夜叉更怕她一些是怎么回事?   齐小异思考了一下,还是爬下床,将小木牌拿出来,又将抽屉推了回去。这下小夜叉就暴露在了她的视线里,把它急的在书桌底下乱窜,最后背对着她撅着屁股瑟瑟发抖。   齐小异将小木牌递给小夜叉,轻轻问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小夜叉转过半个身子对着她,怯怯地看看她手中的木牌,又小心地打量着齐小异,口吃有些不清地说:“可以吗?”   它一开口齐小异才意识到这个小夜叉的年纪到底有多小,奶声奶气的声音估计和人类四、五岁的小孩差不多,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对它点了点头。   小夜叉接过小木牌,终于肯从书桌下出来了,它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齐小异解释:“没有令牌,呼呼就不能回地狱。”   “呼呼?”   “呼呼。”小夜叉将双手合十放到耳边,做了一个摇晃睡觉的姿势,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齐小异被它生动形象的解释逗笑了,呼呼听到她的笑声便飞快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一下一下拨弄着它的令牌上的琉璃珠挂坠,眼神却还盯着齐小异的抽屉。   齐小异见状又拉开抽屉,将小女鬼的弹珠拿出来说:“你想要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作者不小心把左手手掌剪了个口子所以打字不太方便,今天更得比较晚,其实已经是昨天的份了_(:3」∠)_11号应该还有一更   ☆、轮回珠(二)   呼呼咬着左手食指的指甲,低着头也不回答齐小异的话,但眼睛却始终盯着她手中的弹珠不放。   齐小异见猜中了它的意图,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珠子还不能算是我的,等我和它的主人商量好了,如果她真的不要了就送给你行吗?”   呼呼闻言倏地抬起头,两眼放光地仰视齐小异,不停地点头,两条小细腿来回在地上吧嗒吧嗒地蹦跶,就差拍手叫好了。   齐小异怕它发出声音把室友吵醒,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呼呼立刻就不蹦了,有样学样地将左手食指放到唇边,看了看齐小异用的是右手,便将令牌换到左手,也改用右手。   这时对面床上的沈可心突然冒出来一句不清不楚的梦话,吓得呼呼又嗖地窜到床柱后边。齐小异还以为沈可心醒了,也吓了一跳,结果发现她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心下松了口气,回头一看,见呼呼紧闭双眼、四肢并用地挂在床柱上,差点就笑出声,赶忙捂住嘴。   呼呼偷偷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没看到有陌生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床柱上滑下来,拍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呼呼不怕,呼呼不怕。”   齐小异对它作为一个夜叉居然这么怕人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哪想问了之后呼呼居然还有点不愿意说,最后被问急了才支支吾吾地小声道:“人类坏,用夜叉涮火锅。”   齐小异语塞,合着人类在幼年夜叉界是狼外婆一样的存在吗?   “你不坏,你对呼呼好。”呼呼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还咧嘴对齐小异一笑,两颗突出的下犬齿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幽光。它低头将令牌小心地掖进它皮裤衩的腰间,然后不放心地捂着腰不放,似乎生怕又将令牌弄丢了。   呼呼放好令牌,有些羞涩地和齐小异道了个别,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齐小异还没来得及回应,它就“噗”地一声化作烟雾消失了。   躺回床上,在快要睡着之际齐小异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呼呼还没告诉她要怎样才能把珠子给它呢,看来只能等它再找上门了。   第二天下午一下课,齐小异就准备赶往医院,临出门又觉得她一个人去有点不稳妥,便折返回寝室找豆豆。在一楼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里找到豆豆时,它正和二黑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二黑一会出现在豆豆前方,一会又移形到它后面,逗得它哼哧哼哧地跳来跳去,玩得不亦乐乎,而一旁的小红百无聊赖地抖着自己的舌头玩。   齐小异见豆豆玩的根本停不下来,而二黑也一点没有嫌累的意思,便问小红:“你不管管二黑啊?它能坚持得住吗?”   小红淡定地偏过头,悠悠地说:“它,开,心,就,好。”   什么开心就好啊?这大白天的,二黑又只有一魂一魄,这么移形换影的难道不怕魂飞魄散了?   “好,好,它开心就好。不是,我说你到底是从哪学的这些词儿啊?!”齐小异对小红时不时蹦出来的新鲜词汇早就有疑问了,现在居然还学会用这话来堵她了。   “微,博,啊。”小红理所当然地接道,还有点鄙视地看着齐小异,“你,没,有,吗?”   齐小异觉得她本就破碎的世界观又遭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年头连鬼都开始刷微博了?   “你微博叫什么啊?”震惊过后齐小异还是有些好奇小红的微博会发些什么内容。   小红狐疑地打量了她半天,将头一扭道:“我,是,你,家,隔,壁,的,小,红,啊。”   齐小异开始没反应过来这就是小红的微博名,意识到之后,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小红立刻愠怒地回头瞪她,齐小异赶紧捏住自己的嘴唇,表示她不是故意的,然后抱起豆豆就跑。   去医院的路上齐小异就顺手搜了一下小红的微博,发现她经常转发一些段子手的段子,难怪对流行语掌握得如此娴熟,此外还有不少自拍,不过都只拍了鼻子以上。   把收不回去的长舌头遮掉之后,齐小异发现小红其实长得还挺漂亮的,眼白有点多,但是配上她的眼神和眼尾的弧度居然有点冷艳的感觉,直挺的鼻梁和上扬的眉毛还添了几分英气。   关掉微博,齐小异忽然有些伤感。   小红在变成现在这样之前也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大学生,如果她没有自杀,现在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说起来,小红从来没提起过她生前的事,齐小异也好奇过她的身份,但是总会被小红打岔岔开话题。她隐约觉得小红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否则她作为一个厉鬼为什么会画定尸符、驱鬼符这种东西?   齐小异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医院。她付完车钱,抓起装着豆豆的背包就往医院里走,在经过大门口时和一个中年人擦肩而过,不经意扫了他一眼便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不由得一怔,回头去看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对情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齐小异连连道歉,再回头去找那个中年人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那个中年人在经过她身边时,看向她的神态让她十分不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她不得不在意。那是种贪婪的目光,透着病态的偏执和肆无忌惮,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   而她上一次看到有这种神态的人,是三尸案的真凶黄吉。   一定是她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才神经过敏,黄吉已经死了,那个中年人也只是个普通路人而已。齐小异拍拍自己的脸,决定不要瞎想,还是先找到那个小女鬼要紧。   这次有了身后背包里的豆豆,倒没有鬼魂敢跟上来,但齐小异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她挫败地扶额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简直要给她的自作聪明跪了。   小女鬼也是鬼,也怕豆豆啊。这下是没有鬼缠着她了,但是她也找不到小女鬼了。   齐小异双肘撑在腿上,双手扶额,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视线的余光看到在她边上又有人坐下了,还穿着病号服,便往旁边挪了挪,给别人腾地方。   “姐姐。”小女孩脆脆的声音在齐小异耳边响起。   齐小异一个激灵,侧头一看,果然上次那个小女鬼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之前有点事要处理所以……现在帮你还来得及吗?”   小女鬼点点头表示没关系,然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齐小异的背包。齐小异见状连忙说:“你别怕,豆豆很乖,它不会伤害你的。”   豆豆听到它的名字,便从包里探出头来“喵~”了一声,结果反而把小女鬼吓得一缩,然后就被齐小异硬塞回了包里。   “你可别出来,要是被医院发现我带猫进来,咱俩都得遭殃。”齐小异小声地告诫豆豆,它便乖乖地蜷在包里不动了。   小女鬼见豆豆真的听齐小异的话,也放松了许多。齐小异便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女鬼的要求出乎齐小异意料的简单,她本以为还有下文,但小女鬼说完这句之后便不再开腔,她有点难以相信地问:“就这样?那找到之后呢?要带来见你吗?还是要让他做些什么?”   小女鬼听了连忙摇头道:“不用让他做什么,你找到他之后帮我谢谢他就够了。”   “那这个珠子……”   “这是给你的报酬呀。”   齐小异确定了弹珠的归属,终于放下心来,答应道:“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个人的。”   但是拿着记有小女鬼提供的信息的便条回到寝室后,齐小异很快就为她做出的承诺感到了后悔。   小女鬼想找的人是在她病重的最后那段日子里经常到医院来看望她的一个小哥哥,至少当时是个小哥哥,因为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十二年前那个小哥哥大约十四五岁,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他陪着奶奶到医院复诊,之后他就经常来找小女鬼玩。但是后来有一天突然他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而前一天他们还约好要一起去摘果子,虽然那时候小女鬼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她离开病房。小女鬼从小身体就不好,也没什么朋友,这个小哥哥可以说是她唯一的玩伴,所以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   虽然小女鬼没有说,但齐小异明白她其实还是想知道那个小哥哥当时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过问题的重点并不是小女鬼还在萌芽状态就被扼杀的少女情怀,而是她给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啊!她连小哥哥的全名都不知道,要齐小异从何找起啊?   现在齐小异只知道这个小哥哥今年可能二十六或者二十七岁,好像是姓杨,因为当时医院里的人都叫他小杨,也不排除其实是名字里带“yang”字。   就是度娘也拯救不了这样的关键词好吗?齐小异欲哭无泪地举着那颗漂亮的玻璃弹珠,果然和鬼魂做交易就不会有容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又弄到了这么晚(┬_┬)哭着决定明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码字,拖延症患者伤不起啊   ☆、轮回珠(三)   齐小异周末两天基本都泡在了医院,跟在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医生护士或是清洁阿姨、保安大叔的身后问东问西,希望能探听到一些当年的消息。但十几年前就在这里工作的人很少,就算有也不太可能会对两个十来岁的小孩有印象。毕竟医院每天来来往往的病人那么多,又过去了十多年之久。   齐小异跟在一个老阿姨身后跑了一上午,如果不是嘴甜可能早就被人家用拖把打出去了。中午午休的时候老阿姨像躲瘟神一样蹿去了员工食堂,齐小异无奈只能坐在活动区的长椅上啃面包,准备补充好体力下午再战。   如果能查看和小女鬼同时期住院病人的记录就好了,这样也许能从那个小哥哥的奶奶入手找到他。   齐小异一边啃面包一边还在想要怎样才能看到这些内部资料,她又不是病人家属,又没有医院的人脉,感觉根本没可能啊。   等等,她其实好像还是认识一个医生的。   齐小异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翻出钱包,将夹层里的名片取出来,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S市第三人民医院,普外科主治医师,任同。”   齐小异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立刻拨出了任同的号码,听着嘟嘟的提示音,不知怎地竟然越来越紧张。   她真的要因为这种事麻烦任同吗?而且他也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真的能查到吗?   就在齐小异心中打起退堂鼓,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另一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你好。”   齐小异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接什么。   “是小异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齐小异冲口而出之后就后悔了,她憋了半天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乍一听还以为是在质问任同。   任同沉默了几秒,没有回答齐小异的问题,转而问道:“有什么事吗?”   齐小异自觉刚才那句话不太礼貌,也巴不得他揭过去,便整理了一下思路,一口气把想要他帮忙的事说了。   任同听完她的要求,问清楚了小女鬼的姓名、出生日期和大致的住院时间,便答应尽力帮她查一下那段时间住院的符合条件的老人,等有消息了就通知她。   挂断电话,齐小异不知道是因为了结了难题还是单纯因为和任同通了电话,总之心情大好,便盘算着约唐柚几人出来逛逛街,犒赏一下她这两天的辛勤劳动。   但是打回寝室却没人接电话,打唐柚的手机也等了好久才有人接,一接通齐小异就被电话另一头嘈杂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呀?怎么那么吵?”   “有剧组到我们学校取景,我和相宜、可心在围观。”唐柚简洁地介绍了一下她身处的环境,不过声音听上去没精打采的,一点也听不出看到明星的兴奋。   “是吗?什么剧组啊?都有谁来了?”齐小异一听有人到学校拍戏,立刻将逛街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个什么青春电影,目前只有男主来了,好像是叫什么树,反正是个挺搞笑的名字。”   唐柚对娱乐圈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就这些残缺不全的信息估计还是叶相宜和沈可心临时给她补的课。   齐小异想了一下,觉得唐柚说的应该是最近挺火的偶像明星花千树。其实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吐槽过,即便是艺名,叫花千树也是够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言情小说女主角的名字呢。   不过名字再中二也没关系,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长得帅就够了。所以花千树在初高中女生里的人气还是很高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微博上的存在感很高,就算不喜欢也知道有这么个人。   一听不是自己喜欢的明星,齐小异的热情被浇灭了一小半,不过能看见明星真人也是挺新奇的,所以她问清了拍摄地点,还是赶过去和室友们汇合。   剧组征用拍摄的地方是学校最大的教学楼,齐小异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本校的学生和闻讯赶来的粉丝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正犯愁怎么进去,一转头却发现三名室友悠哉地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边闲聊一边喝奶茶,真的就是字面上的“围观”。   齐小异接过唐柚递来的奶茶,狠狠喝了一口缓了缓气才说:“你们怎么就站在这看啊?”   “这挺好的,人多了挤得慌,再说反正一会儿人也是要出来的,我们在这视野还更开阔呢。”沈可心自我安慰地解释道,但在齐小异怀疑的眼神下破了功,“好吧,其实是我们挤不进去。”   “那些小丫头绝对是疯的,要她们让一下好像要她们的命一样。”叶相宜神情恍惚地看着齐小异喝了口奶茶,显然被那些疯狂的粉丝吓得不轻。   “噗噜噗噜。”   唐柚的奶茶喝完了,发出吸管吸到空气的声音。她将空杯子捏扁塞进边上的垃圾桶里,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语气中也有几分欣喜:“奶茶喝完了,我们回去吧。”   齐小异估计她们三人是达成了喝完奶茶就离开的协议,不过掂了掂手中搞特价活动的超大杯奶茶的份量,觉得唐柚也是蛮拼的。   看情况一时半会也是看不到花千树真人了,四人便决定打道回府,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白瘦的男生在粉丝的簇拥下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于是齐小异三人秉着不看白不看的念头又靠边站好,唐柚也只能跟着一起围观。   不得不说花千树的脸确实对现在小姑娘的胃口,牛奶皮肤小尖脸,比一般女生长得都好看,走在阳光下简直是自带光环,就连唐柚都多看了几眼。   花千树走到齐小异四人身边时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她们走了过来。周围粉丝不明所以,自动让出一条路,花千树先是眯眼看了看齐小异,眼风一转,左边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却是笑着对唐柚说:“唐桔是你什么人?”   齐小异被他漂亮的浅褐色眼睛看得呼吸一滞,还没回过神。而唐柚却丝毫不为所动,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唐桔?那不是柚子的哥哥吗?”叶相宜小声地向沈可心求证。沈可心点了点头,眼睛却还是看着花千树。   花千树听到后眼睛一弯,笑得干净而美好。只听周围的粉丝有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就见闪光灯亮个不停。   “原来你就是唐桔的妹妹。”花千树的笑容明明很友善,唐柚却紧皱眉头,没个好脸色。   “我和你哥哥是很要好的朋友哦,我相信我们也会成为好朋友的。”   花千树说完摸了摸唐柚的头,被她嫌弃地躲开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离开了,留下唐柚几人在粉丝的指指点点下落荒而逃。   “他在说谎。”乘着疯狂的粉丝没反应过来之前几人一路狂奔回寝室,刚坐下气都没喘匀,唐柚就一脸阴郁地发表了评论。   “你哥没提起过也很正常啊,说不定他都不知道花千树其实是个明星。”寝室里几人都知道唐柚的哥哥唐桔也是个怪咖,是那种工作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而且据说在某个非常忙的政府部门工作,同寝室三年她们也只在大一刚开学时见过这位大哥。   唐柚听了沈可心的话没有继续辩解,只是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坐回自己的位子。   “我觉得我好像路人转粉了。”齐小异咬着奶茶的吸管,眼神发直地说。   “我也是,他真的好帅啊。”沈可心双手捧脸地附和,然后一个激灵醒过神,拍了拍脸说,“不行不行,要是被人知道我喜欢花千树,一定会被群嘲至死的。”   “我觉得就是一个挺普通的小白脸啊。”叶相宜耸耸肩,对花千树的外貌不以为然。   沈可心闻言打趣道:“对对对,谁都比不上你的大牛哥嘛,那可是篮球队的扛把子,哪是一般小白脸比得了的。”   叶相宜的男友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人送外号大牛哥,高大威猛的肌肉型男一枚,两人是大二抢社团活动场地时不打不相识。   “去!”叶相宜将手中的抱枕朝沈可心丢去,两人打闹成一团。   第二天晚上齐小异就接到了任同的电话,说是把她要的资料带来了,已经在她寝室楼下了。齐小异没想到任同这么快就有了消息,更没想到他会亲自送过来,本来已经洗完澡换上了睡衣,又急急忙忙换衣服跑到楼下。   任同在寝室楼外的长椅上端坐,就着一旁路灯微弱的光线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见齐小异出来了便顺手理了理递给她。齐小异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资料,发现是一份病历的复印件。   “根据你给的信息,最符合条件的就是这个了。在2002年前后住院,和你说的程文萱一样是心脏方面的疾病,最重要的是这位老人有一个叫杨攸宁的孙子。”任同凑近齐小异,简单明了地为她指出病历上需要注意的几点。   齐小异欣喜地猛一抬头,差点撞上任同的鼻子,任同微微往后一躲,两人视线相交,她有些不知所措,便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看资料。   病历主人的名字是贺芷君,地址是……。齐小异眨眨眼,将病历拿到眼前细看,确认没有看错后,心里忽然就凉了。   那是贺神婆家的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还是很没有效率但是总算在今天码完了OTZ也许可以表扬我一下?o(* ̄▽ ̄*)o   好吧,还是算了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贺神婆和她悲惨的儿子和孙子,所以其实就是盖章小哥哥已阵亡_(:3」∠)_   ☆、轮回珠(四)   唐柚结束在政法大学的辅修时已临近9点,骑着自行车回本校时一开始还有些政法大学的学生同行,到后来就只有零星几对情侣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卿卿我我。骑过一段颠簸的石子路时唐柚专心于保持平衡,冷不防横里窜出一个人挡在她的车前,她来不及刹车只好把笼头往边上一转,没撞上那人,倒是自己侧身跌倒在地。   好在快到冬天了衣服穿得厚,只是手肘撑地蹭得有些火辣辣的疼,唐柚狼狈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抓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帮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道:“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直接撞上来?”   唐柚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谢谢又咽了回去,皱眉打量了下眼前的人,只见他大晚上还带着墨镜,快到12月了还穿着单衣,正是前一天见过的花千树。   唐柚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出来,从地上扶起自行车,不客气地说:“既然没撞到你,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没事可是你有事啊,不如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花千树摘下墨镜挂到领口,按住唐柚自行车的把手,眼神格外水亮无辜。   “不用,谢谢你的好意。”唐柚看都没看他一眼,干脆地拒绝了。   花千树还是不放手,坚持道:“那我请你喝东西,压压惊。”   这次唐柚直接黑了脸,猛地将把手从他手中挣开,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放着你那个阴阳眼的朋友不管,真的没关系吗?”花千树没有上前阻拦,但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唐柚停下了动作,见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花千树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狡黠和幸灾乐祸,“她拿到轮回珠有几天了?到没到七天?轮回珠对不是它挑选的主人,脾气可是大得很呐,她会直接消失哟。”   “消失?你什么意思?”   “就是消失啊。‘噗’地一下,回到她出生前,然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人啦。”花千树语气轻快,笑眯眯地点着头,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恶意。   “咣”地一声,唐柚的自行车在她松手后倒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柚疾步转身质问花千树,但随后话音一滞,缓了缓语气转而又问,“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小异消失?”    “放心,你到时候根本不会记得有过这个人。”花千树笑着摸了摸唐柚的头,似乎是在安慰她。   唐柚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冷冷道:“回答我的问题。”   花千树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可怜巴巴地说:“你陪我喝咖啡我就告诉你。”   另一边寝室楼下,齐小异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病历,半晌没说话。任同见她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微微侧身,看着她说:“怎么了?这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齐小异赶紧摇头道:“这是我要找的人,只是……”   只是人早就死了。   她一想到小女鬼期待的眼神便心如乱麻,还不如找不到呢,至少还能让她留个念想。最初的心灰意冷过去后,齐小异又焦虑起该怎么向小女鬼交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连口袋里的弹珠好像都变热了。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任同见齐小异欲言又止,便主动发问。   “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去医院的路上齐小异都好像在做梦一样,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她没办法一个人去告诉小女鬼真相,便脱口而出让任同陪她一起,本来以为绝对会被拒绝,谁知道任同毫不犹豫地应承了。   虽然任同还是没什么表情,但齐小异却毫不在意,有种高兴到飞起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在见到小女鬼时又急转直下,重重地跌到了谷底。   小女鬼的眼神清亮无垢,和寻常鬼魂呆滞的目光不同,齐小异本以为是因为她刚去世不久,现在看来却是由于她魂体纯良,未受污染的缘故。只是被这样不带一丝负面能量的眼神注视,尤其是可能会伤害眼神的主人时,那绝对是一件压力山大的事。   “姐姐,你见到小哥哥了吗?”   “我……”齐小异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便求助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任同。   任同看不见小女鬼,但看到齐小异为难的样子,还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鼓励。   “我没有见到他。”齐小异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但在小女鬼有些失望疑惑的眼神下却很难接着说下去,口袋里的弹珠似乎也在她的窘迫下越来越烫,“因为,因为……”   “因为他早就死了,就死在来看你的路上。”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两人一鬼闻声同时回头,看向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花千树和唐柚。花千树似乎还嫌对小女鬼造成的冲击不够大,弯下腰凑近她,笑嘻嘻地继续道:“他被几个小混混活活打死的哦,听上去就很疼对不对?”   任同皱眉,齐小异也难以置信地瞪着花千树,她看了眼小女鬼震惊的表情,上前一把推开花千树,对小女鬼说:“你别听他胡说。”   花千树轻笑几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然后蓦地笑意一收,板着脸道:“我胡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齐小异语塞,一时竟无法反驳。唐柚看不下去了,斜了花千树一眼,走到齐小异身边说:“小异,你是不是拿了个什么珠子?你必须赶紧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不然你会消失的。”   齐小异被唐柚没头没脑的一段话搞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从口袋中取出小女鬼给的弹珠,刚碰到时竟然觉得烫得拿不住,便两手交替着捧着。   “你说这个吗?”   就在她说话之际,那颗弹珠从中心的月季花中荡出一圈杏粉色的光晕,扩散开去时似乎整间医院都震了一下,然后只见弹珠开始逆时针旋转,而那朵月季便随之慢慢收拢。   在齐小异惊异地捧着弹珠,忘记要放手的时候,唐柚一把将弹珠夺了过来。花千树本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他立刻又从唐柚手中夺过来,磨着牙对她说:“你凑什么热闹?”   然后他将弹珠塞到小女鬼手中,对她做了个一路走好的挥手动作说:“呐,你现在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好好把握吧,一定要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哦,我看好你哟。”   只见弹珠的光晕一收,小女鬼捧着珠子的身影“噗”地随之消失了,周遭的时间好像凝固住了。而花千树直起腰,冷着脸停顿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翻了个白眼道:“切,什么至纯至善之人,我看轮回珠找的是至傻之人才对。”他回头看了眼僵直不动的唐柚,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不过重新开始也好,这次我要给这只小獬豸留个深刻的印象。”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只是原本站在电梯前的四人都不见了踪影。   周末的时候齐小异在齐妈妈的嘱托下提上时鲜水果去看贺神婆,自从上次她的玉佩碎了又找到很久不出山的贺神婆帮忙写护身符后,他们两家就恢复了联系,齐小异时不时会上门来探望独自生活的贺神婆。   “贺奶奶好,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啊?”齐小异甜甜地向贺神婆问好,又将水果拿到厨房放好。   “我挺好的。你下次别这么客气,我也吃不了那么多,浪费。下次再带我可要生气了。”贺神婆看着那一大堆水果,有些嗔怪地教训了齐小异几句。   “那我下次少带点总行了吧?贺奶奶您也知道我妈那个人,要是知道我空手来看您肯定要被她说,再说您对我的恩情,我就是买一辈子水果也还不清是不是?”   贺神婆被齐小异声情并茂的表白逗笑了:“你这个孩子,小时候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贫。”   齐小异眯眼一笑,拿出一个大红苹果说:“我给您削个苹果。”   “对了,今天我孙子要回来看我,你一起留下吃个饭吧。”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攸宁很好相处的,你别担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奶奶,我回来了。这是我女朋友萱萱,萱萱,这是我奶奶。”   “奶奶好。”陈萱从杨攸宁身后走出来,有些羞涩地向贺神婆问好。   贺神婆不露声色地打量了陈萱一圈,满意地笑笑说:“好,好,这孩子眼神正,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齐小异闻言也好奇地看向陈萱,只见她一双明眸清亮剔透,确实十分漂亮,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又确定以前没见过陈萱,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攸宁领着食材,带上陈萱去厨房准备午饭。他一转身齐小异差点没叫出声,因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鬼正紧紧跟在他身后。齐小异有些紧张地拉住贺神婆的小臂,贺神婆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道:“不要怕,她没有恶意的。那是攸宁小时候的玩伴,说起来攸宁的命还是她救的呢。”   原来在杨攸宁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在街上无意中撞见了一群小混混斗殴,不知怎地被误认为其中一方,他当时个子还小,在混乱中就成为被围殴的对象,送到医院的时候内脏大出血。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报警,恐怕杨攸宁就要重伤不治了。   而报警的人正是他常年住院医院的玩伴,也不知道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是怎么知道杨攸宁遇到危险了。   “那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身体太差……唉。”   听了贺神婆的话,齐小异不知为何忽然鼻子一酸。那个小女鬼微笑着站在厨房门口,忽然像是感受到齐小异的目光,转过身笑着对她说了一句话。   齐小异一愣,因为小女鬼的眼睛和陈萱实在太像了,不是形似,而是其中的神韵,都是一样的清澈明亮,不染纤尘。   由于她们离得比较远,齐小异没有听见她说的是什么。   不过看口型,似乎是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轮回珠,一颗少女心的有志向珠![鼓掌]└( ̄  ̄└)(┘ ̄  ̄)┘[鼓掌]   话说我发现我码字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萌点的变化,刚开坑的时候觉得大叔萝莉可萌可萌,现在好像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难道要等萌点循环一圈回到大叔X萝莉吗_(:3」∠)_有没有人能推荐点文或片子拯救一下我的少女心   ☆、杀人童谣(一)   凌晨时分的女生寝室楼和白天相比寂寥了许多,忽然一楼走廊上传来一声异响,随后便见一个身影从被撬开的窗口翻了进来,紧接着又是一个人落地。两人小心地将窗关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一看,原来竟是两个男生。   “高跃,你不是真的相信那个传说吧?我觉得那就是孙子琪编出来骗咱们的,说不定现在下去就能看到她等在那嘲笑我们。”先进来的邓仁渤探头看了看还亮着的值班室,想到夜闯女生寝室如果被发现了绝对要背处分,便心生退意。   “试试总没有损失。”高跃的语气却出奇的冷静和平淡。   邓仁渤回头看了他一眼,嘀咕道:“没看出来你也对这种事感兴趣啊。”   两人说着来到了一楼楼梯间一处隐蔽的小门前,熟门熟路地将堆放在门前的杂物和垃圾搬走,只见上面原本的铁锁已经被老虎钳剪断,挂在上面只是起到迷惑作用,他们用力一拉便将门打开了。两人等扬起的灰尘散了些,邓仁渤打开手电一照,只见一段破旧的木质楼梯出现在眼前,再往下便超出了手电的照射范围。   黑暗中的楼梯在两人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有不堪重负的危险。邓仁渤每走一步都要用手电照一下,刚走过几级楼梯,他正要回头,却猛地被人推了一把,力道之狠让他甚至来不及抓住扶手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邓仁渤滚下去时,头和四肢撞击楼梯发出的声音只持续了几秒,最后一声巨响后扬起了一大片尘土,不过看上去陈旧脆弱的楼梯居然没有被他压垮。   高跃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将手电的光移到邓仁渤身上,从他的脚一路照到脸上。只见邓仁渤一动不动地趴在楼梯下,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曲,头却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脸上吃惊的表情只现了个雏形,一双眼睛却圆睁着,直直地瞪着高跃。忽然邓仁渤的尸体抽动了一下,手电筒无法照到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一点一点将他往黑暗中拖,很快他的脸就消失在了高跃的视线里。   高跃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笑了一下说:“看吧,我试过了,没有损失。”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清晨的恬静,同时也将寝室楼里众多尚在睡梦中的女生吓醒了。   住在二楼的齐小异也在被吓醒的行列中,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才刚过六点,难以置信地嚎了一嗓子,以表达对那位扰人清梦的同志的不满,随后缩回被子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快七点半了,她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半闭着眼睛挠了挠头说:“你们怎么不叫我啊?今天八点不是有课吗?”   过了几秒却没听到有人回应,齐小异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寝室里居然只有她一个人,而门外却十分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   她跳下床,趿拉着拖鞋拉开门,却被站在门口的沈可心又推回了寝室里。   “换了衣服再出来。”一起进来的沈可心不忍直视地看了看齐小异随手披上的外套和里面的短裤背心,补充道,“209的孙子琪出事了,来了好多警察,现在正有两个在她们寝室取证呢。”   在齐小异换衣服的时候,沈可心就在一边帮她跟进在她睡大觉的过程中错过的事。   “227那个学霸知道吧?就是那个每天早上都去一楼楼梯间早读的曾秀佳,今天早上惨叫的就是她,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齐小异一边套牛仔裤一边问:“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楼梯间那里有个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这还有个地下室?”   “我也不知道……哎呀,你别打断我,重点不是地下室,而是她在地下室里面看到的事。”沈可心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忍心说出口,“她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在吃孙子琪。”   齐小异裤子提了一半,闻言转过身,惊愕地说:“你说什么?有人在吃孙子琪?是我理解的那个吃吗?用嘴吃?”   “废话,要不是哪个吃啊?”沈可心小白眼一翻,指着齐小异提到一半的裤子说,“你耍什么流氓,快把你裤子穿好。”   齐小异麻溜儿地提好裤子,问道:“相宜她们呢?”   “她们俩在一楼,你也要下去看看吗?”   “嗯,一起吗?”   “我……”沈可心吞吞吐吐地不回答,最后还是干笑着表示她还是算了。   二楼楼道里几乎所有寝室都有人站在门口张望,还有不少上面楼层的人下来打探消息,特别是209门口站了好几个女生,有在安慰孙子琪室友的,也有单纯来凑热闹的。   齐小异穿过人群来到一楼,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很重,然后便发现楼梯间已经被拉上了封条,围观的人都被拦在了走廊上,而唐柚和叶相宜正在往回走。叶相宜看到齐小异便喊道:“小异,你姐……”   唐柚扯了下她的袖子,叶相宜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让其他人知道齐小异的堂姐是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官,只怕她们寝室的门槛在未来几天里都会被踏破,便立刻收了声。   齐小异在叶相宜开口时反应过来齐晓一定也来现场了,果然视线一转便看到齐晓掀起封条从楼梯间走了出来。齐晓将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写了些什么,看到齐小异也只是点了下头。   齐小异知道齐晓是不想让她被人问东问西,便知趣地和唐柚两人一同回了寝室。   独自在寝室门口等候的沈可心见她们三人回来了,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到底什么情况?”   唐柚沉着脸没有说话,叶相宜主动揽过解说任务。她们两人下去的时候警察已经到了,并开始清场,但据最先听到尖叫过去看的人说,那个地下室里血淌了一地,孙子琪就躺在血泊中,大腿上少了很大一块肉,脸也被啃得残缺不全了,边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在生嚼她脖子上的肉。那人满手满脸都是血,一边捂住嘴好像要呕吐,一边却还是狼吞虎咽个不停,就连警察赶到现场时都没有停止啃食孙子琪,后来是被强行打晕带走的。   而最可怕的是,据说孙子琪是在被抬上救护车之后才断的气。   “停停停,你别说了。”沈可心一脸要吐的表情,捂住耳朵表示她不想再听了。   叶相宜知道沈可心胆子小,自觉好像确实说的太写实了,便听话的闭上了嘴。   齐小异在她们说话的时候一直东张西望,还拉开寝室门看了一圈,却始终没看到小红的身影。按理说楼里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每晚都查房的小红不可能坐视不管,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出现?   不过似乎她上周末回家时就没看到小红,昨晚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当时因为太晚了,以为小红在别处晃悠便没有在意,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对劲。   “昨天晚上刚听说大四有个学长出车祸去世了,今天又……”沈可心一想到最近的事就觉得糟心,“你说都要学期末了,怎么这么不太平?”   “哪个学长出车祸了啊?”叶相宜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吃惊。   “放心,不是你的大牛哥。好像是叫高跃?唉,听说是个挺优秀的人,出事前刚拿到个500强企业的offer。”   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天上午的课算是不用上了。之后不仅警方告诫楼里的学生们不要乱传谣言,连学校也特意派人来叮嘱要配合警方调查,中心思想就是有线索的欢迎上门,凑热闹的就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齐小异一上午来来回回在寝室楼里跑了好几趟,连每个厕所隔间都一一打开看,不死心地想要找到小红,最后却只是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死角里发现了淡得快要看不见的二黑。   二黑见到齐小异就扑了上来,整个鬼都不好了的样子,但却没有办法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小异见二黑这个状况便知道小红一定出事了,心里慌得要命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给二黑折了个纸偶让它附上来,之后揣着二黑到处找豆豆,看到豆豆在楼外的草地里扑蛾子玩才放下心。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室,看到书架上那一堆各种味道的熏香,难过得差点哭出来。她一直以来都把小红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有小红在所以她可以安心在寝室里睡觉,有小红在所以她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可是小红出事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小异,你看看这是什么?”唐柚一脸凝重地将手机递给齐小异。   齐小异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发现唐柚停留的界面是小红不久前发的一条微博,急忙拿过来细看。   之前齐小异得知小红有微博后出于新奇便告诉了唐柚,唐柚虽然看不见小红,但也从齐小异口中得知了不少小红的事迹,便也关注了她的微博。小红最后的微博是五天前转发的搞笑段子和自拍,但谁知道唐柚今天一上线便刷新出了她发的一首奇怪的童谣。   齐小异轻声将童谣念了出来:   七个小鬼排排坐   一个爱吃肉   两个爱探险   三个穿花衣   一二三   四五六   还有一个吐舌头   若是遇见它   千万别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童谣(二)   齐小异先尝试给小红那条微博留评论,询问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那首童谣又是什么意思,但一直没等到小红的回复,好像她上线就只是为了发这条意义不明的消息。齐小异又反复读了好几遍,还是不明白小红想表达的内容。这首童谣小红以前从未提到过,但是她特意发到微博上肯定是希望齐小异能看到,莫非和她的失踪有关?   齐小异在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意外地发现这首童谣居然是S大的校园传说之一。直到十几年前学校里还流传着关于找到写有童谣的地下室就可以实现愿望的说法,但在十七年前学校对众多民国时期留存下来的老建筑进行改建修整,将所有地下室都封锁之后便渐渐不再有人提起。   而齐小异她们所在的寝室楼也是当年被整改的老建筑,在这次出事前她们这几届的学生根本不知道原来她们住的楼里还有个地下室。齐小异又顺着校园传说这条线索,在学校的论坛里找到了几个讨论的帖子,有两个一看就是在编故事吓人,但有一个帖子的楼主看上去却是真花了一番功夫去挖掘这首童谣背后的真相。   那个帖子的楼主一上来就表示他认为这个传说是真的,还没来得及给出理由,便有人回复说不可能,因为S大根本没有地下室。楼主紧随其后贴出了学校十七年前封锁地下室的相关资料和他向老校友取证得到的信息,证明S大多处教学楼和寝室楼都有地下室,只是后来学校禁止学生再进入,甚至故意不向后来入校的学生提起,楼主认为这一切恰恰证明了S大的地下室有不寻常之处,而这不寻常之处便与那首童谣有关。   楼主又贴出了一则十七年前的新闻,是发生在S大的一桩离奇命案,一个大二男生将同寝室的室友杀害后生吃了他的尸体,之后在残余的尸体旁割破自己的颈动脉自杀,而案发的地点正是在某一栋楼的地下室。   后面有人质疑这个和童谣有什么关系,最多只能说明学校是忌讳出了命案才封锁地下室,楼主立刻回复道:   你们都忘了童谣的第二句是什么了吗?   齐小异看到这里眼皮跳了一下,童谣的第二句是“一个爱吃肉”,指的难道是那个吃了自己室友的男生?而且帖子里这个案子有太强的即视感,实在无法不让人联想到今天孙子琪被害的事。   齐小异滑动鼠标滚轮接着往下看,发现楼主居然找到了一张当年的现场图,由于毫无心理准备,惊得差点把鼠标扔出去。那是一张黑白照片,死者身下一片血泊,浅色的上衣被斑驳的血迹浸染,远远看去就好像穿了一件花衣服。   三个穿花衣。齐小异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响起这句话。   不仅是齐小异,楼里其他人似乎也被楼主提供的证据震撼到了,虽然还有一两个人坚持认为楼主只是在吓人,但是大部分人都被说服了,不断跟帖让楼主接着发。   楼主却说他目前只找到了这么多信息,还有一些有待求证。然后楼主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初还有人天天来顶帖,后来没有更新的消息帖子就渐渐沉了。不过在回复的人中齐小异注意到一个奇怪的id,是一串看上去没有什么意义的数字,从楼主发出现场照片开始跟帖,不断地重复着同一段话:   我不知道楼主翻出这些事是什么用意,但是请你不要再查下去了,你承担不起真相的代价。大家也不要再回复这个帖子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幸运。   一开始有人觉得这个id的主人一定是了解当年的内情才会这么说,但是不管有多少人追问,id的主人也只回复同样的内容,慢慢地帖子里其他人就默认他纯粹是来捣乱的,不再理会他。   楼主最后的留言是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地下室,准备和朋友一起去探探虚实,让大家静候佳音,言语间难掩兴奋。齐小异留意了一下时间,那是在四天前的下午,之后楼主再也没有回来过。帖子在今天上午又被顶了起来,有人把发生在女生寝室楼地下室的惨案发了上来,惊呼楼主神预言,后面的跟帖内容也差不多,都是在说神预言或者召唤楼主,齐小异没有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齐小异看完所有内容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随后点了一下刷新,想看看还有没有最新的跟帖,其实潜意识里是有点在意那个奇怪的id,总觉得他会对这次的事有不同的留言。   该贴已被删除,将于5秒后跳转回首页。   齐小异不敢相信地看着刷新完跳出来的界面,暗忖难道帖子的内容引起了学校的注意?她思索了片刻,先拿出纸笔将几个关键词记下,又拜托沈可心找管理学校论坛的计算机系的熟人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问出楼主和那个数字id的ip所在地,然后直奔学校图书馆。如果那个楼主能找到十七年前的各种线索,她应该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结果在图书馆泡了一下午,齐小异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在过刊阅览室里她确实找到了十七年前S大食人案的报道,但没有那个帖子里讲得那么详细,也没有附上现场图。不过那一年学校里着实不太平,除了食人案以外,还有两个学生失踪,一个学生自杀,但失踪和自杀由于性质没有前者恶劣,就连上报也只是被一笔带过。   齐小异揉了揉一直盯着旧报纸而酸胀的眼睛,颓丧地将脑袋搁在阅览室的桌上闭目养神。   “兹兹”。   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齐小异拿过手机一看,是沈可心发来的微信。   那个帖子是学校论坛在警方的授意下删除的,是为了防止在学生间传播谣言引起恐慌,而帖子的具体内容则被警方作为案件的证据之一,不过却不是因为帖子里的案子和今天发生的事有关联,而是因为楼主的身份。   楼主就是孙子琪。   齐小异看到这,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讶异。其实在她看到楼主说要去那个地下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时,便有一瞬的怀疑,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寄希望于能联系上楼主,这样也许就能解开小红留下那首童谣的用意。   她回了沈可心一句谢谢,攥着手机,用头轻轻磕着桌沿,现在她仅有的线索都指向一条路,就是查明孙子琪死亡的真相。如果查清楚她为什么会命丧地下室,可能就能知道童谣背后的含义,知道了童谣的含义,就能找到小红。   齐小异想到这一点,觉得又来了干劲,猛地直起身,准备打个电话给齐晓,问问案子的进展,刚接通时齐晓还挺高兴的,哪想一听是问孙子琪的案子,立刻显得有些为难。   “其实这不是我负责的案子,就是听说是你们学校宿舍出事了,我怕你有危险才跟过来搭把手的,而且……而且凶手被抓了现行,可能很快就会结案了。”     “那……”齐小异一听这话心就冷了半截,却还是不死心,“那还是会讯问凶手的吧?”   “这个也说不好,毕竟她的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是什么意思?”   “那个孩子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问题,现在正在找人鉴定,如果鉴定出来她确实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可能会采取强制医疗,不会再讯问了,当然如果她是装的就另当别论。”   齐晓话里话外都没有把孙子琪的案子当成疑难案件,确实在警方眼中这种凶手在行凶时被抓现行的案子,事实和证据方面都再清楚明了不过了。齐小异也不知道该怎么凭着一首古怪的童谣让齐晓相信这个案子另有隐情,而且牵扯到小红,警察还真不一定能管得了。   “对了,小异,你这周末有空吗?”齐晓听齐小异沉默,不再追问案子的情况,便话锋一转,语调又松快起来。   “这周末啊,我应该没什么安排,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王奕杰约了几个朋友去爬山,你有兴趣一起吗?”   “姐夫的朋友啊?我都不认识,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什么姐夫?我还没嫁给他呢!”齐晓数落了齐小异一句,语气中却听不出不高兴,倒是有几分娇嗔的意味,似乎有人在边上逗她,“那些朋友你都见过的,就是找你帮忙的任可和她男朋友,哦,还有她哥。”   齐小异本来一听有任可就想拒绝,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是听到任同也去,几乎说出口的“算了”又咽了回去,心里居然有点期待起来。就在她踌躇的时候,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王奕杰的声音:“小异,你就一起来吧,正好给任哥搭个伴,要不我们都成双成对,他一个人多孤独。”   “你别说话,一边儿呆着去。”齐晓推开凑到她耳朵边上的王奕杰的大脸,继续说,“小异,还是看你自己,真不想去也不要勉强。”   “不,我想去。”齐小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就又听到王奕杰欢快的声音:“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   “你走开,谁允许你过来啦。”齐晓杏目一瞪,王奕杰自动消声,但死皮赖脸地凑在她脸边上不走,齐晓推不开他便只能由他去,“我们定了计划,具体到时候再通知你。”   齐小异觉得即使隔着电话还是被他们的秀恩爱光波甜瞎了眼,连带着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挂了电话,看着眼前摊了一桌子的旧报纸,齐小异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回寝室再从长计议,便动手将报纸摞好,一晃眼又瞥见了十七年前那片关于S大学生自杀的豆腐块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   报道里说那个女生由于学业压力上吊自尽,而小红是个吊死鬼。小红虽然没有说过她具体是哪一年自杀的,但却提到过是在十多年前,而最重要的是,童谣中那句“还有一个吐舌头”。如果爱吃肉指的是食人,穿花衣指的是穿血衣,那吐舌头很有可能就是指上吊。   小红也是童谣中七个小鬼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童谣(三)   齐小异得出这个结论后,只觉一层鸡皮疙瘩顺着脊梁窜上了头皮,心里有点不愿相信,却又微妙地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早就应该想到小红的死和童谣有联系。不过冷静下来想,如果小红是因为遇到危险来不及求救,想要给她留下线索,那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而要大费周章地留下这种意义不明的信息?   有两种可能,一是带走小红的人能看到她的微博,如果直接发求助的内容会被删除;二是这条微博根本不是小红发的,只是为了引齐小异去调查。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小红的微博不止是她一个鬼在控制。   小红先前曾说过鬼魂在网络上发消息是很容易的,只要能汇入相应的数据流中,就可以任意改变数据。这同样说明,在没有小红阻拦的情况下,其他鬼魂想要盗取她的账号发消息也是很容易的事。   本来齐小异没怀疑过这条微博可能不是小红发的,但是越挖掘童谣背后的真相,越让她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十七年前那些学生的死因可以和童谣的内容一一对应?为什么在平静了十七年之久后,一切似乎又要开始重演?   而童谣的最后两句“若是遇见它,千万别说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两句紧跟在对应小红的那句话后面,小红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齐小异又将之前看到的报道学生失踪的报纸翻出来,假设失踪指的是“爱探险”,将三篇报道按时间排序,食人案最早,然后是失踪,最后是小红自杀,倒是一定程度上符合童谣的顺序。不过她翻遍这一年的报纸也没再找到可疑的报道,不管怎么算,人数都和童谣中的七个小鬼对不上。   齐小异在之前列了关键词的纸上写下最后一个问号,发现竟然列了整整一页的疑问,而线索那里却被划掉了好几行,只剩下数字id这一条,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咣”地一下将脑袋砸在桌子上。管理过刊阅览室的老师终于受不了地走了过来,探究质询的目光让她悻悻地抬起头,老老实实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飞也似地离开了图书馆。   之后几天齐小异就专心追查那个数字id,虽然知道了ip所在地也是S市,但要想找到id背后的使用者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她给数字id的主人发了私信,简要说明了一下孙子琪的事,并说如果他是当年的知情人,希望能尽快和她联系。此外齐小异也没有停止搜索和这个id有关的信息,可惜除了学校论坛以外,id主人没有再在别的地方使用过这个id,似乎就是为了在那个帖子里留言才临时注册的。   很快就到了周五晚上,齐小异例行上论坛查看,发现还是没有数字id主人的回复,虽然有些失望,但却没有影响对第二天行程的期待。齐晓前两天就通知她早点收拾好行李,周六一早来接她,玩两天,周日晚上直接把她送回学校。   上次跆拳道比赛之后齐小异就没再和任同见过面,虽然那天晚上任同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的一瞬真的让她小鹿乱撞,他也留了名片,齐小异却一直找不到理由拨出那个号码。总觉得好不容易她在任同心里的形象不再是喜欢找存在感的大话精,要是贸贸然打电话过去,又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只好都憋在心里,偶尔有一点遐想又赶紧提醒自己,毕竟他们差了十一岁,任同可能只是把她当小辈照顾而已。   但这同样不能妨碍齐小异雀跃的心情,好像小学生春游前夕的状态,明知道要早起,却不能说服自己早早入睡。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睡过头,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刚在餐桌边坐下便接到齐晓催促的电话,只好叼了片面包,背上包,和齐爸爸齐妈妈道了别就往外跑。   一拉开家里的防盗门,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杵在门前。齐小异低头一看,原来是豆豆。豆豆一见齐小异出来,前爪一撑半坐起来,两个小爪子端端正正地并排摆着,扑闪着一红一绿两只大眼睛,抬头“喵~ ”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齐小异有些惊讶,从学校到她家说远不远,但肯定也算不上近,豆豆如果是昨晚出发,可能现在刚到她家门口没多久。   豆豆将脑袋一歪,圆眼睛里满是期待。   齐小异立刻明白了它的想法,叹了口气说:“你卖萌也没用,我不能带你去。”   豆豆闻言失望地垂下头,小声地“喵~ ”了一下,似乎是接受了齐小异的拒绝。这时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出现在它身旁,无声地对着齐小异比划,情绪好像很激动。   “行了行了,知道你和它感情好,赶紧回来吧,一会该被烧焦了。”齐小异无奈地对从纸偶上跑出来凑热闹的二黑招招手,又看了看低落的豆豆,心里也不太好受,“你是不是想见你妈妈?”     豆豆没有说话,只是又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齐小异在它的眼神攻势下勉强挣扎了几秒就缴械投降了。弯腰抱起豆豆,她在等电梯的时候嘱咐道:“一会儿你要矜持懂吗?不要看到你妈就上去卖萌,要不经意地卖,等着她来求你知道吗?”   豆豆认真地听完她的胡言乱语,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表示它明白了。齐小异却越说越替豆豆心酸,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如果不是托生在任可肚子里,一定会得到很多宠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附在猫尸上。   齐晓看到齐小异抱着一只黑猫出现时半天没缓过劲,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表情,倒是王奕杰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回过神,夸道:“哟,小异,你这猫挺可爱的,来让我抱抱。”   齐小异不好意思地冲他俩笑笑,将豆豆递给王奕杰说:“我可以带着它一起吗?”   齐晓刚想说不行,王奕杰却举起豆豆的右前爪摇晃着对齐晓作打招呼状说:“这小家伙挺乖的,我看可以。”   齐晓便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齐小异上车,王奕杰又意犹未尽地摸了豆豆两把才将它还给齐小异。   齐小异见只有他们三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齐晓,齐晓便答道:“他们三个从任可家出发,和我们在山脚下的旅馆汇合。”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S市周边省份境内的沉潜山。沉潜山虽算不上多雄伟或险峻,但胜在风景秀丽,以竹海和山泉闻名,对于业余登山爱好者和游客都是不错的去处。   “小异醒醒,快到了。”   齐小异昨晚快2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今天不到6点就起,在车上毫无意外地睡了一路。眼见快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晓回过身推了推她。齐小异在齐晓的连声催促下终于在车停下前挣扎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手还没从嘴边上收回来,就看见一身黑色运动装的任同正站在车前和王奕杰说话,连忙合上嘴,然后一摸头发,发现早上梳的马尾一路在椅背的摧残下乱得一塌糊涂,又赶紧拆了重扎。   任同和王奕杰打完招呼,回头看到手忙脚乱地梳完头发的齐小异,对她笑了笑说:“扎起来挺好的,比较有精神。”   然后还没等齐小异回应,任可就上前搀起任同的左臂,撒娇道:“哥,一会儿我要是爬不动了,你可要背我。”   他们兄妹俩也许是说开了,感情好像比齐小异上次见到的时候缓和了一些,虽然任同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也没有冷着脸拒绝。一旁的赵子明插嘴道:“可可,哪用麻烦你哥,有我在呢。”   任同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眼任可,附和道:“对,还有子明在呢。”随后不动声色地摆脱她环绕的双臂。   任可的脸色未变,心里却有些不舒坦,眼风一转,正看见齐小异抱着豆豆,毫不掩饰目光中对他们三人的探究,便有些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现在的小孩就是被惯得毛病多,爬山的时候连人都顾不过来,还带只猫,真是笑话。”   豆豆本来正期盼任可会觉得它可爱,会过来摸摸它,听她这么说便难过地将脑袋缩回齐小异怀里,一动也不动。齐小异低着头不说话,左手抱着豆豆,握紧右拳,心里觉得委屈又窝火,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豆豆,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对任可死心。   任同听到任可这话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回道:“我经常看到有人带狗来爬山,带猫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况且是我和她一组,我能管得过来。”   话一出口,在场只有任同一人脸色如常。齐小异刷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又心情大好,特别是看到任可明明气得要命却还要挤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容,更是乐得嘴角都歪了。赵子明和齐晓则是有些吃惊,想不通任同为何不帮自己的妹妹,而王奕杰微微举起手向任同拱了拱,做了个“佩服佩服”的口型。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童谣(四)   其实这次说是来爬山,倒不如说是来郊游。六人中除了任同和王奕杰有一些登山的经验,其他人纯粹是借爬山的名义行玩乐之实,所以才会选择更偏向于景区的沉潜山。   有了刚下车时的插曲,任可没有再故意刁难齐小异,而是采取了无视的策略,根本不拿正眼看她。齐小异对此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任可一直扒着任同不放就有些尴尬了。   本来两个人走一排,最前面的是王奕杰和齐晓,然后是任同和齐小异,最后是任可和赵子明。但是任可总是挤到中间找理由和任同说话,赵子明和她牵着手自然也会跟上来,山路本就不是很宽敞,四个人并排走着走着齐小异就被挤到了队伍的最后。   虽然任同会有意识地放慢脚步,但接下来任可又会故技重施,然后齐小异又一个人走到了后边。这么来回了两三趟,任可和齐小异互相无视,装作没发现任何异常,但他们四人却和齐晓、王奕杰的距离越拉越大,行进速度也变得奇慢无比。   “小异,你陪我去那边歇会吧。”齐晓在齐小异又一次落单后终于忍无可忍,大步走到队伍的最后牵起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   虽然一路走得并不快,但齐小异背着行李还抱着豆豆,心里还不痛快,走得也并不轻松,便点点头,顺着齐晓的意思到树下歇歇。   任可看了眼被齐晓瞪了之后苦着脸的王奕杰,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奕杰,找这么个女朋友真是难为你了。”   齐晓经过王奕杰身边时白了他一眼,不过他的苦瓜脸本就是装可怜给齐晓看,正主扭头就走,他便刷地一下变了脸,笑嘻嘻地说:“我乐意。”然后从包里翻了两瓶水出来追上去,“晓晓,晓晓,你渴不渴呀?喝点水吧。”   赵子明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似乎对王奕杰的妻管严行为感同身受,也从包里拿出水递给任可。任同看了眼走到树下的三人,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也歇一会儿吧。”   任可眼珠一转,接过赵子明手中的水就在路边的凉亭找位子坐下了,见任同也跟进来才难掩笑意地抿了一口水。   另一边树下的人比凉亭里要多,一是因为这棵绿荫如盖的百年红豆树,二便是因为树下的相思潭。据传这相思树是百余年前一对青梅竹马幼时共同栽种,作为他们郎情妾意的见证本应是一段佳话,但适逢战乱,那竹马在新婚后不久便应征入伍,从此音讯全无,留下青梅日日在树下垂泪,久而久之树下的小水池在泪水的充盈下便成了相思潭。   其实这段故事根本是瞎掰的,相思潭实则是人工开凿的,不过这些都不能阻止浓情蜜意的小情侣们在看到树下的景区解说牌后流下感动的泪水。   这天天光晴好,和煦的阳光透过红豆树的枝桠铺洒在水面上,将清澈的潭水映得明晃晃地耀人眼,周围游客在树下和潭边来来往往地拍照留念,齐小异三人在长椅上坐下不动的行为反倒显得不太合群。   “晓晓,要不我们也拍一张吧?”王奕杰看了看相思潭的牌子,有些跃跃欲试。   齐晓皱眉看了看解说牌上的故事,不满道:“这什么故事啊,这么晦气。”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站起来和王奕杰手牵手来到相思潭前摆好姿势,脸上也笑得十分甜蜜。   负责拍照的齐小异盯着手中的相机慢慢后退,以期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再往后退一步她就要撞上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也做了一个闪避的动作,见齐小异转身,略带歉意地抬眼对她笑了一下,又马不停蹄地跑掉了。   齐小异一愣,回过身胡乱按了下快门,思索了几秒,还是将相机塞到齐晓手里,然后转身去追那个年轻女人。   “你们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那个年轻女人跑得不算很快,齐小异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她跌跌撞撞的身影,她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得镇定一些,但还是掩饰不住神色中的惊慌,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回头看。   齐小异在追年轻女人的同时也警惕着四周的变化,所幸并没有看到周围冒出什么鬼魂。齐小异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庙宇,也是为了招揽游客所设的景点,香火并不旺,只有零星几个游客。   年轻女人一冲进庙里就抓着一个和尚不放,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师,你帮帮我,大师!”   那和尚岿然不动,仍垂眼敲着木鱼念经。   齐小异来到年轻女人身边,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帮你。”   年轻女人和和尚同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和尚接着念经,女人却是将信将疑地问:“你要怎么帮我?”   在年轻女人的坚持下,两人在庙里找了一间空禅房,将门闩上后,她才略显安心,开口讲述她的遭遇。   “你也是游客吧?”   齐小异听到年轻女人的问话后点点头,她得到回应后苦笑一声道:“我也是。之前我和男友还有一群朋友来这里玩,本来玩得很开心,但谁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男友,但是他伤得好重,他一直让我赶紧离开,可是我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呢?我就到处找我的朋友,终于在医院见到他们,但是他们却说他已经死了。”   年轻女人说到这里用手轻轻挡住鼻唇,有些难以控制她的情绪,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我一开始不愿意相信,但是后来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看到他……浑身都是血地跟在我身后,我不相信他会害我,但是……”   “你现在有看到他吗?”齐小异忽然开口。   年轻女人愣住了,摇了摇头,但是很快又惊慌地四下张望道:“现在是没有,可是……”   “啪啪啪”。   禅房的木门突然被拍响了,年轻女人立刻吓得一震,惊恐地对齐小异说:“是他!他又来找我了!你说你可以帮我的,你让他不要再缠着我了!”   齐小异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年轻女人说:“你冷静点,没有必要害怕。”   拍门声停住了,年轻女人也被她的镇定震住,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但是突然门外的声音变本加厉地响了起来,木门在一连串的震动下在门框里晃动,似乎要夺框而出。   年轻女人立刻又如惊弓之鸟般抱头逃窜,齐小异好不容易才拦住她。   “你听我说,根本就没有鬼在追你。”   年轻女人满眼的质疑,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你是说我男友没有死?”   齐小异觉得她们俩的脑回路压根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一时有些语塞,回头扫了一眼还在响个不停的门,决定还是先去开门。门一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任同,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焦急的神情,见到齐小异安然无恙后眉宇间的担忧才褪去。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齐小异没想到在门外拼命拍门的人会是任同,他的语气有些恼火的意思,但她居然从里面听出了关心。还没来得及回答,年轻女人走到了齐小异身边,伸手在任同面前挥了挥,见任同毫无反应,她像是有些醒悟了,怔怔地对齐小异说:“他看不见我。”   然后又不等齐小异回答,她自顾自接着道:“我已经死了?”   齐小异被她的话一提醒,赶紧从意识到任同关心自己的荡漾情绪中抽身,改正她的错误观念。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魂魄一直在沉潜山上游荡,但是你没有死,不过如果你不赶紧回到你的身体里,可能就要做一辈子植物人了。”   年轻女人终于恍然大悟,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期待地问:“那我男友?”   “他确实是死了。”齐小异有些不忍,于是赶紧补充,“不过我想他应该已经去投胎了,因为你一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怎么感觉完全起不到安慰人的作用?齐小异觉得她还是住嘴吧。   这个答案似乎在年轻女人的意料之中,她沉默了半晌,笑着对齐小异说:“谢谢。”   齐小异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对年轻女人离开的身影挥手道别。视线一转,就对上任同深沉的眼眸,齐小异尴尬地把手收回来,脑袋里疯狂地思考该怎么解释她这一系列行为。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任同却没有再问,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喵~~”一直规矩地蹲在任同脚边的豆豆发声向齐小异打招呼,眼神中透露出让她自求多福的讯息,然后狗腿地跟上了任同。   齐小异震惊,合着它有了舅舅就不要她了是不是?腹诽归腹诽,她也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那个,豆豆怎么也来了?”   “豆豆?”任同皱眉,看了看跟着他们的黑猫,明白了齐小异的意思,“是它带路我才能找到你。我记得豆豆不是任可给她的孩子起的名字吗?你对她不满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齐小异本来正在懊悔一时嘴快说出了豆豆的名字,还期盼任同已经忘了婴灵那回事,结果听他以为是自己和任可不对付才给一只猫取这个名字,心里对任可的不爽又蹭蹭的窜了上来,便赌气道:“这就是任可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是会呼吸的痛(┬_┬)感谢不放弃我的妹子们   ☆、杀人童谣(五)   既然开了头,齐小异索性把豆豆的事一股脑告诉了任同,说的时候想着反正最多就是任同对她的印象又变坏,但说完之后看到他严肃的神情,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这么说,我有个猫外甥。”   齐小异紧张了半天,谁知道任同竟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虽然有点不太恰当,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便干笑着点了点头。任同见她不再气鼓鼓的,也露出个浅笑,接着问:“这事任可知道吗?”    从任同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态度,齐小异也没心思猜测他和任可之间究竟什么状况,不过有些话不说出来她实在憋得慌。   “她不知道。因为她当时要彻底除掉豆豆啊,所以我不敢告诉她,而且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一定信。”   任同闻言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眼豆豆,豆豆便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腿,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弯腰将豆豆抱了起来。豆豆的眼珠子顿时瞪得溜圆,在任同怀里受宠若惊,紧张得都不敢动,生怕惹他烦,看向齐小异的眼神里却满是兴奋。   “我找机会和他们说说吧。”   任同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他会和任可、赵子明说清楚豆豆的事,齐小异有点吃惊,看样子他是接受了豆豆,也就是说选择了相信她,虽然不知道他准备怎么让那两个人相信,但心里的憋闷却彻底烟消云散。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气氛却比先前轻快不少。   “对了,你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跑掉吗?”齐小异突然想起来她还没和任同解释。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齐小异看了看任同平静的表情,大眼睛一转,撇了撇嘴。今天遇到的是生魂,就连她也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任同却这么波澜不惊,好像他比她还有经验一样。   任同低头瞧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在心里吐槽自己,微笑道:“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详细说一下,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齐小异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然后将方才那个年轻女人的事说了一遍。   “这样的情况很罕见吗?”任同听完之后见齐小异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脸等待他发表评论的意思,前后一联想便明白了她先前为何是那样一副表情。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魂魄已经离体了确实比较麻烦,不过其实生魂离体也不是非常稀奇啦。”齐小异略微思索了一下,举了几个例子,“比如小孩子如果受到惊吓就很容易离魂,还有一些通灵的人会采取这种方式和鬼魂沟通,这些都是有很大风险的,一旦离魂超过一定期限,就再也回不去了。啊,还有那次你在地铁站救我的时候,我就是不小心魂魄离体了刚刚回魂,所以才站在那里没法动……”   齐小异一激动说顺嘴了,连自己的糗事都拿来举例子,说到最后看到任同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便越来越轻。   任同本来眼中含着的笑意在齐小异的回答中一点点消退,最后又恢复为仿佛铺着碎冰的深沉,语气也有些凝重。   “你为什么要帮她?”   齐小异微愣,看着任同眨了眨眼,有些没底气地回答:“为什么,不帮啊?”   想了想又觉得她明明做的是好事,干吗这么心虚?于是睁大眼睛为自己分辩:“不帮她她有可能永远都是植物人了,说不定还会死呢,你不是医生吗,怎么心肠这么硬啊。”   “那你有考虑过,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谁来帮你?”任同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中好像已经可以预见齐小异一定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齐小异居然无法反驳,因为她确实经常行动先于思考,之前玉佩碎了已经是一个教训,这次也是脑袋一热就去追那年轻女人的魂魄,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是厉鬼设的陷阱,恐怕她也会像上次那样一头栽进去。虽然心里已经认可任同的说法,但她还是指了指大亮的天色,嘴硬地说:“应该不会有危险吧,现在是白天。”   “上次在地铁站的时候也是白天。”任同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对不起我错了。”齐小异麻溜儿地低头认错,偷偷抬眼瞥见任同脸色好转,心下放松不少,转念又察觉方才的对话有问题,便笑吟吟地抬起头盯着任同说,“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呢?你之前看到过阴兵过路,应该知道我遇到的麻烦有可能是超出常人能力范围的事,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而且还那么着急,你是不是以为我遇到危险了?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任同在齐小异一连串追问下面色没怎么变,还是一样的沉着,却没有了一贯的对答如流,沉吟了半晌才说:“我和奕杰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意思是出于对好友的关心才会在意他女友的堂妹的安危,这话说出来连豆豆都不信,不过考虑到它目前在任同怀里,还是老老实实装傻好了。豆豆靠在任同胸口,眯着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表示它是一只猫,它听不懂人话。   “嗯,也对,我妈也经常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下次我会注意的。”齐小异笑容不减,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只是垂下眼的瞬间黯淡了眼中的光芒。任同脸上有一刹的犹豫,最后却没有多做解释。   两人和齐晓等人汇合时,任可又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不过在任同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少说几句吧”之下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之后又走了一段便到了住宿的客栈,几人便各自去房间休整,大约12点一起去农家乐吃中饭。   下午先在农家乐钓了会鱼,本来这个项目只有男性感兴趣,但显然女性这边无法和谐共处,于是就变成了集体活动。钓完鱼又放生这种行为齐小异也是无法理解,不过条鱼无收的她对此也没有发言权就是了。离开农家乐后又游览了几处有名的景点,再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暗,等用过了晚饭就是齐小异最期待的泡温泉。   他们投宿的客栈是别墅改建的,周围竹林环绕,山泉淙淙,很是有几分幽静。齐小异和齐晓住二楼拐角的房间,隔壁是王奕杰和任同,赵子明和任可的房间则在一楼,距离客栈后院自带的温泉最近。   等齐小异和齐晓换上浴衣来到温泉边时,任可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斜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齐小异有点打退堂鼓,齐晓却抓紧了她的手腕,拖着她一起进了温泉。   温泉里除了她们三人还有一个大妈,齐晓两人一下水,她就热情地过来搭话,从她们是哪里人、多大年纪、是不是学生问起,齐晓笑容满面地瞥了闭目养神的任可一眼,发挥出人民公仆深厚的唠嗑功力,连带着捎上齐小异在一旁附和,三人不一会儿就聊得热火朝天。   “哗啦”一阵水声,只见任可不胜其烦地瞪了她们一眼,起身离开了温泉。   另一边任同和赵子明在客栈的酒吧里对酌,从吧台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外面走廊上的情况,两人都注意到任可满脸不高兴地从温泉出来往回房间的方向去了。任同先回过头,看了眼还追随着任可身影的赵子明说:“这么担心,不如回去陪她。”   赵子明回过神笑了笑说:“还是算了,看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硬凑过去也是找不自在。再说今晚不是说好不醉不归吗?倒是奕杰这小子不够义气,说什么媳妇不喜欢他喝酒,居然一个人跑去泡温泉了。”   任同想到王奕杰此时一个人孤独地泡着温泉,听着只有一墙之隔的嬉笑声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   “对了我听奕杰说,是你提出带上那个小姑娘的,我说任同,你不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吧?她才多大?到二十了吗?”赵子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兴味地看着任同开玩笑道。   任同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口画圈,眼神也不似平日的深沉,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一些迷离,他也举杯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不知是在回答赵子明还是在自言自语:“是啊,她年纪太小了。”   “我想也不可能,不过今天你护着她真是把可可气坏了,也不知道她们俩怎么就结了梁子。”   任同听到这话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还是郑重地看着赵子明说:“子明,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泡完温泉回到房间,齐小异浑身舒爽地往床上一扑,根本就不想再起来,但是在齐晓的敦促下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摊了一床的衣服和行李。抱着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头柜上时,外套口袋里的纸偶掉了出来,齐小异弯腰捡起来准备收回口袋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发现纸偶竟然是纯白色的。   附在上面的二黑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后齐小异的瞌睡虫跑了个精光,她使劲拍了几下脑袋,强迫自己回忆这一天有可能吸引二黑现身的情况。小红已经失踪了,要是再把二黑也弄丢了,她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二黑在早上出发时现过一次身,是为了帮豆豆求她,之后至少他没有在齐小异眼前现过身,那他会跑去哪里呢?   齐小异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发现豆豆也不在,然后就松了口气,知道二黑一定是陪豆豆去找任可了。   和齐晓说了一声,齐小异披上外套下楼,正犯愁敲开任可房门之后该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任可肯定不会放豆豆进屋,所以最有可能找到豆豆的地方应该是在正对着任可房间的院子里。   齐小异从一楼走廊来到中庭,摸黑来到任可房间外面,果然在树丛里发现了一红一绿两只小灯泡一样的眼睛。豆豆正伸长脖子,隔着一层纱帘眺望在屋里看电视的任可,而二黑倒是在屋里,黑乎乎一团站在任可床前,痴痴地守着她。   痴汉属性也能传染?   齐小异无语,摇了摇头,先把豆豆抱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对里面的二黑招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没见二黑有反应,倒是任可起来了,齐小异吓得往窗台下一缩,结果却是喝得醉醺醺的赵子明回房了,任可起身去扶他。齐小异趁任可背对着落地窗,直起身又靠近一些,一边招手,嘴里一边小声地喊道:“二黑!二黑!”   “谁!”屋里的人没有发现齐小异,送完赵子明回房的任同却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齐小异往地上一蹲,希望任同看不见她赶紧离开,谁想却听他踩着掉落的竹叶咔嚓咔嚓地就走了过来,然后就觉得后颈的衣服被人提了起来。   任同将齐小异从地上提起来,定睛一看,有些吃惊道:“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童谣(六)   由于衣领被任同揪在手里,齐小异只好踮着脚尖,一回头差点蹭到他的下巴,一股酒味儿扑鼻而来,混合着任同身上原本淡淡的烟草味和温热的气息,一下就冲红了她的脸,惊慌之下想往后退,身子晃了晃却被任同扶住了。   任同在发现是齐小异的时候手上的劲道就松了大半,见她似乎没站稳便下意识地将手一挪,托住了她的腰。齐小异在他的力道下反又往前了一小步,视线正对着任同的脖子,腰上的大手即使隔着外套也让她感觉炙热难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有些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齐小异的长发还未干透,发梢上的水珠将坠未坠,带着些许的凉意轻轻扫过任同的手背,微痒的触感一如她从他的掌心取走碎玉时带来的骚动,任同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   月光在竹林间穿梭,在沙沙作响的竹叶中轻灵地跳跃,洒下一片温柔的银辉,将月下之人都笼在异样柔和的光晕中。   齐小异看到任同的喉头动了一下,大梦初醒般地抬头,也许是月色,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任同脸部线条的坚毅感被融化了许多,眼神中流淌着一种温暖的沉醉。他垂下眼帘,目光顺着齐小异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透亮的眼珠慢慢滑向秀气挺翘的鼻头,最后在小巧红润的嘴唇上流连忘返。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豆豆为了不破坏气氛硬屏住呼吸,在他们越拉越紧的距离中保持僵直的姿势半侧着身子,终于无法再降低自身的宽度,一个没躺稳,左后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抽,颤抖着蹬了任同胸口好几脚,前爪也条件反射地乱舞,想要找到着力点。   任同立刻回神,眼中却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于是掩饰地移开目光,将快要从齐小异手中滚落的豆豆接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怎么在这?”任同再看向齐小异时已恢复了常态,眼神清明冷静,甚至看不出他喝过酒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身上有酒味儿,齐小异几乎以为刚才他扶住自己的几秒是因为月色太过怡人,让她产生了幻觉。   “我出来找豆豆和……”齐小异指了指豆豆,又回过头去看任可的房间,发现二黑已经不见了,掏出纸偶一看,见纸偶颜色变暗,便松了口气,“没事了,已经找到了。”   然后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齐小异摸不清任同的态度,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是刚才他的眼神怎么看也不会是对她毫无感觉,可是现在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你……”   “我……”   两人又同时开口,任同示意齐小异先说,她便问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任同被她毫不掩饰的清澈眼神看得挪了一下视线,才正视她说:“嗯。刚才如果吓到你了,对不起。”   他这么坦荡地道歉齐小异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追问了,正纠结着,又听他说:“豆豆的事,我还没能全部告诉他们,可能还是要等适当的时机。”   齐小异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任可也就算了,想要赵子明这种完全没碰到过灵异事件的普通人相信豆豆是他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看到任同看豆豆的眼神,又突然觉得任同会相信她本来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事,说不定他还真能让豆豆被爸爸妈妈宠爱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二楼的拐角处,齐小异从任同手中接过豆豆,正要敲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却温柔的“晚安”,心中虽还是对任同刻意回避对她的感情有些芥蒂,但仍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也道了声晚安。   来开门的齐晓见到齐小异身后的任同打了个招呼,面上有些探询和戒备。在关上门的瞬间,齐小异又在任同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温暖的眼神,而关上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走到隔壁的脚步声。   “你们俩怎么回事?”齐小异一进屋,齐晓就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事啊,就是碰巧在楼下遇到了就一起回来了。”   “真的?”齐晓又确认了一下,才有些嫌弃地评价道,“任同除了表情臭了点人还是挺不错的,但有他那个公主病的妹妹在,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被误伤。”   齐晓是出于对任可的厌恶才让她不要动心思,那任同又是为了什么而一再掩饰他的感情呢?齐小异抱着这个疑问入了睡。   第二天一早齐小异还在洗脸的时候,齐晓就收拾好了,于是先一步去找王奕杰,约好和她在客栈大门口见。等她从房间出来时隐约听见楼下有争执的声音,好像是任可和赵子明在吵架,她正犹豫要不要下去,豆豆却蹭的一下窜下楼去。她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又不能不管豆豆,在楼梯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便赶紧侧过身让路,一看却发现是任同。   任同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后径直往下走,齐小异却好像见到了救星,紧跟在他身后也来到了一楼。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你是觉得我不想要那个孩子吗?好,我知道你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但是你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啊。你说话啊!”   “好了好了,子明,任可没告诉你肯定有她的理由,你要给她点时间,先别生气了。”   一下楼就听到赵子明声情并茂的控诉,倒是再没有听见任可的回应。齐小异瞄了一眼,看到王奕杰站在他们俩中间当和事佬,而齐晓一脸无语地抱着臂冷眼旁观,豆豆则有些低落地蹲在墙角,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它。齐小异小心地蹭到齐晓身边,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却不知她一出现就被任可盯上了。   任可立刻将火力转移到齐小异身上:“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是不是有病啊?让大家都不舒坦你就高兴了是吧?”   躺着中枪的齐小异错愕地看着向她兴师问罪的任可,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你!除了你根本没有人会这么无聊……”   “是我说的。”任同突然出现在齐小异身前,将气势汹汹的任可挡住了,“是我告诉子明你打胎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任同高大的身影将齐小异遮的严严实实,她看不见任同此时的表情,也看不见任可的反应,但能想象到场面一定十分精彩,如果说她刚才只是膝盖中了一箭,那任可大概就是万箭穿心了,玻璃心咔嚓一声碎了一地。   “你为什么……”任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缓了半天才接着说,“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   “子明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而我答应你不说,是因为我以为你会主动告诉他,但你没有,所以我就代劳了。”任同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和他完全无关的事。     半天没听见任可的回话,其他人也没有再掺和,接着就见她推开任同冲了出去,经过齐小异身边时满是怨愤地瞪了她一眼,不过眼圈却红红的,似乎被任同的话伤得挺深。   赵子明踌躇了几秒,还是追了出去,任同则叹了口气,默默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任哥,你敢再简单粗暴点吗。”王奕杰拍拍任同的肩膀,对他舍己为人挺身而出,拉得一手好仇恨表示敬佩。   “如果我一直这么简单粗暴,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任同意有所指地瞥了王奕杰一眼,深沉的目光中有一丝无奈。   王奕杰收起玩笑的神色,也有些无奈,然后又看向齐晓两人,带着些歉意说:“今天的行程还……”   “昨天也玩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早点回去吧。”齐晓见到任可吃瘪心情还是很好的,主动接过王奕杰的话头,并过去搀起他的手臂往外走,乐得王奕杰咧着大嘴半天都没合上。   下山的路上齐晓和王奕杰手拉手走在前面,任同和齐小异没有了任可的搅局也能好好地并排而行,只是前头甜蜜蜜的画风到他们这就变成了北风那个吹,冷场冷得豆豆都想跳到王奕杰面前求包养。   “是不是因为豆豆,你才……”齐小异琢磨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打破僵局。任同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昨晚把任可打胎的事告知赵子明,莫不是因为她把豆豆的事说出来才导致任同这么做?   “我说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任同打断齐小异的话,察觉到语气中的生硬,又停了片刻才接着说,“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子明这件事,可可对这个孩子的处理太欠考虑,早点把事情说明白总好过他以后自己发现。”   齐小异点点头,暗想任同虽然嘴上不留情面,但其实还是为了任可好,毕竟也是兄妹。又低头看了正在舔爪子洗脸的豆豆一眼,赵子明反应这么激烈,说明他很在乎被任可打掉的这个孩子,这可能是对它唯一的安慰了吧。   “就是害你们也不能尽兴,真是不好意思。”   齐小异赶紧摇了摇头,其实她对爬山也没什么太大的执念,又想到上次在林暝镇看到他们三个一起出现,便好奇道:“你们平时周末是不是经常这样出来玩儿啊?”   任同挑起一边眉毛,似乎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上次在林暝镇……”   “那次啊。”任同的表情有些犹豫,“那次是有点私事。”   齐小异领悟到他不愿多说,便识趣地点点头不再多问,场面再次冷却下来。   “其实那次的事你也有参与。”任同看到齐小异低落的神情,便不再保留,“可以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会白跑一趟。”   齐小异不解地抬头,任同看到她亮晶晶的双眼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浅笑。   “我们是去找李阿姨的,不过去的时候不知道她原来已经过世那么久了。”   齐小异的眼中还是写满问号。李阿姨?是指李佩云吗?   “啊,忘了告诉你,我和可可并不是亲兄妹。我们去林暝镇,是为了找到她的生母。”   在齐小异脑海中分裂割据的几件事终于汇聚到了一块。   任可就是李佩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考试期间熬夜复习,当时可能感冒就没好透,回家之后又接着熬夜没有好好休息,结果被藐视的感冒菌就怒了,上个礼拜大爆发,折腾了整整一个星期还不肯消停(┬_┬)到现在还不停地流鼻涕,母上说我都快擤成猪鼻子了_(:3」∠)_昨天去了医院,被勒令不准再熬夜,以后如果11点半还没有更新大概就是作者的电脑已被母上拔电源   大家也要保重身体,不然感冒了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感觉好亏(*゜ロ゜)ノ   有一个我自认为的萌点不说出来不开心,就是轮回珠重启时间线之后女主没有再找男主帮忙,所以她不知道此时男主已经会毫不犹豫地帮她,所以更加摸不清男主的态度   ORZ作者语死早,总之就是这种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互相揣摩对方心思的感觉略萌(-﹃-)   ☆、杀人童谣(七)   任可本姓吴,她的生母李佩云和任同的母亲姚文枝在高中时是好友,李佩云高考落榜后迫于生计选择外出务工,而姚文枝考上了S市的大学,两人虽然还保持着联系,但至此人生轨迹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二十年前,当李佩云带着只有五岁的吴可出现在姚文枝面前时,她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比她老了十几岁,阴郁瑟缩的女人是她记忆中那个爱说爱笑、明朗阳光的姑娘,也是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李佩云在高中毕业之后的十几年过得有多艰难。   供弟弟念完大学之后,李佩云厌倦在外漂泊的生活,本希望和家人团聚,但回到家乡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安逸。她的年纪即使在大城市也不算小了,更何况在普遍早婚早育的家乡,父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打包嫁人,吴家在当地算家境殷实,吴大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也没有其他大毛病,她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当时李佩云还对婚后的生活产生过美好的憧憬,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吴大的老实可靠只是他装出来的假象,婚后便暴露出了好吃懒做、嗜赌如命的本性。公婆身体健康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李佩云被醉酒的吴大殴打时老两口也会出面制止,但在吴可出生那年,吴大的债主找上门,拿着他签字画押的借据强行将家中值钱的东西搬了个空,吴大的父亲当场被气得中风,送去医院后救回一条命但自此便瘫痪在床,吴大的母亲则终日以泪洗面,在阴暗的小房间中怨天尤人。养家的重担完全压在了李佩云身上,她不仅要照顾公婆的起居、哺育尚在襁褓中的吴可,还要应付经常上门来骚扰的债主,而回家搜寻赌资的吴大更是一言不和便对她拳打脚踢。   女儿是李佩云苦涩艰辛的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只要吴可安好,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而这唯一的希望,吴大也不打算放过。   年幼的吴可被李佩云交到姚文枝手中,她不解地看着向她挥手的妈妈,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高兴。   “文枝,你帮我照看可可两天,等我把老家那边的事安顿好,我就来接她。”李佩云还是没忍住,弯下腰用力抱了吴可一下,依依不舍地直起身,离开前又添了一句,“千万不要让那个混蛋知道可可的下落。”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吴可在任家一直受到亲生女儿般的待遇,后来在法律上她也确实得到了亲生女儿的地位。而直到吴可正式被任家收养,直到她改姓任,李佩云都不曾出现。在如今的任可心中母亲二字代表的是姚文枝,李佩云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多年前那个阴郁的午后,让她感到窒息般沉重的拥抱,而拥抱的主人,却早就随着时间的侵袭而面目模糊。   姚文枝谨守,甚至是超额完成了她对李佩云的承诺,因为担心被吴大知道任可的下落,她辗转多人才打听到李佩云和人私奔的消息,虽然心中并不相信李佩云会舍弃任可,但又不能将任可交给吴大,便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养育,等待着李佩云归来的一天,而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近些年姚文枝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而任可也长到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年龄,吴大已不可能再伤害任可,她觉得不能再这样消极等待下去,便将来龙去脉向任同和任可说明,希望他们能去林暝镇找一找线索,让李佩云和任可早日团圆。   只是没想到,找到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姚文枝在任同、任可和丈夫任远道的陪同下看完吴某杀妻案的电视报道,平静的表情下却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她拍拍任可的手背,念叨道:“抓住了就好,抓住了就好。”   她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制止了想要来扶她的任可,拖着沉重的步伐拾级而上,独自迈入二楼楼梯的阴影中。   犹记少年无忧时,旧岁光景不可追。   任同毫无遮掩地承认了任可和他不是亲兄妹,反而让齐小异不好再妄加揣测。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他们这对伪兄妹的关系不同寻常。   不管是任同对任可格外冷淡的态度,还是任可依赖任同超过赵子明,再加上任可对怀上赵子明的孩子似乎十分抵触,还有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那种堪比情侣吵架的氛围,她之前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现在回过头看,她的直觉准得简直令人发指。   任同可能是把任可当成亲妹妹,但任可绝对没有把他当成亲哥哥的意思。   回程的路上他们四人的气氛还算融洽,不过引导话题的王奕杰一直在有意识地回避谈论有关任可的话题,齐小异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不至于没眼力见地瞎问。   齐小异坐在后座,偷偷瞟了副驾驶位置上的任同好几回,可惜从他始终如一、波澜不惊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恼火,突然有点理解在林暝镇的时候任可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   管别人气得暴跳如雷还是急得抓肝挠肺,他都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塞。   回到S市境内时差不多到了饭点,几人便找了个小饭馆解决中饭,席间齐小异一直忍着没有主动和任同说话,但是任同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这点,反而让她更加胸闷。   在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齐小异还憋着一口气,没有接受任同要送她回寝室的提议,等一个人抱着豆豆背着包吭哧吭哧走到寝室楼时才反应过来,她这赌气赌得太亏了,有免费劳力送上门她居然不用,还白白浪费了一个把话挑明的机会,悔得她简直想以头抢地。   回到寝室的时候叶相宜和沈可心都在,唯独不见唐柚,齐小异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计她正在回学校的路上,便先和叶相宜两人简略交流了一下这两天的经历,就赶紧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上了学校论坛。   这两天在沉潜山她都没工夫上论坛查看私信,虽然几天不去看似乎影响也不大,但一天不找到小红,她就一天不能安心,而这件事姑且不论结果如何,却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   论坛右上角闪烁的消息提醒让齐小异一喜,点进去的时候暗暗祈祷一定要是数字id的回复。   你既然知道那个楼主已经遇害,为何还要追查当年的事,不怕和她一个下场吗,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数字id在周六晚上私信了齐小异这段话,她见状激动地打了一大段话,读了一遍又觉得好像显得太咄咄逼人,便适当地删改了一些。   我不是在多管闲事,我的朋友最近失踪了,她也是当年的知情人,我只有查明当年的真相才有可能找到她,所以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又检查了一遍措辞,齐小异终于忐忑地点了回复,然后托着腮在电脑前傻等了十分钟,期间不停地点击刷新,却没再见到回复,估摸着短时间内对方不一定能看到,于是只好先做点别的事。   拿起专业书看了两眼,结果等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捧着手机在刷微博,齐小异眨眨眼,叹了口气,索性将厚厚的专业书放回书架上,专心刷起了微博。   “柚子怎么还没回来?”瞄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唐柚平时回学校的时候,齐小异有些奇怪。   唐柚从大一开始就雷打不动地在周日中午12点从家里出发,在下午1点前一定会出现在寝室里,而齐小异每周回学校的时间比较随性,有时候周六就回来,有时候周日晚上才回来,由于在返校时间上无法达成合意,所以她们周五是一起回家,但周日却不一起返校。虽然唐柚自己并不承认,但寝室里其他人已经给她贴上了强迫症的标签。   “对啊,好奇怪,她也没说过有事要晚来啊。”叶相宜一看已经快1点半了,也有些担心唐柚。   “会不会是地铁出故障了?”   就在三人胡乱猜测的时候,寝室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了,面色有些苍白的唐柚闪身进门,然后靠在门板上,面无表情地喘粗气。   “你没事吧?”   寝室里三人都凑了过来,她们从未见过唐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便下意识认为她一定遇到了很可怕的事。   唐柚喘匀了气,脸色也恢复了,摇摇头表示她没事,然后走到阳台上探出头望了望,又唰的一下缩了回来。   “柚柚!”   楼下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唤,唐柚却如临大敌地退回寝室,咔嚓一下锁上了阳台门,僵着脸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收拾东西。   另外三人被她这一系列举动弄的满头雾水,便一个挨一个趴到阳台门上一探究竟。   楼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看到她们几人的脑袋,便高兴地冲她们挥手,笑容灿烂得直要闪瞎人眼。   唐柚见她们去围观,赶紧一手一个拖回来。   “千万别搭理他,那就是个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可悲的时速300党,码完一章大约需要9个小时,从年前开始就不太能有大块的时间码字,所以这一章拖了这么这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_ _)> 不放弃我的妹子都是小天使么么哒(づ ̄ 3 ̄)づ   后面我会尽量加快速度,也许会填的比较慢,但是一定不会弃坑的o( ̄ヘ ̄o* )[握拳!]   ☆、杀人童谣(八)   唐柚很少做梦,更少在她的梦里出现素未谋面的人,但是最近她却持续梦到同一个陌生人,一个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一个酒窝的男人。   第一次大约是在三周前,她梦到自己在一艘大船上,船上的人穿着华丽却诡异的服装,与她印象中任何一个国家或时代的服饰都不相符,而最诡异的却不是他们的打扮,而是这艘船并没有行驶在水面上。   唐柚站在甲板上,行进中的巨船在连绵不绝的雪白云絮间乘风破浪,层层叠叠、棉絮般的流云从眼前飘散而过,她将头探出远眺,从万丈高空看下去,隐约可见云层下蚂蚁大小的人类建筑。   还没从云中巨船这个震撼的事实中回过神,她就被船上的人发现了,他们讲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将她带到了一男一女面前,那是两个高傲得甚至不愿正眼打量她的年轻男女,只一挥手便决定了她的命运。   唐柚被带回到甲板,从她努力想要分辨这些人的语言时,便一点点开始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当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从甲板上推下去时,她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是有些享受湿润的风和云烟急速从脸上掠过的感觉。   “唰”地一声,唐柚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也从船上一跃而下,一对黑色的翅膀随着他向下滑落的动作而展开,犹若天神般降落在她身边。   这也是方才围观的人之一。   他轻轻托住下落中的唐柚,黑色的翅膀在身后有力地舞动,掀起一片激荡的气流,缥缈的云烟随之缠绕其上。   唐柚平静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左边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然后唐柚就醒了。   怪的是醒过来之后她记不清船上任何一个人的长相,除了最后那个托住她的男人,不仅记得他的黑色翅膀,还记得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嘴角的弧度,甚至是脸颊上酒窝的位置。   清晰到她简直怀疑自己在现实中真的遇到过这么一个人。   后来唐柚又做过几个不同场景的梦,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个男人都会出现,有时候他和第一次一样在围观人群中,有时候他的身份又是她的朋友,他们一起逃过命,一起看过各种奇异的风景,但从未说过话。而且每次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那个男人就会露出熟悉的笑容,似乎在对她说下次见,然后她无一例外地会从梦中醒来。   周五晚上唐柚又做了一个梦,这次她出现在一栋戒备森严的大厦里,那个男人带着她躲避巡逻的保安。   他们来到一扇密码门前,男人轻巧地将手中空白的卡片一划,门应声而开,出现在电子屏上的信息却是她哥哥唐桔的。   唐柚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看着走进门中回过身的男人。   她想起来了,她在做梦。   这次男人没有马上露出笑容,他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柚,然后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启唇欲言。   泛着金属光泽的门在唐柚眼前缓缓合上,将男人的酒窝和他的话都随着一声轻响关在了门后。   早上起床后唐柚立刻打电话联系唐桔,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得到了印证。接电话的人是唐桔的同事,她只告诉唐柚他正在接受调查,其余的便不肯多说。唐柚直觉觉得唐桔被调查和她昨晚的梦有关,便如实告知对方。   电话另一头沉默良久,那个声音清甜的女生终于改变了语调中的阴暗,如释重负地说:“谢谢你,我会证明你哥哥的清白的。”   唐柚知道唐桔工作的特殊性,他的同事也不会是普通人,有了这句承诺便放下心。   但是当周日在地铁上又遇到那个男人时,唐柚冷静的头脑中第一次产生了混乱。   “嗨,柚柚。”男人穿过人群,熟稔地来到唐柚身边。   唐柚的第一反应是她正在做梦。   周围的人或低头玩手机,或闭目养神,还有和朋友嬉笑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除了眼前这个从来只在她梦里出现的男人。   唐柚装作没注意到他,面色如常地看着手机。   “柚柚,你不记得我了吗?”男人握着高处的把手,腰一弯凑近唐柚的脸颊,看着她有些委屈地说,“我好伤心啊,柚柚。”   唐柚听着他柚柚长柚柚短的,心里异常烦躁。如果这是个梦,她早应该醒了。   “唷什么唷,我还切克闹呢。”听到到站的提示音,唐柚终于没忍住回了一句,然后飞一样跳下地铁。   花千树被她的回答震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高喊道:“你怎么现在就下车啊,还没到你学校呢!”   唐柚换乘了一辆和学校的方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地铁,以期能甩掉花千树,哪想到下一站一开门,便看到他满脸笑容地走进车厢,然后唐柚又下车换地铁线路,这么折腾了几回,终于没再看到他。   结果一进寝室楼,却见花千树正熟络地和宿管阿姨聊天,唐柚一惊,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她住哪里,惊慌之下只能嘱咐阿姨道:“我不认识这个人,阿姨你千万别放他上来!”   然后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回了寝室。   寝室里几人听完她这段时间的奇遇,一时竟都傻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人,会不会不是人啊?”叶相宜一脸严肃地开口,沈可心被她吓得浑身一颤,然后几人一同看向齐小异。   正在发呆的齐小异被看得也是一抖,想了想在楼下看到的那人,为难地说:“反正他不是鬼,但这么神出鬼没还能出现在柚子的梦里,也说不好到底是什么。”   要是小红在就好了。   齐小异没把后面这句说出口,如果小红还在就能帮她们辨别一下了,她有些低落地垂下头。     “不对,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眼熟呢?”沈可心被她们神神鬼鬼的弄得心里发毛,回过神思索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打开电脑操作了几下,然后抱着笔记本给其他几人看,“你们看像不像他。”   屏幕上是一张电影截图,图中的男人二十出头,身材修长,容貌俊美,浅褐色的眼睛含着温柔的笑意,微微侧目看着身边的女主角,左脸颊上一个浅浅的酒窝。   “就是他。”唐柚不假思索地下了结论。   “唉,搞什么嘛。柚子你这不叫撞邪,叫犯花痴。”沈可心深深松了口气,饶有兴致地打趣唐柚,“这人最近在中小学女生中可红了,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居然还迷得天天梦见人家。”   唐柚又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难道真的是她无意中看到了花千树的图片然后发了花痴?   “可是是他缠着我啊。”唐柚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而且……”而且梦里他用唐桔的身份信息刷开了那扇门,现实中唐桔就被工作单位调查了,难道只是巧合?   “对哦,是他缠着你不走。”沈可心又瞥了眼在楼下徘徊的花千树,“会不会你以前真的见过他,但是你忘记了,然后他对你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恶……”   沈可心说完这番话做了个要呕的表情,这么狗血的剧情简直太酸爽。   “不过,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么看他应该是个人吧。”齐小异犹豫不决地说道,“会不会梦里那个人其实不长这样,只是和你现实中见过的人有些像,所以就混起来了。那些梦,可能快期末了,你压力有点大?”   说完之后齐小异自己都觉得太扯了,唐柚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余三人心中都暗暗腹诽压力大的理由也太牵强了,考试对唐柚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唐柚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只能先接受这个说法。   晚上洗完澡回来,齐小异又习惯性地打开了论坛的私信,发现数字id在几分钟前又回复她了,一看内容顿时慌了。   当年的知情人?除非你的朋友是个死人。我不会再回复你了。   齐小异脸也不抹了,外套也不穿,直接披着浴巾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停顿了一下,又焦躁地全部删光。她双手挠了挠头,焦头烂额地看着空白的回复栏里闪烁的光标。   她的朋友确实是个死人,这让她怎么解释?   我的朋友确实已经不在世了,我知道这听上去很荒谬,但如果十七年前那件事真的让你那么忌惮,你应该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从我认识她起她就在守护这栋楼里的人,可是现在楼里出了这么可怕的事,她却不见了。我不是故意想打扰你,也不是为了猎奇,可是这是我仅有的线索了。   齐小异斟酌再三还是把这段话发了出去,她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对方不相信她也无能为力了。等了十分钟没见有新的消息,齐小异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一切要重头来过了。   叮叮。对方发了一条新回复。   明天下午四点半到XX路鸿信大厦对面的咖啡厅,在你的上衣左侧别上S大的校徽,我会来找你。   齐小异先是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仔细读了要求之后又拉下了脸。校徽这种东西,她只在大一的入学典礼上见过好吗?早就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好几个温柔的小天使好开心o(* ̄▽ ̄*)o 因为签不上约现在完全凭兴趣在码字,所以能得到大家的支持真的超级感谢超级开心,给了我好多动力,再次感谢可爱的妹子们(づ ̄ 3 ̄)づ   杀人童谣这个故事是一个转折,所以东拉西扯讲得比较远,自己都感觉好像跑题了但其实并没有_(:3」∠)_   ☆、杀人童谣(九)   第二天别着从班里团委书记那借来的校徽,齐小异刚过四点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等候在了那间咖啡厅里。眼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到了四点半,正巧有人推门而入,她便抬头向门口看去,几个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说笑着走了进来。齐小异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直到最后一个女孩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也没有发现有符合数字id主人年龄的人出现,不禁有些失望,想着也许那人会迟到几分钟,便继续耐着性子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齐小异的咖啡续了第二杯,陆续又有几人进来,也有符合年纪的三十来岁的白领,却都没有表现出和她相认的意思。很快就到了六点,齐小异身边几桌都换了几次人,她却还是握着手机在原地等待,连厕所都不敢去,生怕就在那几分钟的工夫里错过了数字id的主人。   就在她纠结到底是相信她膀胱的弹性还是挑战上厕所的速度时,一个人从咖啡厅后面角落的位子起身,经过她身旁,却没有接着往外走,而是顺势在齐小异对面的座位坐下了。   齐小异抬眼一看,是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发型和妆容都十分精致,看上去大约三十出头,但由于保养得宜,可能实际年龄要大上几岁。   “你是?”齐小异有些难以压抑心中的喜悦,但又怕认错人。   那女人微一昂首,视线落在齐小异上衣左侧的校徽上,开口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齐小异回忆起这个女人大约是和她前后脚进的咖啡厅,不过当时只是扫了她一眼便自顾自找位子坐下,现在想来应该是当时就认出她了,不过为了考验她的诚意才一直没有前来相认。   “你好,我叫齐小异。”她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知道她已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童桉。”女人简略地回应,“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齐小异低头沉吟半晌,终于还是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那个,我能先去下洗手间吗?”   童桉愣了一下,本来有些冷淡的神情松动了几分,点点头表示她不介意。   等齐小异从洗手间回来,两人间的氛围似乎没有刚见面时那么生硬了。童桉点了两份朱古力熔浆蛋糕,将先上来的那份推到齐小异面前。   “等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   齐小异刚想摇头,咕咕作响的肚皮就出卖了她,于是只好道了声谢,一边考虑怎么开口询问当年的事比较合适,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蛋糕。   “你今年大几了?”   童桉看着齐小异吃蛋糕的样子,似乎回忆起了她自己的大学时代,竟然和齐小异闲聊了几句。两人是校友,虽然差了十多岁,但也有些共同语言,比如某教授的口头禅十多年来居然没有变过,又或者是学校情侣圣地的趣闻。   “你们现在还在XX楼上课吗?”   童桉说的那栋楼在她上学的时候被学生们戏称为危楼,因年久失修而闻名。   齐小异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XX楼在我入校前好几年就被拆了,现在那里是老师的办公楼。你是不是……”   她想问童桉是不是从来没有回学校看过,开了个头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便尴尬地笑了笑,接着低头吃蛋糕。   “没错,我毕业之后就再没回去过。”童桉也笑了一下,并不是很介怀的样子,“对了,你说你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齐小异其实并没有和童桉提过小红的名字,童桉现在提起看来是想让对话回到正题,她将口中的蛋糕咽下道:“我的朋友叫章慧红,不过她一般让我叫她小红。”   确切来说小红从没有和她提过自己的真名,章慧红这个名字还是齐小异从旧档案里翻出来的。   “小红?”童桉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放空,然后又看着齐小异轻笑一声,“在死后还一直守护学校里的人,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如果说在此之前我还对你留有一丝怀疑,现在却是不相信你都不行了。”   在齐小异有些疑惑的眼神中,童桉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本样式古旧的笔记本,除了里面的纸张由于时间的缘故而泛黄,这本笔记本连边角都不曾有卷起的痕迹,保存得十分完好。她将笔记本递给齐小异,示意她打开。   齐小异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地翻开笔记本,只见扉页上写着“章慧红”三字,下面是班级及一串数字,字体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有些粗放,不过倒是能想象是小红写的。她觉得那串数字十分眼熟,便多瞧了几眼,忽然意识到这就是童桉在学校论坛使用的id,那串她以为没有什么意义的数字。   “那是小红的学号。”童桉似乎猜到了齐小异的疑问,她刚一抬头便进行了解答。   齐小异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接着往下翻,后面的内容却让她有些吃惊。这是十七年前小红调查S大食人案时的笔记,里面列出了当时的相关报道,她追查的疑点和线索,以及一些猜想。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在这里面找到。”童桉顿了一下,“如果你的疑问连小红的笔记里都找不到答案,恐怕我也没办法帮到你,很多事我也是在她去世后看了笔记才搞清楚。其实本来没想把她的笔记给你,不过既然你要找的人是小红,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齐小异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声道谢,童桉笑了笑说:“小红也是我的朋友,你不用谢我。如果没有她,可能我都活不到今天。”   齐小异正想详细询问,童桉却立刻转移了话题,她只好暗暗留心,准备回去后好好研究小红的笔记。又闲聊了几句,童桉便表示时候不早了,于是两人道别后各自离去。   回到学校后齐小异便迫不及待地取出小红的笔记细细研读,其实里面的内容就类似于齐小异在查杀人童谣时随手做的记录,小红写的时候肯定也不是特意留给后人看的,只要自己能懂就行,所以外人理解起来会有一定难度,不过齐小异还是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梳理出了一些线索。   笔记是从食人案案发后开始记录的,因此并没有在这之前的起因。齐小异从前后文中推测出当时应该有六个人一同找到了校园怪谈中可以实现愿望的地下室,但小红并不是其中之一,她是因为她的好友,也就是笔记中以“童”指代的童桉被牵扯到食人案中,并受到了生命威胁,才会参与进去。   郑非六人之一,为何遇害?无差别杀人?   后一句问句又被不同颜色的笔划掉了。   齐小异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灵机一动,把自己做的笔记也拿出来对比,发现食人案中的被害人姓郑,便猜测小红原本认为只有进过地下室的人才有危险,在发现被害人并非找到地下室的人之后对此产生了怀疑,但在后期又证明了并非无差别杀人。   之后笔记中又显示六人中的柯失足从天台坠落,这倒是齐小异没有在旧报纸中找到的信息。后来小红应该是瞒着童桉去了地下室,其实笔记中没有写明这一点,但那之后便出现了“它”。   在小红的推论中“它”能实现人的愿望,但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它”不可以直接杀人,必须通过等价交换。换言之,所有的危险都来自于和“它”的交易,真正有危险的并不是那间地下室,而是栖息在地下室里的某种东西。   在丁、梁二人失踪后,小红的笔迹开始变得凌乱,能从中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毕竟当时一起去地下室的六人中已有四人遇害,只剩下童桉和另一个姓丘的人,而且小红亲自去过地下室后似乎对“它”的力量十分忌惮。   它的目的?它为何不能离开地下室?为何一定要订契约?   这是笔记中第一次出现契约二字,之前用的都是交易、交换之类的字眼,似乎“它”在催促小红订立契约,而小红在拖延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找“它”的弱点。   婆婆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另,童今天差点出意外。没有时间了。   这一句好像流水账的记录却引起了齐小异的注意,之前也出现过“婆婆”,但她以为是小红的长辈便没有在意,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长辈,为什么要特意提起“婆婆”不知道“它”的来历?   齐小异又往回翻了几页,专门找提到“婆婆”的句子,发现在一开头小红便说婆婆支持她查清真相,防止更多的人遇害。照道理长辈应该会阻止孩子掺和到这种危险的事情中,为什么这个婆婆这么奇怪,居然鼓励小红多管闲事。   除非小红和婆婆的身份很特殊,所以婆婆会觉得小红应该管这种事。   齐小异拉开抽屉,取出小红教她画的定尸符,看着上面用朱砂画出的纹路,忽的打了个寒颤。   小红身为一个厉鬼,却知道怎么画定尸符、驱鬼符之类的东西,她对鬼怪的了解也超过了一般鬼魂的见识,齐小异本来以为可能是做鬼的时间久了自然就知道了,现在想来却不是这个原因。   小红之所以敢只身一人调查地下室的真相,敢和“它”周旋,不止是因为童桉是她的好友,更是因为她懂得如何驱鬼定尸,因为她在以凡人之力维护阴阳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  寒假过得太快了_(:3」∠)_不过开学了也好,我觉得有了室友的督促我的效率会变高O(∩_∩)O   ☆、杀人童谣(十)   意识到小红生前可能是来自一个驱鬼世家,所以“婆婆”才会支持她调查灵异事件,齐小异甚至不忍心接着往下看。就好像在看一部超级英雄电影,但是她却事前被告知英勇的主人公最后会和其他凡人一样惨死于反派手中,恶势力在多年后将重出江湖,这种绝望的结局根本就是在报复社会啊。   童桉大约也是知道小红会驱鬼,不然不会说出“在死后还一直守护学校里的人,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这种话,而且认为齐小异也知道,或者说把齐小异当成了和小红一样的驱鬼人,所以才非常干脆地把这么重要的笔记交给她。不过小红为什么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呢?而且在寝室楼里有这么大一个隐患,小红难道就放心?   以小红的个性,若非当年彻底解决了地下室里的“它”,不会终日那么悠闲,也不会不让齐小异警惕。但如果已经解决了,为什么十七年后“它”又出现了?   齐小异深吸一口气,将笔记往后翻了一页,强迫自己接着分析小红当年面对的情况。在笔记的最后几页小红终于取得了突破,齐小异顺着她简略记录的年份和关键词,搜索到一起民国初期的灭门惨案。   网上的信息并不是很详细,也没什么前因后果,只是尽量用骇人听闻的语气叙述以吸引眼球。事情发生在这户人家的小女儿留洋归来后,据说她在国外留学时精神状态便不太稳定,所以被学校劝退,谁知回国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最后在某天深夜家人熟睡时,将父母、大哥大嫂、父亲的小妾及同父异母的二哥杀害后上吊自尽,全家唯一幸存的只有她六岁的侄子,只是不知道她是在犯病时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单纯没有找到躲藏在床底的孩子。   乍一看整件事似乎和近百年后发生在S大的命案关系不大,但再仔细查看就会发现这桩灭门案发生的地点距离当时新落成的S大很近,而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S大进行了几次扩建,那间临近的凶宅便顺理成章地被划入了S大的范围。   也就是说,她们现在所在的这幢寝室楼的前身,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发生那起灭门案的宅子。   所以这就是一切的起源吗?齐小异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怨鬼杀人的故事俗套归俗套,但至少是她的专业领域,之前抓瞎的惶恐和孤立无援的窘迫感总算少了些。   说起来很多童谣的源头都和当时社会上发生的事件有关,像这种灭门惨案在那个时候一定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人为此编童谣也不奇怪。齐小异估计那家的小女儿应该是在自杀时怨气过重,化为了厉鬼,在死后继续作祟,甚至可能被人目击过,所以童谣的最后两句才会是“若是遇见它,千万别说话”,这应该就是在告诫当时的人若是看到了她要赶紧避开,以免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不过明明是她杀了别人,她怨气重个什么劲?要有怨气也应该是被她杀害的家人怨气重吧?还有为什么要和受害人订契约?又为什么要按童谣的顺序杀人?   一瞬间的惊喜过后,齐小异转念之间便发现了许多说不通的地方,心里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也去一趟地下室,是不是就能搞清楚剩下这些疑问?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齐小异就完全无法控制想要下楼的欲望,好像冥冥中有种力量在驱动着她。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楼的走廊上,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地下室入口所在的楼梯间。她一个激灵,从这个疯狂的妄想中醒悟过来,小红作为一个驱鬼人在去了地下室之后都不能幸免于难,更何况她这种徒有阴阳眼,没有自保能力的半吊子,根本就是去送死,刚才那几分钟她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觉得她能在地下室找到真相。   这一头的楼梯间在案发的头几天一直拉着封条,偶有来取证的警察,不过随着案件调查的进度,现在已经解除了封锁,但发生了生吃活人这种事,一般也不会有女生敢独自走这边的楼梯了,都是从另一边上下楼。走廊里光线并不好,不过就在齐小异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竟然在楼梯间的门口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暗想不会是好奇来围观命案现场的吧,万一让那人进了地下室讲不好就血溅当场,于是连忙上前制止。   “同学。”她的手刚搭上那个女生的肩膀,就换来一连串惊叫,齐小异也吓了一跳,举着的手半天忘了收回来,然后发现对方是隔壁班的施亚婷,语气不由放软了一些,“你怎么在这?这儿这么吓人,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施亚婷却仍惊疑未定地倚着墙,和齐小异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崩溃似的捂着脸哭出声。   齐小异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客套的笑意渐渐散了。   “你是不是和孙子琪一起去过地下室?”   施亚婷狼狈地点点头,她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想来这些天担惊受怕得狠了,被齐小异一吓,本就濒临崩溃的情绪就失控了。齐小异一边安慰她,一边搀着她往楼上走,临走前看了一眼地下室打开的门,只见黑幽幽一片,透着股莫名的恶意,如同一头巨兽张开的大嘴,只待人一靠近便会将其吞食。   将施亚婷送回寝室后,齐小异见她情绪稳定一些了,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你们在地下室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施亚婷以为齐小异也是来八卦的,哭红的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齐小异以前也见过这种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吃多了撑的去玩招鬼游戏,等真惹上麻烦了又怂的不行的人。学校既然把地下室封了自然有道理,她们自己要找死又能怪得了谁,也就现在没危险了才敢横。   “是不关我的事,不过希望等你成为穿花衣的人时,也这么有底气。”齐小异咧嘴假笑了一下,作势要离开。   施亚婷听她这话脸色又是一变,立刻拉住齐小异。   “你也知道那首童谣……你也去许过愿?”   齐小异见她的话奏效了,便将她正在调查杀人童谣的事和施亚婷说明。   “你如果想活命,最好把你到目前为止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兴许我还能帮到你。”   施亚婷听齐小异说出了好几件只有他们当时几个一起去地下室的人才知道的事,已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便一股脑将事情全盘托出。孙子琪几个月前不知道在哪听说了那首童谣,之后就和着了魔一样开始追查那个据说能实现愿望的地下室,施亚婷一直对这种校园怪谈很感兴趣,给孙子琪提供了一些线索,但说实话并不觉得是真的,也不认为她能找到,只当做个玩笑。谁想两周前孙子琪有天半夜突然带着一个大二的女生来找她,说她找到了那间传说中的地下室,就在她们的寝室楼里,问施亚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我想反正就在楼下,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就和她们一起过去了。”施亚婷脸上满是懊悔,如果她当时坚持不去,也许就不会被卷进这么吓人的事里。   到了一楼发现还有两个男生等在那里,原来他们和孙子琪以及那个大二的女生都是同一个社团的成员,这两个男生都是大四的学长,他们也是被孙子琪邀请来的。   “一共有五个人去了?”齐小异知道那个大二的女生也就是后来生吃孙子琪的凶手蔡思颖,但没想到原来还有另外两个人参与进去了。   “对,我不知道后来孙子琪有没有再找别人去,但那次一共是五个人。”   齐小异忽然想到了那个在孙子琪出事前在车祸中丧生的大四学长,回忆了一下问道:“其中一个是不是叫高跃?”   “没错,就是那个出车祸的学长。另一个学长叫邓仁渤。”施亚婷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对齐小异能猜到并不是很意外,“他已经失踪一个多礼拜了。”   这回轮到齐小异脸色大变,两周前去地下室的五个人里现在只剩下施亚婷一人没出事,她面对的情况比小红当年还要紧迫。   “其实我们第一次在地下室里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在最后离开前,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他可以实现我的愿望,让我回去找他。”施亚婷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当时看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就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出于私心就没有告诉其他人。”   后来那四个人接二连三出了事,她才意识到,其实那个声音可能和每个人都这么说了,只是没有一个人选择和其他人分享。   齐小异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那你后来又回去了吗?”   施亚婷有些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后来又去了一趟地下室,然后那个声音就一直催促我,让我说出我的愿望,我当时没想好应该许什么愿望,那个声音就急了,从天花板和墙壁里不断冒黑烟出来,我被吓到了就逃跑了。”   齐小异松了口气,幸好施亚婷没有许愿,否则恐怕现在她也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赴死了。按小红的推论来说,只要没有说出愿望,就暂时没有问题,而从那个拿到offer就出车祸的高跃的经历来看,应该是只有愿望被实现之后才会出事,也就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一直都只是听到声音,除了黑烟没有看到任何形体吗?”齐小异觉得有些奇怪,一般厉鬼作祟不管怎样也会现一下形,得到施亚婷肯定的回答后,她想了想又问,“那个声音听上去是怎样的?是不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施亚婷这次没有点头,疑惑地看了齐小异一眼,答道:“不,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嗯刚开学可能还是不太在状态,我要勤劳起来_(:3」∠)_   ☆、杀人童谣(十一)   “其实孙子琪曾经透露过她的愿望。”齐小异交代清楚如果不许愿就暂时没有危险的关键点,便准备离开,施亚婷却在她转身后突然又开口。   “她从大一就暗恋那个学长了,就是那个叫高跃的,经常和我念叨那是她的男神。从地下室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她就兴奋得不得了,估计是前一天晚上去许的愿吧,说什么男神一定会接受她的。”施亚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她的愿望确实实现了,他们现在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了。”   齐小异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终却没有回头接话。   他们虽然都死了,但却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或早或晚他们会分别投胎,然后再也不记得彼此在这一世的存在,或者更糟糕,魂体直接被杀害他们的恶鬼吞噬,什么都不剩,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轻轻带上施亚婷寝室的门,齐小异有些无力地在走廊上靠着墙蹲下,本来以为已经接近真相了,刚才那一番话又证明了她猜测的厉鬼作祟不成立,至少不是她想的那个鬼在杀人。   一个脸被摔成扁平状的男鬼弯腰凑近齐小异的脸,上下端详起她。齐小异不耐烦地躲了一下,挥了挥手想赶走这个男鬼,男鬼却将稀烂的脸凑得更近了,齐小异赶不走他,只好站起身往自己的寝室走。   小红刚失踪的几天还好,到现在过去了两个星期,各种奇形怪状的鬼魂察觉寝室楼里没有小红的镇守后,都开始明目张胆地进驻,像走廊、厕所之类不见天日的地方更是高危地带,齐小异时不时就要受到惊吓和骚扰。   现在她除了没弄清楚地下室里那个“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其他事情基本都有头绪了,她陷入了和小红当年一样的困境。去地下室的念头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既然施亚婷因为没有许愿所以活到了现在,那么她只是下去看一眼不说话,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齐小异挣扎了片刻,最后理智战胜了侥幸心理,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再研究一下小红的笔记好了。   寝室里其他人也知道她正在为杀人童谣的事忧心,都关心地询问了几句,叶相宜更是大胆提议她们几人陪着齐小异一起去地下室看看。   沈可心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僵硬,一副害怕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齐小异见她这么为难,急忙表示去地下室太危险了,如果她们想帮忙可以和她一起研究笔记。   于是四人将笔记放在一个快递箱子上,围坐在箱子四周,一起翻看、讨论小红留下的线索。   几人看完笔记后得到的信息和齐小异掌握得并没有什么差别,唐柚坐直身子,推了下眼镜,缓缓道:“我觉得还是要去地下室一趟才行,我们在这说再多也没用。”   看到沈可心和齐小异犹豫的眼神,唐柚又补充道:“我们可以明天白天去,之前那么多警察都在白天进过地下室,他们都没出事,我们应该也没问题。”   第二天天气很给她们面子,阳光十分充足,齐小异的底气也随之变足了。沈可心最后还是不敢进地下室,便留在楼梯间替三人看着地下室的门,以防出现人进去了门却自动关上了,结果逃不出去的情况。   地下室的温度比外面大概了低了两三度,齐小异跟在唐柚后面,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外套。一楼的阳光堪堪落在她们身后,脚一迈下楼梯,齐小异眼前一花,同时脑中响起了一连串凄惨的尖叫声。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左前方的阴影处蹬蹬蹬的跑了出来,冲到齐小异面前将头一抬,只见他眼耳口鼻都喷着黑烟,张嘴露出漆黑一片的口腔,对着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   齐小异被惊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到了在她身后的叶相宜,唐柚也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们。   齐小异定了定神,发现那个小男孩已经不见了,便知道她一进来就中彩了,心中生出了退意。   “我们还是走吧。”她不想拖累唐柚和叶相宜,换做小红也一定不希望让更多人为了她受到伤害。   “你是不是发现线索了?”唐柚转过身,目光从地下室的天花板一路搜寻过墙壁和地面。   叶相宜也鼓励性地握了握齐小异的手,表示如果有危险,她们会第一时间逃跑的,让她不要担心。   齐小异感激地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挪动步子向最让她感到不安的地方走去。先前那个小男孩跑出来的阴影处,走近一看却只是靠墙堆放着一些杂物,墙壁上的墙纸散发着一种陈旧的气息,原本素雅的花纹变成了一种脏兮兮的黑黄色,有些地方鼓胀了起来,有些地方剥落下来,露出了后面的墙体。   离得越近,齐小异越觉得喘不过气,但却坚持着伸手上前拽住了一片卷起的墙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撕。破败的墙纸刷的一声被撕掉了一部分,还有不少粘连在墙上,但露出的部分已足够让三人意识到这面墙的不同寻常。   唐柚和叶相宜也加入了撕墙纸的行列,很快墙上的图案整个暴露了出来,三人略退后了两步,一时间都被震撼了。整面墙都被一个巨大的五芒星占据,外面是一个圆圈,周围还有一些诡异的文字,图案的黑色与墙体原本的颜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边上的墙壁突然发出“喀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墙而出,又或是地下室终因年久失修而濒于崩塌。三人皆是一惊,唐柚最先反应过来,拉着齐小异和叶相宜往后一闪,正巧躲过纷纷扬扬飘落的墙灰。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离开还是上前察看,就在她们发愣的时候,开裂的墙面又是一阵响动,然后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掉落声,一具挂着零星碎肉的骨架猛地从墙体里倾斜而出,几乎贴上唐柚的脸,所幸下半身还被封在墙里,才没有直接扑在她身上,乍一看这骨架好似向她们鞠了一个60度的躬。   这下纵使是神经大条的叶相宜也脸色青白,唐柚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后退一步和那具人类残骸拉开距离。   给齐晓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后,齐小异四人就等在一楼的楼梯间,大约半小时后,齐晓就和同事们一起过来了。   距离上次孙子琪遇害不过一个星期,但警察的再度光临仍然引起了寝室楼里学生的围观,不过不明真相的群众大部分的议论还是围绕孙子琪和杀害她的凶手蔡思颖展开。   齐小异听了一耳朵两人学习生活的八卦和恩怨情仇的猜测,不知该作何评价,正好齐晓从地下室出来,便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询问起下面的情况。   “一共从墙里挖出来四具尸体,三具看上去有年头了,有一具倒是没怎么腐烂,但比骨架还吓人。”齐晓摘下手套和口罩,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也不知道尸体是怎么砌进去的,看上去都没有多次粉刷的痕迹。”   “四具吗?”齐小异有些不解,这些被封在墙里的人应该就是十七年前失踪的那两个学生和这次失踪的邓仁渤,但多出来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对啊,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齐小异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七窍冒黑烟的小男孩,又想起民国灭门案中幸存了一个小男孩和地下室那一整面墙的五芒星,明白杀人童谣肯定不是简单的厉鬼作祟。   墙上的文字她并不认识,但在民间传说中五芒星可以防止恶魔、恶灵的侵犯,甚至是封印恶魔。假设那面墙真的是用来封印这类东西,那便解释得通为何“它”不能离开地下室,而由于能力被封印也一定要通过等价交换才能夺人性命。   齐小异意识到她在追查杀人童谣时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那就是一直想要把受害人和童谣中七个小鬼一一对应,但事实上也许“它”并不是受限于童谣,而是受限于封印,“它”杀人只是为了解开封印。   最重要的是她方才在地下室里没有感知到任何异类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它”已经解开了封印,离开了地下室?   齐小异被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看了一眼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女生,不敢想象如果这样一个危险的东西重获自由会在学校里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许像灭门案那样都是轻的了。   还有童桉,童桉当年也许愿了,“它”会不会去找她?   齐晓的手机方才响了,她正在一旁接电话,齐小异想了想,决定还是打个电话提醒一下童桉。   耳边响着嘟、嘟、嘟的提示音,却迟迟没有接通,齐小异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另一边齐晓挂了电话,一脸犹豫和凝重地走了过来。   “刚才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孙子琪那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指名要见你。”齐晓皱了皱眉,“这个不是强制性的,而且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如果你不想去,那边也不会有意见的。”   蔡思颖指名要见她?齐小异很怀疑蔡思颖到底认不认识她,她们不是一个年级的,在这次之前可以说除了在路上见到会觉得脸有点熟以外完全没有交集。   “不,我想去见她。”   蔡思颖应该也向“它”许过愿,虽然在医院的监管下可能暂时没有危险,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提醒她一下,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总算接近尾声了,这两天如果爆发一下说不定能写完o(* ̄▽ ̄*)o   今天室友在寝室里放了腾格尔的桃花源,结果码后半段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一个打渔的~这么有福气~_(:3」∠)_   ☆、杀人童谣(十二)   得到齐小异的同意后,齐晓立刻带着她出发去S市市立精神病院,一番交接后齐小异便被带到隔离病房的铁门前,另一边齐晓正在入口处和医生交流,眼神却关注地看着她。齐小异向她笑了笑,企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凑近铁门上的小窗口道:“蔡思颖……”   “嘘——”面如菜色的蔡思颖突然出现在窗口,将食指放在唇边打断了齐小异的话。她的眼下挂着两个灰暗的黑眼圈,神经质地回头扫视着只有她一个人的病房,由于隔着栅栏只能伸长脖子将脸贴过来,用气音说:“它不让我见你,我们要抓紧时间,趁它还没回来。”   齐小异的神经一下崩紧了,目光随着蔡思颖的眼神移动,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东西,于是试探性地小声问道:“它是地下室里那个东西吗?它为什么不让你见我?”   蔡思颖将游离的视线收回来,定定地看着齐小异,干裂起皮的嘴唇绽出一个弧度很大的笑容,好像发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喜滋滋地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帮忙破获了三尸案的学姐。”   “你怎么会知道……”齐小异顿了一下,意识到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临时改了口,“你是不是也向它许愿了?”   蔡思颖又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齐小异,答非所问道:“他们是不是都在议论我?”   “他们?”齐小异微微皱起眉头,有点跟不上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的节奏。   “对,他们。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蔡思颖用手指扣着栅栏,将右手食指伸出来指着齐小异,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亢奋,“你也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齐小异被她眼神和语气中的偏执吓到了,她不知道蔡思颖为什么会有这个结论,她确实没有正眼看过她,但那是因为她们根本不认识。说实话在这次的命案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叫蔡思颖的人。   这么想着,齐小异忽然醒悟了。   一个敏感多虑、内心渴望关注却又在学校里毫无存在感的女生,会在那个地下室里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大约是得到一直忽视她的同学、老师的关注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愿望的确实现了,只是可能不是以她想要的方式。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了她是谁,都在议论她,连她以前做过的一些小事都被同班或同寝的人翻出来,津津乐道地在学校里进行传播。   结合高跃、孙子琪和蔡思颖几个人实现愿望的方式和付出的代价,完全能感受到“它”对人类透露出的满满的恶意,齐小异紧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它好像解开了地下室的封印,不过你现在在医院里应该很安全,你……”齐小异看了看没有任何尖锐物品的隔离病房,“好自为之吧。”   蔡思颖见齐小异要离开,猛地抓住栅栏凑了上来,用一种上扬的语调说:“章慧红不会回来了!”   齐小异停住转身的动作,狐疑地回头看着蔡思颖,有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内容。   “你说什么?”   蔡思颖松开扒着栅栏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回来。   “找回章慧红,这是你想要的吗?”   齐小异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但又不想轻易放弃,只好刻意忽略蔡思颖不怀好意、异样炽热的眼神。   “你知道她在哪里?”   “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两人相对无言,蔡思颖的话让齐小异心中有些难以言表的焦躁,总觉得她的话里有更深的用意。齐小异权衡了片刻,最后透过栅栏瞥了微低着头斜眼看她的蔡思颖一眼,转身向齐晓走去。   “你会回来的。”蔡思颖偏头靠在门上,眼珠追随着齐小异离开的方向,幽幽地说道。   齐小异向齐晓摇了摇头,大致叙述了一下她和蔡思颖的对话,站在边上的医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表示蔡思颖从入院以来都是这样前言不搭后语,院方同意齐小异前来也是想看看在认识的人面前她会不会露陷,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的神志不清。   齐小异其实想说她并不认识蔡思颖,她们的对话也许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想到蔡思颖目前的状况,又觉得说不说可能没什么差别。齐晓又和医生客套了几句,询问了一下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鉴定结果,齐小异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童桉的来电,她赶紧不好意思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拿着手机小跑到楼外去接。   “喂,小异。”童桉的声音有点轻,周围反倒十分嘈杂,齐小异以为是信号问题,又往外走了两步,却没有任何改善,“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本来我想自己解决,但是现在可能不行了……”童桉说到这停顿了好几秒,似乎呼吸不畅,说起话来十分费劲,声音也越来越虚,“丘澜上周去世了。”   齐小异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丘澜是十七年前除童桉外另一个幸存者,她遇害了岂不是说明童桉也有危险,于是急道:“你怎么了?它是不是也去找你了?”   “你……你去梅园小区找贺婆婆……”童桉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呛住了,“她会帮你……”   “喂?喂!”电话另一头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默,唯有背景音中车水马龙的喧哗和隐约的惊呼声,齐小异头皮一阵阵发麻,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界面,来不及多想便冲进医院去找齐晓。   齐晓虽然还不清楚整件事的背景,但听到童桉可能遇险,现在急需救助,保险起见还是打电话找同事帮忙寻找童桉的下落。   “你别太担心,也许没什么事呢。”两人在得到消息前暂且等候在医院的会客室,齐晓听齐小异说完杀人童谣的始末,想要安慰她几句,但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苍白无力。   齐小异听了齐晓的话后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童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找到童桉了。”齐晓接完同事打来的电话,走到齐小异身边坐下,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但是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   去现场的同事在电话里愤慨地讨伐了一番,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会发生性质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虽然行凶者被见义勇为的路人当场制服了,但事情发生得太快,被连捅数刀的童桉还是在救护车赶来前就咽了气,她临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央求路人为她拨通齐小异的电话。   齐小异和童桉只有一面之缘,照道理来说根本来不及建立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但是一想到童桉在时隔十七年之久后仍然会在学校论坛里提醒别人,在另一个幸存者遇害的情况下也没有退缩,她心里就堵得厉害。可能童桉采取的应对方式确实不够理智,也导致她最终难逃一死,齐小异内心却早已将她放到了并肩作战的位置上。   而最让齐小异窝火的一点是,童桉和丘澜的死意味着十七年前小红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不过童桉在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给她提供了新线索,没确定童桉遇害前齐小异来不及细想,现在反应过来梅园小区的贺婆婆不就是贺神婆吗?这么想来小红笔记中的婆婆也应该就是贺神婆,倒是和齐小异猜测的一样,婆婆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却没料到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和这么重要的知情人离得这么近,如果童桉没有执意自行调查,而是将所有信息都和齐小异进行交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和齐晓说明情况后,两人便一同前往贺神婆的住处。   贺神婆原本正在午休,起来开门见是齐小异还愣了片刻,虽然有些疑惑为何不是周末她也过来拜访,但还是带着笑意将两人迎进了门。   “小异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学校放假了吗?”   齐小异看着转身为她们找拖鞋的贺神婆,张了张嘴,鼻子却先酸了。   “贺奶奶,我不知道你就是婆婆……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听齐小异讲完最近两周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贺神婆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沉重的无奈和悲悯。   “那东西凶得很,我当时劝过小红那孩子,就算她舍了自己的性命也未必镇得住它,她却说若是镇不住便是她命该如此,”贺神婆起身去拖床下的一个木箱,“但若镇得住便是赚到了。”   小红和齐小异一样体质特殊,而且是家族遗传的阴阳眼,她的父母同为驱鬼人,但在她小时候便在一次驱鬼活动中被厉鬼所害,之后她就由S市几个世交的通灵人士轮流抚养,而其中她和贺神婆的关系最为密切。   齐小异和齐晓都上前去搭手,帮贺神婆将那木箱拖了出来,两人又分工将木箱上积满的灰尘拭去。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时我们好几个老家伙都出动了,却根本看不出它的来路,后来还是小红找到的线索,原来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它根本不是我们这种老家伙熟悉的鬼怪。”贺神婆将手抚在木箱上,又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齐小异说,“那是西方的一种恶灵,也就是洋人通常所说的恶魔。”   虽然有了地下室里的五芒星封印做铺垫,但真的得到这个答案之后,齐小异反而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可是……可是为什么它会……”   “我们最后也没弄清楚它为什么会来到S市并被封印在那个地下室里,不过估计和那户人家留洋的小女儿有关吧。”贺神婆将木箱打开,里面是几本相册,还有一些旧书信,她怔愣了几秒,拿起其中一本,带着怀念的神情翻开,指着一张照片道,“看,这就是小红。哦,看我,又忘了你们早就认识,不过你没见过她生前的模样吧。”   照片上的小红和贺神婆站在一片盛开的桃花林前,彼时春光正好,两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贺神婆的精神看上去比现在好得多,而小红正值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唇齿含笑,眉目间英气勃发,就连有些三白的双眼都透着股鲜活亮丽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小红原本的模样。齐小异眼睛有点发酸,使劲眨了眨眼,照片上另一处地方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红穿的衣服领口稍低,露出了一半脖子上戴的玉佩,看起来异常的眼熟。   齐小异指着那玉佩,带着疑问看向贺神婆,贺神婆愣了愣,微微的笑意中难掩伤感。   “小红去世后,她家祖传的玉佩便由我保管,没过多久你就出现了。我当时想我留着那玉佩也只会更加伤感,但若能保得另一个孩子一世平安,也算是物尽其用,小红也一定会高兴我这么做。没想到后来你俩真的相遇了,这也是种缘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有歧义,我说这个故事接近尾声指的是杀人童谣这个故事,不是整篇文接近尾声了,整篇文现在才进行到一半,男女主都还没确定关系怎么可以结束_(:3」∠)_   ☆、杀人童谣(十三)   所以原来小红会主动和齐小异做朋友,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认出了齐小异戴着的玉佩是她的遗物,进而想到是贺神婆所赠,看在贺神婆的面子上才从齐小异进学校起就帮着她。   齐小异在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惭愧,她把小红家祖传的玉佩弄碎了,小红居然没有生气,甚至提都不提一下,真是Z国好鬼友。   不过小红既然认出了她的玉佩,和贺神婆的关系又那么密切,为什么从来不和齐小异说起贺神婆或是任何有关的事?   齐小异的问话刚开了个头,看到贺神婆脸上怀念中带着苦意的笑容,忽然有些明白了。正是因为小红和贺神婆关系好,才更不希望贺神婆看到她死后的样子,她一定宁愿贺神婆永远只记得她在那张照片上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形象,而不是瞪着无神的死鱼眼,吐着长长的、收不回去的舌头的厉鬼样。   小红是一个驱鬼人,但她也是贺神婆的孩子。对于看着她长大的贺神婆来说,失去小红已经够痛苦了,再让她时时刻刻想到、看到小红死后的模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小红不告诉你这些,一个是不想让我伤心,再有也是为了你好。”贺神婆慈爱地拍了拍齐小异的手背,语气中却满是无奈和心酸,“干我们这一行的,总会觉得自己比寻常人多了些能力,便多了份责任,总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但这世间自有它的规则和道理,我们这些所谓的能力,又怎知不是上天的安排,若我们顺应天命,惩治那些祸害人的东西倒也罢了,但要是泄露了天机,干扰了天命,却是万万不会有好下场的。若只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就算了,但常年和不属于阳世的鬼魅打交道,往往还会累及身边亲近的家人朋友。小红不告诉你也不教你,想必是希望你能平安康健地做个普通人,不想你也趟进这滩浑水中,知道得越少,就越不会为自己的能力所累。”   齐小异没想到还有这样深层的含义,联想到贺神婆的儿子儿媳在小红去世后两年,也在一场意外车祸中丧生,此后贺神婆便渐渐不再理会上门来求助的人,应该也是深受打击,害怕她仅剩的孙子也不能幸免。齐小异其实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但如果她的家人朋友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她肯定也会投鼠忌器,毕竟除非能忍得一世孤身一人的凄苦,否则没有谁能不顾忌这点。   “贺奶奶,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阻止那个恶魔杀害更多的人,可以问问小红当年是怎么镇压住它的吗?”虽然妖魔鬼怪这回事齐晓无能为力,但出于人民警察的正义感,她还是对有个恶魔在外晃悠的事感到十分心焦。   贺神婆的眼神闪了闪,缓缓道:“她也和恶魔做了交易,不过却是她诓了那个恶魔。”   贺神婆从木箱中取出小红留下的遗书,里面详细写明了恶魔是如何恶意曲解那些受害人的愿望并钻契约的漏洞将他们杀害,以及她准备以自杀为代价换取恶魔不能再与他人交易的意图。   “这一招极为凶险,如果那恶魔不上当,她的死便会加速封印效力的衰退,但如果成了,只要她一日不去投胎,恶魔便一日不可与他人做交易。”   齐小异听完贺神婆的话,直愣愣地看向那封已经有些泛黄的遗书,视线一转又看到那张桃花林前的照片。她不知道如果她在小红当年那个处境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不觉得自己有能骗倒恶魔的智慧,也不会有和小红一样的勇气去诓骗随时可能将自己虐杀的恶魔。看着照片上小红灿烂无邪的笑脸,齐小异不敢去想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上吊赴死,她明明那么热爱这个世间的一切,但为了保护其他人不受侵害,却甘愿以永不得见天日的厉鬼形态滞留在阳间,放弃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这还是钻了恶魔能力没有恢复,只能等价交换的空子,现在封印失效了,就算有人愿意牺牲,也不可能故技重施。”贺神婆的语调并没有很大起伏,但这种隐忍的平静却让齐小异更加难过。   “所以小红是去投胎了?”齐晓很快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恶魔能够再次害人,就说明小红当时骗它订下的契约失效了。   “不可能,她都坚持了十七年,没道理毫无理由地改变想法去投胎。”齐小异下意识地为小红辩驳,突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虽然不想相信但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贺奶奶,你知道怎么判断封印有没有失效吗?”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夺得足够多人的性命便能恢复它的力量吧。”   齐小异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封印并没有完全失效,从它放过施亚婷,转而向童桉和丘澜下手,说明它还在受到封印的限制,但是可能只能限制它的能力,而不能再限制它离开地下室,所以它还在继续杀人。从它这几次杀人的频率来看,应该离解开全部封印不远了。”   贺神婆和齐晓都觉得她这番话有些道理,但这样还是不能解释小红的去向。   “而小红,可能是恶魔在十七年之后终于找到了当初那个契约的漏洞,将她也吞噬了,因此加速了封印的失效。”齐小异说这段话的时候脑子完全是木的,根本不敢细想小红可能已经彻底消失的事,“而且因为地下室发生了命案,不会再有学生去那里许愿,那个恶魔为了尽快恢复全部的力量,才会离开地下室寻找新的目标,我们必须在它完全解开封印前找到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以前的那些朋友,多一个人便多份力量。”贺神婆紧皱着眉头站起身,在抽屉里翻找通讯录,“对了,小红查到的资料上说恶魔来到人间是没有实体的,需要附在人或是物体上,不知道这对找到它有没有用。”   齐小异想到施亚婷提起地下室墙壁里冒出的黑烟,和她看到的七窍冒黑烟的小男孩的幻影,若有所思地问道:“也就是说,它肯定是附在某个人或是某样物体上离开的地下室?”   “应该是这样。”   “我可能知道它现在在哪里了。”齐小异想到她之前去见蔡思颖时那些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突然有些后怕。   蔡思颖问了两遍齐小异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后一遍甚至可以说是在引诱她说出想要知道小红的下落,她当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便没有接话,也幸好没有顺着蔡思颖的话往下说,如果说了估计就算是向恶魔许愿了,可能她根本没有机会来见贺神婆了。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附在其他人的身上到处去问别人有什么愿望,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而不予理会,但蔡思颖说话疯疯癫癫却不会引起别人的警惕,甚至一不留神就会中了她的语言陷阱,而等蔡思颖的鉴定结果出来,来看她的人减少了,恶魔也可以在精神病院里重新找一个病人附身。”   齐小异回忆了一下她们两个的对话,看上去好像毫无逻辑,但仔细想想却暗藏深意。地下室的恶魔肯定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小红,而她和小红如此亲近,自然也在受关注的行列里,所以蔡思颖才会指名要见她,还说出是她帮忙破获了三尸案。   那么在最后蔡思颖说小红不会回来了,看来也是真的了。而小红失踪后发的那条微博,现在想来应该也是那个恶魔发的,目的就是引齐小异来调查。可见它有多恨小红,不仅是当年被救下的童桉和丘澜,只要和她沾边的人便不愿意放过。   齐小异攥紧了拳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呼吸也不自觉地粗重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回精神病院将那装疯卖傻的恶魔暴打一顿,可是一想到她就算把蔡思颖的肉身活活打死也伤不到那恶魔的分毫,更何况她的战斗力和恶魔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她就气得想哭。   “不行,我们得赶紧去提醒那些医护人员不要中了它的圈套。”齐晓想了想这些天和蔡思颖接触过的人便觉得形势十分严峻。   “那你们千万别和它起正面冲突,我再联系联系,看有没有能制得住恶魔的高人现在在S市。”贺神婆又叮嘱了几句,便拿着通讯录去打电话了。   在赶去精神病院的路上,齐小异一言不发地瞪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双拳也始终紧握着,整个人处于一种一点就炸的状态。就算有过不好的预感,但她一直选择相信只要查清楚真相,就可以找回小红,但没想到她是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再也没法骗自己能找回小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忘了问大家觉得这个封面怎么样啊_(:3ゝ∠)_我觉得可萌可萌了,大舌头piapia的,对了是我的室友做的,没错就是那个推荐桃花源的室友   ☆、杀人童谣(十四)   护士小张打开隔离病房时,蔡思颖正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她走到床前准备叫醒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后一回头却发现蔡思颖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双眼圆睁,毫无聚焦地直视着天花板。小张被她吓了一跳,蔡思颖这才动了动眼珠,斜眼看着她。   “起来量体温。”小张硬着头皮命令蔡思颖,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孩生吃了活人,就算现在看起来没有攻击性,还是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蔡思颖配合地坐起身,眼神直勾勾地黏在小张身上,尽管对方有意避免和她有视线接触。   “它今天又来找我了。”蔡思颖自顾自地开口。   小张快速地扫了她一眼,负责蔡思颖的几个医生护士都知道她口中的“它”,是蔡思颖为减少自己的罪恶感而幻想出来的产物。   “是吗?那等会儿朱医生过来的时候你再详细告诉他好吗?”小张挂上职业性的微笑,耐着性子顺着蔡思颖的意思说。   “但是它让我问你……”蔡思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发出竭力想要说话喉咙却被卡住的嘶嘶声。   小张察觉到不对劲,抬眼一看,发现蔡思颖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捂着喉咙栽倒在床上,她吓得扔下手中的温度计就跑出去喊医生。   蔡思颖脸冲下半晌没有动弹,然后猛地重重捶了病床一下,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困兽般的怒吼,她喘着粗气抬起头,以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恨恨地念道:“章慧红——”   “找,我,有,事,啊?”   一个红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里,吐着长长的舌头飘到病床前,歪头凑近蔡思颖道:“干,嘛,这,么,生,气?你,不,知,道,生,气,老,得,快,吗?”   披着蔡思颖皮的恶魔眼睛刷地变成漆黑一片,却也只能对着小红干瞪眼。   “我明明见你被带去了阴间,你为什么没有去投胎?!”   小红眨巴眨巴死鱼眼,道:“因,为,任,性。”   另一边齐小异和齐晓赶到精神病院见到医生后才惊觉她们的出发点是很好的,可是应该怎么提醒呢?难道要说蔡思颖被恶魔附身了,千万别说出“想”、“要”、“有个愿望”之类的字眼吗?   “就是和她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有些词最好别说。”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为什么是这些词?”   齐小异听着齐晓隐晦地想表达她们的意图,但实际上完全是在扯皮的对话,虽然很着急但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眼神不自觉地就往蔡思颖所在的病房那边瞟,却看到一个绿油油的东西扒在走廊的拐角处偷看他们。她定睛一看,发现是在跆拳道比赛那晚遇到的小夜叉呼呼,第一反应是呼呼跟着鬼差来勾魂,医院里不会要大规模死人了吧?   齐小异瞥了眼还在扯皮的齐晓和医生,确定没看到有鬼差在呼呼身边,便疾步走了过去。   呼呼见齐小异主动来找它,不用冒险去人多的地方,两只小灯泡一样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满是期待地仰头看着齐小异。   “呼呼你怎么在这?”   呼呼挺了挺小胸膛,自豪地说:“呼呼陪红红来抓坏鬼。”   “抓坏鬼?”齐小异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来接死人就好。   呼呼点点头,然后转身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发现齐小异没跟上来,还回头伸出小胳膊向她招了招手。   齐小异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接着发现他们要去的方向似乎和蔡思颖病房的方向一致,又想到呼呼刚才提到的“红红”,略一思索,心里突然燃起了希望。   一个护士迎面跑了过来,嘴里惊慌地喊着“来人啊!”。   齐小异被她的紧张感染了,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呼呼果然走进了蔡思颖的病房,齐小异过去一看,发现病房的门竟然开着,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抬眼就看见小红正飘在房间中央,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红……”齐小异话没说出口眼圈先红了,这些天以来的担惊受怕在以为小红已经被吞噬时转化为对恶魔出奇的愤怒,但此时这股怒气却一下找到了宣泄口,全都随着决堤的眼泪迸流而出。   小红有点嫌弃地缩了缩头,然后飘到哭花了脸的齐小异身边,虽然碰不到她,还是作势拍了拍她的背。   “多,大,人,了,还,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小红斜眼想了想,修正道,“虽,然,我,确,实,死,了,厚。”   齐小异破涕为笑,这才注意到病床上一直对她们虎视眈眈的蔡思颖,不过在齐小异眼里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很难看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蔡思颖的眼耳口鼻中都冒着黑烟,尤其是眼睛简直像是在往外喷射黑色的火焰。   站在门口的呼呼蹦跶到齐小异边上,手里举着一个很像小型吸尘器的东西,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地抬头看了看齐小异和小红,正要开口说什么,几个医生护士却冲了进来,吓得它一下躲到齐小异身后,缩起身子抱着她的小腿发抖。   蔡思颖瞥了眼来询问她情况的医生,嘴角突然向上勾了起来,然后好似要厥过去一样向后倒在了床上,一团团黑烟便顺着她的七窍涌了出来。医生以为她犯病了,连忙上前准备急救。   齐小异却能看到黑烟的走势,只见黑烟迅速在空中汇聚到一起,向高处的排风口窜了过去,她立即明白恶魔这是放弃了蔡思颖的肉身,准备先逃跑再重新找人附身。   小红拍拍呼呼的肩膀,呼呼却死抱着齐小异的腿不放,她二话不说伸手将它提了起来,对准恶魔逃跑的方向启动了呼呼手中那个有吸尘器外形的东西。   “呜————”   声音响起来也很像吸尘器,齐小异看着黑烟在呜呜作响的轰鸣声中不受控制地向他们飘了过来,暗自腹诽其实这就是个吸尘器吧?   滚滚的黑烟上下翻腾着,似乎极力想挣脱吸尘器的束缚,但最终还是难敌强大的吸力,伴随着黑烟中一声粗犷凄厉的“不——!”,嗖地一下消失在吸尘器狭长的吸嘴里。   由于吸尘器拼命抖动,呼呼只好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将吸尘器抱在胸前以防摔落,它还向小红和齐小异投以求助的目光,但小红无动于衷,而齐小异早就看傻了,而且还得注意着不让那些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医生发现异常,于是呼呼扁了扁嘴,委屈地随着吸尘器大幅振动。   “叮”地一声响起,吸尘器复归平静。呼呼还惯性地持续了几秒的打颤,犬牙交错的嘴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一颗乌黑的珠子“噗”地一下从吸尘器的嘴里飞了出来,小红伸手一捞便抓住了那颗珠子,然后看都不看一眼就扔给了眼睛发直的呼呼。   呼呼接过来一看,笑容刚咧了一半,嘴角又耷拉了下去,大眼睛眨巴眨巴就泛出了泪光,抽了抽鼻子,将珠子往地上一扔。   “一点也不好看,阿爸骗人!”   齐小异虽然不懂那个吸尘器一样的东西是怎么个工作原理,但看方才那架势,那颗乌漆墨黑的珠子分明就是那个恶魔变的,就这么随手乱丢真的好吗?她看了眼还在抢救蔡思颖的医生,小步地蹭到珠子滚落的角落,弯腰将它捡了起来,然后迅速撤离病房。   手一碰到那颗珠子,一声声愤怒的咆哮便随之直达齐小异脑海,她皱眉忍耐了一阵,等咆哮声弱了下去,才能仔细打量手中的珠子。只见弹珠大小的圆球里好像装着晕开墨汁的清水,一团氤氲的黑烟随着她的晃动在里面来回撞击。   小红扭过头问呼呼:“你,真,的,不,要,吗?虽,然,丑,了,点,但,是,会,说,话,哟。”   呼呼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点犹豫,最终坚决地摇了摇头。   齐小异想起来呼呼到她们寝室找令牌那次,要走了她大一时买了就从没戴过的头饰上的塑料珠,想到那个头饰浮夸的造型,她有点明白呼呼为什么那么嫌弃恶魔变的这颗珠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同情那个恶魔。   小红飘到齐小异对面,她正想询问这些天她到底去哪了,忽然发现小红整个鬼沐浴在投射到走廊上的阳光中,立刻惊道:“你在太阳下没问题吗?”   小红张开双臂,嘚瑟地迎着阳光荡了一圈,说:“我,现,在,是,持,证,上,岗,不,怕,惹。”   在齐小异的追问下,小红交代了她这些天以来的经历。简而言之,就是几颗塑料珠引发的血案。   事情要从齐小异捡到呼呼的令牌那晚说起。   呼呼在齐小异的抽屉里看到了那个造型浮夸的头饰,并表达了想要上面几颗塑料珠的意愿。那东西齐小异留着也没用,就送给了呼呼,还亲手给它串成一串挂到了它的令牌上,之后呼呼便回了地狱。但谁想呼呼一把这几颗属于人间的塑料珠带回家,它爸爸就对它随意接受人类东西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将呼呼胖揍一顿后提溜着它来还珠子,结果没找进齐小异的寝室,倒先遇上了正在查房的小红。   作为阴间公务员的夜叉先生撞见不肯去投胎的厉鬼会发生什么?自然是麻利地将小红缉捕归案,带回地狱受审。   “其,实,我,就,在,那,呆,了,几,分,钟。”阴间一日,人世一年,小红也很无语,她说话本来就慢,不过多耽搁了几分钟,那个夭寿的恶魔就闹出这么多妖蛾子。   小红将她不能去投胎的理由向判官阐明,并查经属实后,判官将她的情况上报给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秦广王深受她舍己为人精神的感动,特将她破格提升为鬼差,管理S大一带的阴间事务。   “年,底,鬼,差,述,职,大,会,还,邀,请,我,去,演,讲,有,点,怕,肿,么,破。”   齐小异想了想,觉得以小红的语速,可能应该担心的是其他鬼差。   至于呼呼使用的吸尘器一样的东西,是鬼差抓捕鬼魂时所使用的魂体浓缩仪,专门用来对付有点本事又不听话的恶鬼,一般来说浓缩完的鬼珠是要带回地狱关押的,但这恶魔本没有登记在册,况且也不属于Z国阴间管辖的对象,呼呼爸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呼呼以为它是偷偷从家里拿出来用的,也算补偿它想要漂亮珠子的愿望,但谁知道恶魔变的珠子这么不符合小朋友的审美。   病房里的抢救告一段落,没有恶魔附体的蔡思颖的生命体征渐渐恢复了正常,此时在医生的照顾下沉沉地睡去了。   医生护士走出来时齐小异透过门缝看了蔡思颖一眼,她不知道当蔡思颖再醒来时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可能她在恶魔迫使她食人时就已经疯了吧,这样说不定反而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她还保持着理智,那不论是要承担刑事责任还是一辈子被关在精神病院,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来说都是非常残酷的事。   这么想着,齐小异又厌恶地低头瞥了一眼还在喊放它出去的恶魔珠,罪魁祸首明明在这里,但她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也许进精神病院的人就是她了。   齐小异带着小红和闷闷不乐的呼呼往外走,快到大门口时却看到贺神婆领着一个穿大棉衣棉裤,戴毛线帽和口罩的人走了进来,她认出那人是之前遇到过的兼职收废品的道士秦铮,应该就是贺神婆找来收恶魔的高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夜叉爸爸表示躺着中枪,他收的鬼珠挺多都挺好看的好吗,鬼知道恶魔珠原来是黑不溜秋的(┬_┬)   最近总体上来说我还是挺勤劳的吧_(:3ゝ∠)_   另外其实恶魔照道理来说没有这么弱,但是因为这只恶魔的能力被封印了所以才能被呼呼一下就收走了,然后就是和之前轮回珠的剧情有关,照原来的时间线呼呼看中的是轮回珠,因为没有带走所以夜叉爸爸不知道它和人类交流过,也就没有来齐小异的寝室楼,没有遇上小红   ☆、山村鬼话(一)   贺神婆和秦铮看到齐小异身后的小红时,两人的表情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贺神婆满是皱纹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然后眼眶瞬间就红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是一边点着头一边含泪微笑。   而秦铮的五官中虽然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但从他已经发绿的眼神来看,齐小异觉得他就差大喝一声“歹!妖孽哪里跑!”,就要冲上来收了小红。   为了不让秦铮打扰贺神婆和小红的重逢,齐小异连忙上前将他拦了下来,正要解释小红的身份,回头一看却愣住了。小红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生前的模样,舌头收回去了不说,就连脸色和眼神都与她见过的那张照片上如出一辙,仿佛岁月又倒流回了十七年前。   “婆婆。”   看到贺神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神情,齐小异眼前也不由有些泛酸,不过等听到小红开口说话时这些悲伤的情绪都变成了胸中奔腾的吐槽欲。   原来小红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吗?以前吐着舌头口齿不清什么的都是在恶意卖萌吧?   齐小异平静了一下心情才转过身向秦铮解释小红的身份,并告知他恶魔已经被收服了。秦铮听到小红并无害人之心,而是为了牵制恶魔不再祸害后来的学生才成为厉鬼,他身上弥漫的敌意便消失了,知道她现在已成为鬼差后更是正气凛然地点了点头道:“章道友所为着实令贫道钦佩,而今能得如此造化也正是应了善恶有报。”   齐小异不自觉地想向秦铮文绉绉的说话风格靠近,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几个画风相近的词便放弃了。不过打消了秦铮把小红收到塑料瓶里的念头,她总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这才发现秦铮和上次见面时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你的废……哦不,你怎么没带着你收的那些厉鬼?”秦铮这次没提着之前一直不离手的蛇皮袋,齐小异猜测可能是贺神婆催的太急,所以出门时没带上?可是那么多厉鬼,万一他不在的时候跑了怎么办?   秦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低下头,似乎有些羞于启齿。   “此事说来话长,但无论如何贫道难辞其咎。自上次一别后,贫道便一直在追查三尸案背后的隐情,想必道友也知道这一点。”   齐小异想起上次他们见面时的情景,说实话没想到秦铮真的将三尸案放在了心上,他这么久没出现,她还以为秦铮已经把她和三尸案都忘在了脑后。   “凶手的遗体已被火化,但贫道查阅了法医的报告,发现此案确有蹊跷之处。”   齐小异一点也不想知道打扮得像收破烂一样的秦铮是如何拿到法医的验尸报告,总觉得这个过程可能不太和谐。   “那凶手的尸身在检验时死亡时间已超过两个月,换言之,凶手在犯案时,已经身亡。”秦铮抬起盯着地板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齐小异。   齐小异一愣,随后只觉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窜上了头皮。   “这很像道门中的控尸术,真正的凶手必然另有其人,于是贫道便以此为线索,寻找身负这一秘术之人,但由于贫道的过错,此事如今却只能暂且搁置。”   秦铮又低下了头,看起来十分自责。   就在他开始调查控尸术的第二天,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蛇皮袋在他歇脚时被一个老头当成废品抢走了,等他追上时老头已经将那些封有厉鬼的塑料瓶卖给了废品回收站。卖出时瓶子被压扁,破坏了上面的符纸,秦铮这些年收服的厉鬼便全部四散而逃,考虑到这些厉鬼的危害性,他只好暂时将追查三尸案的真凶一事搁置,转而去追踪逃跑的厉鬼。   明明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齐小异的感受却有点微妙,理智上明白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但又有点想笑。抢蛇皮袋的老头很可恶没错,可是秦铮这副打扮也确实很难不让人误会袋子里的东西。   秦铮看了看表情有些扭曲的齐小异,踌躇了半晌才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他这次之所以会答应来帮忙,一是因为不能放任恶魔不管,二也是为了将厉鬼出逃的事告知贺神婆,希望多一个人帮忙。没想到还能遇上齐小异,便将这一情况向她说明,希望她也能一起追查出逃厉鬼的下落。   “可是我……”齐小异不是不想帮秦铮,主要是她其实除了有阴阳眼之外什么也不会。   “道友若是为难便不要勉强,有贺婆婆相助已是贫道之幸。”   “不,我愿意帮忙,但我只是能看见鬼魂,想抓住它们可能有困难。”   秦铮见她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眉眼处立时舒展许多,在棉衣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符纸,本想数几张出来,考虑了一下,索性全部递过来道:“道友若是发现厉鬼的踪迹,只需将这道寻踪符焚烧,贫道便会赶来。”   齐小异眨眨眼,伸手接过符纸,粗略估计了一下少说也有十几张。秦铮也太实在了,这是想她帮忙找到几个厉鬼啊。   恶魔之事既已解决,秦铮又急于将在外窜逃的厉鬼收服,便先行告辞。齐晓陪齐小异忙活了半天,也要回局里去交差。呼呼没得到想要的漂亮珠子,又偷拿了大夜叉的魂体浓缩仪,为了不被发现也要赶紧回家。于是就剩小红和齐小异将贺神婆送回家,路上两人一鬼的闲聊中齐小异总算是搞清楚了地下室恶魔的来龙去脉。   和齐小异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恶魔果然是通过那户人家的小女儿来到Z国。她在国外留学期间参加过一个与宗教有关的社团,某次进行招魂活动时出了差错,召唤来了恶魔却怎么也送不走,最后社团里的人几乎死绝,还引来了驱魔人,恶魔为了躲避驱魔人的追捕便附在了那个小女儿的身上,随她一同回了国。后来便是在国内又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甚至还附身在那户人家幸存的小男孩身上想要残害更多的人,所幸被几个同样留过学的高人发现,并将它封印在了那间地下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几个高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继续加固封印,终于在十七年前让蛰伏的恶魔抓住了机会。   “所以在地下室里多出来的那具尸体就是当时那个小男孩?”这虽然是个问句,但齐小异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恶魔居然凶残到连孩子都不放过,但是那几个所谓的高人将小男孩的肉身连同恶魔一同封印的行为也让她难以接受。   贺神婆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是他们当时那么做肯定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怨也只能怨那些祸害人的东西。”   贺神婆的神情中露出了疲态,从午休被打断就一直强打着精神,此时却是撑不住了,齐小异扶她去里屋躺下后,就和小红一同道别离开。   一出贺神婆的视线范围,齐小异察觉小红立刻又变回了吊死鬼的形态,她受不了地说:“你要不要这么敷衍我啊,你又不是不能好好说话。”   小红飘忽的死鱼眼斜了一下,“这,样,比,较,舒,服。”   齐小异无奈地点点头,只能接受这种差别待遇。   “你知不知道童桉她们……”齐小异想起来还没告诉小红童桉和丘澜两人遇害的消息,却有些不忍说出口。   小红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从她的表情中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最让齐小异难过的不是童桉她们没能逃过一劫,而是小红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两人的平安最终还是被恶魔摧毁了。   “对不起,我没能及时阻止那个恶魔,让你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延,长,了,她,们,一,倍,的,寿,命,呢,怎,么,能,算,白,费,了。”小红的语调有点上扬,飘到有些低落的齐小异面前,“我,是,不,是,棒,棒,哒。”   齐小异知道她是故意在逗自己笑,但反而让她更难过了。   “你,下,个,月,就,二,十,了,吧。”小红飘回齐小异身旁,幽幽说了一句,突然又凑到她脸边,“我,永,远,十,八。”   这回齐小异总算笑了出来,迈开步子去追阴笑着飘走的小红。   小红回到寝室楼后楼里的杂毛小鬼一哄而散,齐小异终于又过上了能在寝室里安心睡觉,不用担心半夜醒来床前站着一只鬼的日子。但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周,半个多学期来遭遇的神神鬼鬼暂时都被齐小异抛到了脑后,除唐柚外寝室三人顶着通宵复习的黑眼圈勇斗期末考试,考完最后一门后辅导员通知大家一起开班会,说是有事情要宣布。   “明年这个时候大家肯定就在忙着找工作、考研考公了,正好这次过年比较晚,所以班委之前也征求过大家的意见,希望在这个寒假组织一次班级旅行,也算是我们最后一次集体活动。”   齐小异想起来之前确实有班委到寝室里来问过这事,当时想着后面不太有时间能把整个班级的人都聚在一起,也算是为大学生活留个纪念,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但是当听到辅导员宣布旅行地点时,却想穿越回去摇晃自己的肩膀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我们就不去那些热门景点凑热闹了,班里何朗诚同学邀请我们去他的老家流相山爬山、吃野味,大家可以感受纯天然的自然风光。”年轻的辅导员眼睛里闪着愉悦的亮光,让齐小异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在他家附近新发掘了一处古墓遗址,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但我们可以在外围观看,大家期不期待?”   齐小异真想大喝一声“不期待!”   一群天真的大学生加上人烟稀少的山村和古墓,这完全就是三流恐怖片中作死的节奏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玩暖暖的小天使_(:3ゝ∠)_这次愚人节的活动简直毫无人性,赞同的举个爪╰(‵□′)╯   ☆、山村鬼话(二)   在收拾行李出发的前夜齐小异终于有心思考虑之前秦铮告诉她的事。逃跑的厉鬼倒不是她首要关心的问题,更让她在意的是秦铮提起三尸案的真凶实则另有其人,当时无暇多想,现在熬过了期末考试的摧残,齐小异将前后几件事一联想,总担心目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说不好那个凶手看风头过去了又会再次作案。不过按秦铮的说法,真正的凶手是通过操纵尸体来谋害人命,这要怎么找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呢?   齐小异决定还是先给齐晓打个电话商量一下,至少让警方知道黄吉只是个傀儡,真凶仍逍遥法外。   刚拿起手机要拨号,它就自己响了,齐小异一惊,差点将手机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好容易稳住了,一看屏幕上来电人那里赫然写着任同,顿时又犹豫了。   “谁呀?”寝室里另三人听铃声响了半天却不见齐小异接,便好奇地看了过来。   “就是我姐男友的一个朋友,可能有点事吧。”齐小异有些尴尬地解释,慌忙按了接通,拿起手机到阳台上接听。   “喂,小异。我是任同。”任同低沉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格外有磁性,让齐小异一阵心慌。   “我知道。”齐小异清了清嗓子,语气中故意带上礼貌的疏离,“有什么事吗?”   从沉潜山回来时齐小异陷入了单方面的赌气,后来意识到她就是把自己气死,任同也不会知道,便摆正了心态,准备顺其自然。但时隔多日两人再次说上话,齐小异才发现什么顺其自然全是屁话,她有很多话想说却根本开不了口。   “上次在沉潜山……”   齐小异一听任同提起沉潜山的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有点害怕却又很期待他将要说出的话。   “我有个昏迷很久的病人在我们回去之后苏醒了。”任同顿了一下,语调始终平缓如一,“我想替她谢谢你。”   齐小异高悬的心在漏跳一拍后重重地摔回谷底,原来他打来只是为了告诉她那个生魂离体的病人苏醒了。   “原来她是你的病人啊,好巧。”齐小异根本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失望。   “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任同附和了一句,然后迟迟没有再说话。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能醒过来还是靠她自己的求生意志。”齐小异见任同没有开启新话题的意思,也不愿意硬凑上去,“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   “你最近还好吗?”任同在齐小异说后一句话的同时开了口,语气中有些犹豫,但似乎又并不想这么快挂断电话。   “还挺好的啊。”齐小异有点搞不懂他的用意,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前天刚考完试,然后明天班级组织去X省的流相山旅游。”   “流相山的风景不错,但景点开发不算太完备,你们去那里爬山要多做些准备。”   “我们班有个同学的老家在那边,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半晌任同才道:“明天应该要早起吧?你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嗯。”齐小异也不知道可以再说些什么,就顺着任同的意思挂了电话,然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跳脚。   接完这个没话找话的电话齐小异要是还猜不出任同的心思就未免太迟钝了,谁会大晚上特意给无关紧要的人打电话说些漫无边际的废话?但为什么任同就是不能坦率地说他想她了,这样一副领导慰问下属的情况是几个意思?   齐小异忽然又想到一点,她并没有给过任同自己的手机号码,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她的号码?   齐小异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赶紧给齐晓打了个电话,先把三尸案的事和她说了,比较意外的是齐晓并不是特别吃惊。   “好的,我明白了。”齐晓的声音听上去格外严肃,“但是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会有警察去调查的。”   齐小异怀疑齐晓早就知道黄吉的尸体有问题,不过她本来也就是担心警方被蒙在鼓里,既然已经引起重视了她便算功成身退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齐小异觉得任同能得知她手机号的渠道只有王奕杰或是任可,相对来说还是王奕杰比较有可能,所以就想问问看齐晓。   齐晓听到她的问题先是愣了几秒,不过正好在加班,还是把王奕杰叫了过来。   “对啊,任哥是问我要过你的手机号,不过什么时候要的我得想想,感觉有一阵儿的事了。”王奕杰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欢脱,“大概是在去沉潜山之前那段时间吧。怎么啦?闷骚的任哥终于向你表白啦?哎呦疼疼疼……”   王奕杰被齐晓扯着耳朵拖开了,齐晓接过手机问齐小异是不是真的,齐小异暗想要是真的就好了,便听齐晓又叮嘱道:“你和任同差这么多岁先不说,他那个妹妹就不是个省心的,你可要考虑清楚。”   齐小异连忙表示根本没有表白这回事,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又胡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去沉潜山之前,那差不多就是跆拳道比赛之后那几天?齐小异现在无比赞同王奕杰对任同闷骚的评价,他当时既然给了她名片,那顺便要了她的号码又能怎么样?还绕这么大一圈。   齐小异确信不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后,便盘算着下次再有机会见到任同,一定要逼他说出心里话。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几个家里有事必须回去的同学外,班里学生加上辅导员共计28人一同踏上了去X省的旅程。   “你们有没有听说商学院有个男生得了怪病?”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个被野猫抓了腿的男生?”   从S市到X省乘坐高铁大约需要七个小时,大家各自坐定后女生之间便三五成群抱团闲聊起来。齐小异寝室四人自然是坐在一起,刚说没几句就听到她们后边的女生提起了疑似虐猫狂魔袁宁的人,齐小异便多留意了一下。   “对就是他,听他们班的人说他现在全身都溃烂了,根本没法见人,而且还感染了伤口,说不定要截肢呢。”   “啊?怎么会这么严重?是不是抓他的猫身上有病啊?”   “那倒不是,不过确实是和猫有关……”说话的女生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到处乱说啊,那个男生同寝室的人说他虐猫,以前经常看到他偷偷去埋猫尸,现在他得的那种病是从猫尸上感染来的。”   “咦……好恶心,他寝室的人怎么能忍啊?”   “所以他们都搬出去了啊,谁知道那么恶心的毛病会不会传染。”   “那这么说他现在得病也是遭报应了,该。”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的。”   齐小异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在她们信誓旦旦的表情下几乎能看到内心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她估计等这次寒假结束,袁宁虐猫得怪病的事就会全校皆知,但齐小异反而觉得大快人心,真是应了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这句话。   说起来这次她其实十分想带上豆豆,毕竟要去的地方边上就是古墓,有豆豆在能安心一些,但高铁又不比坐大巴,只好作罢,她现在只能祈祷何朗诚同学的老家没什么妖魔鬼怪了。   七个小时的高铁过后紧跟着三个小时的大巴,直把一群常年在教室或电脑前久坐的大学学生也蹉跎得两股发软、萎靡不振。   在快到的时候大巴突然抛锚了,司机下车查看一番后上来摇了摇头,说修好恐怕得费些时间。   “再往上些就到我们村了,要不咱们下去活动活动腿脚?”带头的何朗诚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但其他同学功力没有这么深厚,纷纷表示愿意弃车保腿。   将行李从大巴上取下后,齐小异站在公路上,放眼望去一片萧瑟的山林,冬季的山间空气新鲜而清冽。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沿着盘山公路而上,但随着天色渐渐变暗,队伍中嬉笑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毕竟经过了一天劳累的旅途,新鲜劲过后这种爬山的体力活对有些女生来说就力不从心了。   齐小异四人走在队伍的中间偏后,昏沉的夜色下前后同学的脸都罩上了一层阴郁。   “啊——!”   队伍最后的一声尖叫更是将众人表面的平静彻底打破,走在前面的男生和辅导员立刻过来询问。   发出尖叫的女生叫郑丽娜,在班里是女神级别的存在,此时花容失色地指着路旁的草丛,几个男生为了表现自己都抢着去查看。   但等看清草丛中是一堆白骨后即使是男生也愣了片刻,最后是何朗诚上前用脚拨弄了几下,随后笑着对大家说:“别怕,这是动物的骨头,可能是山里的动物被过路的车撞死后留下的。”   齐小异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很想问一句你这么说你身后那位满脸血的大姐知道吗?   她方才就注意到那个站在路边的女鬼,但见她死状凄惨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便装作没看见,谁知道郑丽娜居然会看到她的尸骨。   不管何朗诚是真没看出那是人的骨头还是另有目的,齐小异还是很感谢他这一番话起到了安抚人心的作用,大家又继续上路了。   终于在天色黑透前赶到了何朗诚家所在的山村,看到前方温馨的点点灯光,众人发出了一阵欢呼,然后你追我赶地冲进了村子。   在村里的小广场集合后,辅导员崔洁开始点人,却见她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1、2、3、4……25、26、27。”她连续数了三遍,人数始终对不上,便有些急了,“不是说好都先来这集合吗?有谁没来?”   下面有学生打趣道:“崔老师你是不是没数自己啊?”   班长汤露闻言也数了一遍,随后脸色不太好地放下手,“确实少了一个人。”   ☆、山村鬼话(三)   “大家看看自己寝室的人是不是都在?”崔洁的声音有些慌乱,如果有学生在这荒郊野外出了事,她作为辅导员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   在小广场仅有的一盏路灯昏黄的映照下,二十多个学生混乱地四下张望,不一会儿便听一个女生喊道:“罗钰莹不见了!”   罗钰莹是一个话很少的文静女生,集体活动时总是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跟在大家后面,也难怪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在队伍中了。   “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崔洁问出声的女生丁倩仪,她和身边的两个女生正是罗钰莹的室友。   “我,我不知道,我们没和她一起走。”丁倩仪的回答很没有底气。   崔洁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对此十分不满,正要再询问,却听郑丽娜突然道:“我在草丛里看到动物骨头的时候她好像还在我后面,但是后来我就没留意了。”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心好歹定了一些,那个地方离村子不是太远,就算走丢了应该也不难找,崔洁便让女生们先去老乡家里安顿下来,她准备带上几个男生一起去找罗钰莹。   何朗诚却在女生散开后拦住了崔洁,齐小异四人走得比较慢,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崔老师,现在天已经黑了,最好不要离开村子,说不定罗钰莹只是走得比较慢,我们再等等,如果明早她还没出现,我们再去找也不迟。”何朗诚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番自相矛盾的话,崔洁当然不会买账。   “如果罗钰莹遇到了什么意外,等到明天早上哪还来得及?”   说完崔洁也不顾何朗诚的阻拦,带上班里另外四名男生就要离开。何朗诚见拦不住他们,脸色十分阴沉,一回头看见了路边站着的齐小异几人,皱了皱眉向村里走去。   齐小异没听清何朗诚具体和崔洁说了些什么,但看出他不希望他们出去找人,如果只是怕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也就算了,但她现在非常怀疑何朗诚很清楚地知道之前那堆白骨就是人类遗骸。   齐小异把这个想法和唐柚三人说了,她们也觉得何朗诚故意阻拦崔洁出村的行为有古怪,几人便悄悄跟上了他。   何朗诚行色匆匆地走进村头的一间屋子里,屋后可以看到黑峻峻的山林,萧瑟的枯枝在夜色下张牙舞爪,其间还有一些面目模糊的白影,齐小异扫了一眼便赶紧移开视线。她们没有跟进屋,正聚精会神地想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齐小异和唐柚的肩。   四人有些心虚,连忙回头。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佝偻着身子,在窗口投射出来的微弱灯光下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天气的原因,齐小异猛一下看到这个老奶奶时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不太正常,她的笑容更是让她浑身一冷。   老奶奶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齐小异她们和她解释她也不听,还上手来拉她们。   屋里的何朗诚听到外面的声音,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用方言和老奶奶交流了几句,期间老奶奶一直笑眯眯地盯着齐小异几人,不过却没有再上手。何朗诚笑着回过头道:“这是万奶奶,你们这两天就借宿在她家,她看你们一直没过去所以就来找你们了。”   齐小异四人忙礼貌地向万奶奶问好,万奶奶一成不变的笑容好像画在脸上一样,向她们招招手,示意她们跟她走。   何朗诚也在一旁催促,“你们快跟万奶奶走吧。”   齐小异又快速地瞥了屋后林间那些影影绰绰的鬼影一眼,忍不住问:“这后面是不是就是那座古墓?”   何朗诚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对,你要是感兴趣,明天天亮了可以去看看。”   齐小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干笑几声,没有接话。   几人跟着万奶奶到她家后,发现桌上已准备好了饭菜,只是可能时间久了已不再冒热气,想到万奶奶特意为她们做了这么多菜,她们却耽搁了半天,顿时有些过意不去,放下了行李便赶紧坐到桌前。   那些菜看上去色泽还不错,但吃到嘴里却又冷又干,带头动筷子的叶相宜一言难尽地和小伙伴们交换了几个眼神,但又怕不吃伤了老人的心,几人还是硬着头皮大口大口嚼着冷透的饭菜。   万奶奶虽然也坐在桌边,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吃,并不动筷子,想让她一起吃,她便比手画脚地摇头摇手,齐小异等人理解为她已经吃过了,便不再勉强。   吃完一顿煎熬的晚饭,又帮万奶奶收拾了碗筷,几人才得空去周围看看,碰上投宿在隔壁的汤露等人便在门口聊了起来。   隔壁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收留了班长汤露和文艺委员郑丽娜,还有学习委员余墨凡。   “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现在还不到7点,村里却一个人也看不到。”余墨凡望着空旷黑暗,只亮着少许灯光的村子,将手放在嘴前呵了口气,呼出一团白雾。   “现在是冬天,况且山里普遍休息得早,没什么好奇怪的,等明天开始玩了就好了。”汤露也搓了搓手劝慰道。   “但这里也太偏僻了,也没看到有什么好玩的,当时班委到底为什么会决定来这里?”沈可心没想到最后会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刚才又吃了一顿冷菜冷饭,心里还是有几分怨气。   汤露听到这话愣了愣,迟疑地说:“是何朗诚提议的,他说大家都同意了,我还以为他问过你们呢,而且崔老师说的时候也没人反对,所以……”   大学的班级不一起上课,班里的同学可能一个星期也见不了几次面,信息有时候不能及时传达给每个人,像这样刻意隐瞒一些事也不是没可能。   意识到何朗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欺上瞒下将班级旅行的地点定在了这个村子,七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我也觉得他不太对劲。”郑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她的顾虑,“你们记得何朗诚说我看到的骨头是动物的吧?但我可以肯定我看到了人的头骨,不然也不至于叫得那么夸张。”   齐小异之前也和几个室友说了这一点,此时她们四人互相看了看,将她们看到何朗诚阻止崔洁出村的事说了出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其他同学知道这些事吗?”余墨凡的语气中有些恼怒,看了看其他人也一脸凝重“你们看到他在村头的屋子里是吧?我要去问问清楚。”   “你先别冲动,这些事可能只是赶巧了,要是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反而会影响大家的心情,万一何朗诚只是出于好意,我们就太伤人了。”汤露赶紧拦下余墨凡,又是一阵好言规劝。   “班长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崔老师他们不是已经去找罗钰莹了吗,今天我们还是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叶相宜也帮着汤露说话,总算是打消了余墨凡去找何朗诚对峙的想法。   累了一天加上天气又冷大家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在寒风中聊天,便准备各自回借宿的地方。   看到汤露三人进了屋,唐柚加快脚步赶上几个室友,“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里好像根本没有信号。”   唐柚这话一出几人心头都是一颤,忙拿出手机,发现果然她们四个的手机都没有信号。   “你刚才怎么不说?我们还能看看汤露她们的手机是不是也这样。”沈可心颓丧地放下手机,没有玩的地方也就算了,连信号都没有简直不能忍。   “刚才余墨凡那架势要说了不是纯添乱吗?”叶相宜倒是一下明白了唐柚的想法。   “天呐,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原计划不是在这呆三天吗?不知道能不能提前让大巴来接我们,不过我们至少也得找到罗钰莹才能离开吧。”   “大巴能开进来吗?之前似乎一直是何朗诚在给司机指路,但是后来抛锚了,我们是走进来的,司机不一定知道过来的路吧?”   齐小异说完才觉出她这话不妥,本来大家就够心烦意乱了,这种让人不安的话只会雪上加霜。   “可能只是我们太累了,所以才疑神疑鬼,还是早点休息吧。”大家沉默了片刻,唐柚先打破寂静,轻轻推着几人进屋。   进了屋却没看到万奶奶的身影,几人想着睡前怎么也应该打声招呼,便四下寻找。   “嘘!你们听,什么声音?”叶相宜突然示意大家安静,几人都屏息去听,果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动静。   “嘎嘣嘎嘣”的细碎声音,好像野兽在啃骨头。   几人顺着声音的来源,放轻动作向厨房走去,但还有几步之遥时声音突兀地停止了,然后便见万奶奶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惨白的脸,鲜红的嘴。   还是一样的笑容,只是配上嘴角没擦干净的血迹让人背后陡然一冷。   万奶奶端着一碗血淋淋的生鸡肉,笑眯眯地往几人眼前送,齐小异她们连连摆手后退,和万奶奶道了句晚安便逃也似地回了她们借宿的次卧。   晚上四人并排睡在炕上,齐小异觉得晚饭吃的那些冷冰冰的菜此时都在胃里翻腾叫嚣,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便看着透过窗口落下的白晃晃的月光出了神。   一道白影突然从窗口掠过,她心中一惊便坐了起来,躺在边上的唐柚忽然睁开了眼睛问:“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齐小异定睛看了看窗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鬼。   唐柚却也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被子发了会呆,然后说:“我想去厨房看看。”   齐小异一愣,“你是在怀疑万奶奶?”   唐柚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便下了地。   “等等,我和你一起。”   两人动作极轻地推门来到外间,确认万奶奶正在主卧睡觉,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   之前洗碗的时候她们来过厨房,但没有仔细看,此时倒是有些无从下手。   唐柚扫视了一圈灶台、水缸和锅碗瓢盆,忽然一弯腰,伸手去扒拉灶台口的柴灰。   齐小异差点出声想阻止她,但看清里面其实没什么柴灰,而是一些乱七八糟又黑乎乎的东西,也觉出有问题,便上前帮忙。   一只毛都没拔,被啃了一半的野鸡被塞在最外面,她们用厨房里的柴火将它拨到一旁,又翻到一些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损衣物和疑似鸡骨头的东西,但再往下翻到的东西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一截青白的人类手指,上面还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 作者有话要说:     ☆、山村鬼话(四)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屋外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齐小异和唐柚一个激灵,立刻翻身下床,发现来人是班长汤露。   汤露的眼底也是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想来昨晚也没睡好,虽然极力想保持镇定,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轻微的颤音,“崔老师和那几个男生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来通知大家去小广场集合,等下一起去找他们。”   齐小异和唐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这么一句话: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在厨房发现人的手指后齐小异和唐柚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把灶台里的东西恢复原状,不管何朗诚出于什么目的把班里的人骗到村里,至少目前还没撕破脸,如果真的硬碰硬,从这灶台里和路边的人类残骸来看,吃亏的可能会是他们这些学生。   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的速度这么快,算上第一个失踪的罗钰莹,现在已经有六人生死未卜,她们必须要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班长你的手机有信号吗?”   汤露正要去通知剩下的人,听齐小异这么问,担忧地回头皱眉道:“没有,其他人的手机也都没有信号,不然我们早就联系崔老师他们了。”   他们现在可谓是与世隔绝了,在这样一个深山老林中的村子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齐小异和唐柚决定暂时不告诉其他人村里有问题,以免引起恐慌,进屋后先把沈可心和叶相宜叫起来,只交代了让她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分开行动。   来到小广场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无一例外的睡眼惺忪,而汤露和何朗诚在一旁小声争论着什么,最后的结果是何朗诚微微皱眉旁观,汤露则强打精神向大家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至少要两人一组一起行动,还有要小心山里可能有冬眠的蛇以及遇到危险要大声呼救,然后班里的同学便三三两两开始分头寻找失踪的六个人。   汤露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她和余墨凡、郑丽娜和何朗诚一组,正要出发时突然被齐小异拉住了。   “我们找班长有点事,墨凡和丽娜也一起来下可以吗?”齐小异对何朗诚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也不知道能不能阻止他带走这三人。   何朗诚倒是笑得十分爽朗,很痛快地让汤露三人和齐小异她们走了。   齐小异脚下生风,带着一头雾水的几人直走到村外才停下脚步,回头却还能远远地看见何朗诚站在原地的身影,不由浑身发寒,拉过几人道:“我不知道你们借宿的那家是什么情况,但那个万奶奶绝对有问题,而且我们怀疑何朗诚是帮凶。”   这下连沈可心和叶相宜都惊异地看了过来,齐小异看了眼唐柚,唐柚向她点了点头,她便把昨晚听到万奶奶在厨房啃骨头,后来她们在灶台里发现人类手指的事告诉了几人。   沈可心大惊失色地捂住嘴,险些叫出声,另外几人虽然反应没有这么大,但脸色也十分难看。   “昨晚我看到那个小男孩在啃鸡爪,至少他妈妈说是鸡爪。”沉默了一阵,郑丽娜突然开口,“我当时只是觉得那个鸡爪形状好像有点奇怪,会不会是……”   沈可心发出一声干呕,郑丽娜便没有接着往下说。   “那崔老师他们的失踪会不会也和何朗诚有关?”   “有可能,昨晚他想阻止他们出村但失败了,说不定后来又把他们抓起来了。”   “何朗诚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把我们骗来这里就是为了……”   为了吃了他们。   余墨凡没有说完,但其他人已经猜到她后面的话。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崔老师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所有人一起逃跑。这个村里大概有不到20个人,其中还有好几个老人和小孩,而我们一共有27个人,想要全部制服我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在我们一进村的时候就动手。”这是齐小异和唐柚昨晚商量之后想到的对策,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不容易,首先要找到失踪的那几个人,其次要在不让村里人起疑的情况下通知所有同学,还要在逃跑的时候保证没人掉链子,最后他们对山路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到公路上,而且就算能回到公路上,从那具遗留在路边的尸骨来看,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安全了。   但只要能逃到有信号的地方,就可以联系外界来救援,就有脱险的希望。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就是让两个人先往外走,到有信号的地方报警,如果成功了大家就都能得救,但是这两个人落了单被抓走的概率也很大,而且不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可能会削弱我们最后逃跑的整体力量。”唐柚又冷静地补充,抬眼扫了一圈剩下的人,“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你们有人愿意和我一起试试吗?”   汤露是班里的主心骨,她要是不见了难保剩下的同学不乱,沈可心的胆子太小,齐小异的眼睛说不定能帮助她们找到失踪的人,所以人选便落在了叶相宜、郑丽娜和余墨凡三人头上。   “我来吧。”叶相宜首先出声,但唐柚想了想说:“相宜你会跆拳道,我也会些防身的招数,你还是留下保护大家,我们要尽量分散风险。”   郑丽娜和余墨凡看了对方一眼,同时说:“我来……”   唐柚看了看她们,最后选了郑丽娜。   七人互相鼓励了一番,唐柚和郑丽娜便沿着山路穿进树林往外去了,剩下五人决定赶紧去找失踪的人和其他同学,最好能在天黑之前通知到所有人。   “何朗诚前面和我起争执时一直想让我劝同学们不要去古墓附近找人,说什么那边有盗洞,很危险之类的。”在动身前汤露忽然想起这一点,说完之后便见几人都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有何朗诚这话,她们还真一定要去古墓找人了。   从村后绕去古墓的路上又遇到了丁倩仪寝室的三人和两个男生,和他们说明后,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但在连辅导员都失踪了的情况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们还是抱团跟上了齐小异等人。   靠近古墓的树林似乎比村里还阴森几分,现在人多势众的,齐小异倒是迫切希望能看到一两个鬼魂问问路,偏昨晚见到的那些白影现在一个也没有出现。   他们一边喊话一边缓慢前进,齐小异还要留意各种阴暗的角落,就没注意脚下忽然横扫过来的枯藤,一个踉跄,刚往前踏出一步便心道坏了。   她一脚踩空,哧溜一声顺着一个被枯叶掩埋的盗洞就滑了下去。   头顶的尘土和落叶在下落的过程中盖了齐小异一头一脸,双脚好不容易踩着了实地,她先吐出嘴里的枯叶渣,又使劲拍了拍身上和满头满脸的灰土,才撑着地站了起来。   “小异——!”头顶上传来众人纷乱的呼喊,她连忙喊回去表示她没事,然后看着在她眼前现形的鬼魂,又接着喊:“我可能发现线索了,你们先等我一下。”   眼前的男鬼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年纪,打扮得也像个学生,长得眉清目秀,外形上倒是一点也不吓人。   “你是昨晚在窗外那个?”   男鬼点了点头,笑道:“你果然看得见我们。”   “你昨晚是特意来找我的?”   男鬼又点点头,告诉齐小异村里的人把他们看得很紧,他不能长时间在村里停留,但白天又不能在外面现形,所以只能引齐小异到古墓里。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可以限制鬼魂的活动?不,这些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你能告诉我,我那些失踪的同学和老师在哪吗?他们,有没有遇害?”齐小异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看上去似乎愿意合作的鬼魂,便抛了一连串问题,生怕错过机会。   男鬼温柔地笑着说:“你放心,你那些老师和同学都没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   “等下,我还有同学在上面……”   “你让他们也下来吧,古墓里是安全的。”   齐小异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男鬼的用意,但此时前有狼后有虎,不跟他走也要被村里的食人魔吃掉,说不定在古墓里至少死得完整点。   剩下九个人里只有叶相宜和沈可心知道齐小异有阴阳眼,她便只说了她知道崔洁等人的去向,让他们下来跟她一起去安全的地方。   汤露、余墨凡和两个男生倒是痛快,丁倩仪三人却嫌弃会弄脏衣物和头发,磨磨蹭蹭不肯下来。   有六个老师和同学生死未卜,唐柚和郑丽娜更是为了大家愿意冒生命危险,这种时候这三个人居然还有心情担心衣服和头发,齐小异心头火起,喊道:“那你们在上面呆着吧。”   说完便带着六人跟上那个男鬼,沿着幽深的墓道向古墓深处走,路上男鬼将村子里的情况简略向齐小异说明了一下,她才惊觉他们之前制定的集体逃跑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村里那一群,根本就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山村鬼话(五)   男鬼的名字叫夏栾,在十年前和他们一样是一名大学生,但在毕业前夕的一念之差,却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在大学里的专业与地质勘查有关,老家又在X省这个古墓众多的省份,由于一些私人的原因他在毕业时急需用钱,所以在一个盗墓团伙招揽当地人为他们在流相山带路时,他一时鬼迷心窍便接下了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他们那次的目标是一座唐朝古墓,那个盗墓团伙是惯犯,有了夏栾带路更是十分顺利地找到并进入了古墓,但在进入主墓室搜刮陪葬品时出现了意外。   “墓主的棺材形状很奇特,带头的人觉得有异便吩咐不要动棺材,但他有一个手下嫌到手的明器太少,还是动了棺材上的封条,然后墓主就打破棺材坐了起来。”   之所以称其为墓主而不是粽子,是因为这座墓的主人其实还活着,听上去似乎很难以置信,但他确实从唐朝被封入棺材下葬后历经千年仍尚存一息。   “他刚出现时的形态很难想象那是一个人,只能说是一具活动的干尸。”   但墓主一把抓住破坏封条的盗墓贼后,却见他的身体渐渐丰盈,皮肤恢复了活人的弹性和光泽,而盗墓贼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在短短数秒间变成了一具紧缩的尸体。   夏栾和其他盗墓贼在这个过程中根本没有要反抗这个怪物的念头,而是争分夺秒地想要逃离古墓。他们确实逃出去了,但刚一回到地面上,墓主便追了上来。   墓主又吸食了一个盗墓贼的精气,这次其他人总算想起来还击,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惹怒了墓主。   “其实那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不过还好我们没有受太多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鬼。”夏栾向齐小异说起这段往事时没有一般横死之人带有的戾气,似乎很能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实。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墓主在屠杀了夏栾等人后惊惶而逃,被村子里一个老大爷带了回去,但他吸食人精气的能力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将老大爷也吸干之后墓主又逃离了这个村子。   一天后村子里又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然后才是梦魇的开始。   “那个人,说他是人可能不太恰当,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过了人类能做到的范围。他先到墓里来打碎了墓主的棺材,之后用和墓主同样的方法吸干了村里几个青壮年,又把剩下的人变成那种不人不鬼、必须要啖食活人血肉的怪物,而且他不知道施了什么法,将这个村子从外界的认知中抹去了。”   不止是从人类的认知中抹去,连和阴间的联系也被隔断了。   “凡是死在这个村子周围的人,不管是被那个男人吸干或是被村子里的人分食,都没有办法去投胎,只能日复一日地以鬼魂的形态徘徊在这附近。”   在这十年间有误入的背包客、有像齐小异他们这样被故意骗来的游人,甚至还有考古队的队员,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深山中的鬼村里,成为孤魂野鬼。   “你们不是第一批被骗来的外人,他们已经得手好多次了。这里可以说是那个男人的粮仓,村里的人为他囤积新鲜的活人供他吸食,他吃剩下的人便作为村民的口粮。为了抓到更多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也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起疑,他们时不时还会转化一些新人,像带你们来的那个男生,就是四年前被骗来这里的考古队队员之一。”   身后的同学听不见夏栾的声音,正在小声说话,只有齐小异一人听得浑身发冷,村民没有对他们下手不是因为他们人数多,而是要等他们的主人挑完才能下手,她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他们只要团结一致就能逃出生天。脚下机械地迈着步子,她跟着夏栾来到一间墓室。   墓室的门口是靠墙抱膝而坐的罗钰莹,她身边是昏睡的崔洁等人,另有几个容貌略显凶恶的鬼魂四散在各处。   罗钰莹看到齐小异等人立刻惊喜地站了起来,“你们怎么也来了?”   她看了看齐小异身边的夏栾,又看看齐小异铁青的脸色,醒悟道:“你也能看见他们?”   齐小异有些惊讶,莫非罗钰莹也有阴阳眼?   墓室里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鬼魂瞧见涌进墓室的有七人之多,飘过来对夏栾说:“小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们之前救人哪次成功过?这回居然带这么多人回来,那群怪物要是发现了还不把这拆咯?”   夏栾好脾气地笑笑,坚持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再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再糟糕又能怎么样?”   罗钰莹聚精会神地眯眼盯着这两个鬼魂,似乎看得十分费力,其他人见齐小异真的找到了失踪的崔洁等人,也不再怀疑她的话,都老实地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   齐小异见状便小声地询问起罗钰莹她为什么会被带到古墓里,还有为什么崔洁他们也会在这。   罗钰莹先是承认了她确实能看到夏栾这些鬼魂,前一天晚上是因为被夏栾阻止才没有进村,之后崔洁和那四个男生来找她的时候也是盗墓贼的鬼魂迷倒他们,她再帮忙将他们安置到古墓里。   所以何朗诚极力阻止崔洁在晚上出村,是因为在夜晚古墓里的这些好鬼的力量会增强,会帮助被骗来的猎物。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些东西了,现在看还挺吃力的,就算集中精神也像在看信号不好的电视,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两人交流了一下见鬼的经历,罗钰莹对齐小异的阴阳眼功能完全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减弱表示了同情,“虽然这次被鬼救了,但这种东西我还是宁愿看不见,我小时候经常被吓得睡不着。”   齐小异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又苦恼起该怎么逃生,她走到一旁悄声问夏栾:“你们之前救的人里面有最后获救的吗?”   她现在需要一点希望,哪怕曾经只有一个人逃离过魔爪,她也能有勇气接着努力。   夏栾静静地看着齐小异,他的眉目很清秀,显得十分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绝望。   “没有,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进村的人,我们也只能暂时保护你们。逃得最远的一个女生跑到了公路上,但最后还是被追上来的村民当场分食,我想你已经见过她了。”   唐柚和郑丽娜正往公路的方向去。   “你那两个出去报信的同学可能到不了公路就会被追上。”   齐小异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思考了片刻,将村里的来龙去脉向大家交代清楚,又道:“我现在上去把其他同学带过来,到下午四点时不管我带了几个人回来,不管我有没有回来,大家都要一起逃跑。跟着罗钰莹,她知道路。”   也许她现在的行为完全没有意义,也许最后没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但夏栾说的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   唐柚搀着郑丽娜一路狂奔,耳边是自己和郑丽娜“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她抬头仰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模一样的老树枯枝。   好不容易甩开来抓她们的村民,却在山林间迷失了方向。   唐柚看了眼上气不接下气的郑丽娜,扶着她靠在一棵大树旁,“我们先歇会儿吧。”   郑丽娜一边咽口水湿润干涩的喉咙一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一双枯瘦惨白的手突然从树后伸出来掐住她的脖子,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脸涨得通红,死命挣扎着想把那双手掰开。   杂乱的脚步踩踏在枯叶上的喀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唐柚不假思索地弯腰捡起地上两个拳头大的石块,绕到树后对准那个脸色如僵尸一般的少妇就是一阵猛砸。   少妇只兀自狠掐郑丽娜,脸颊和额头被打得凹陷下去也不撒手,唐柚改变策略改砸手腕,小腿却被猛地往后一扯,脸朝下栽倒,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抓住了她的腿。   小男孩又是用力一扯,唐柚被拖了过去,小男孩一咧嘴露出红黄相间残留着肉渣的尖牙就要咬她的腿,唐柚使劲将手中的石头砸向他的头,只听咔擦一声,小男孩的脖子向左扭转了九十度,他伸手去拧自己的脑袋,唐柚趁机又狠狠砸了他的头好几下,直到小男孩倒在地上不动了才停手。   掐着郑丽娜的少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扑过来要咬唐柚,唐柚闪身将她踹倒,跑过去扶起已经半昏迷的郑丽娜,刚走了几步便看见万奶奶带着几个同样面色惨白的男青年向她们走来。唐柚一瘸一拐地半抱着郑丽娜换了个方向又要往前走,却因为脚被扭伤和郑丽娜的重量而缓慢不已,眼见就要被村民包围,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要是你,就把她扔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山村鬼话(六)   唐柚费力地抬起头,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却还是给站在枝桠上的人脸上罩了一层逆光的阴影。花千树穿着一身飘逸的玄色广袖长袍,头发干净利落地束起,身姿挺拔地立在单薄的枝头,恍如仙人下凡。唐柚只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艰难地挪动。   花千树足尖轻点,飞身稳稳地落在唐柚面前。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把你的同伴丢给他们吃,你不就有时间逃跑了吗?”   唐柚绕开他,却因重心偏向郑丽娜而踉跄了几步,左右□□替不及,受伤的左脚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勉力挣扎了一会儿才重新站稳,而村民已离她们只有几步之遥。   塌了一半脸的少妇拖着她不动弹的儿子的右腿想要扑上来,却忌惮地看着花千树不敢上前。花千树回眼一笑,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将衣袖一摆,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少妇和其余村民见状不再顾忌,争先恐后地向唐柚二人扑来。唐柚要护着郑丽娜,躲避都很困难,更没有办法还手,很快就被村民们拉扯住手脚。   唐柚被拖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将郑丽娜护在身前,双臂都被村民咬住,所幸冬天的棉袄厚并没有伤到皮肉,使劲一拽衣袖虽然破裂了但手臂总算挣脱出来。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忽然左脚脚腕一阵剧痛,唐柚差点痛呼出声,一看原来是万奶奶咬住了她衣物遮挡最薄弱的脚腕,鲜血立时渗透裤脚淌了出来。   唐柚忍痛想踢开万奶奶,无奈被咬的死死的,根本使不上劲,又有一个村民扑上来想咬她的脖子,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闭眼想躲开,却听一声极轻的喘息,又好像是刮过一阵微风,束缚着她的数股力量突然就消失了。   唐柚睁开眼,方才还抓着她不放的村民此时皮肉迅速风化消褪,露出筋肉下的枯骨,而失去支撑的骨架也很快倾塌,有些在她眼前噼啪落了一地,有些则砸在了她的身上。唐柚怔怔地保持着单膝跪地,手肘撑地扭头的姿势,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眼前,玄色的广袖袖口里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唐柚看也不看手的主人一眼,狼狈地翻身站了起来,又架起郑丽娜,单脚跳着四下张望辨认方向。   “我戏拍到一半就跑来找你,你连句谢谢都没有,真的让我很伤心。”花千树紧跟在唐柚身边,语气里却一点也听不出伤心的感觉,反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谢谢你见死不救吗?”   “怎么叫见死不救?那些恶心人的东西难道不是我帮你解决的吗?”花千树闪身挡在唐柚面前,表情很是无辜。   唐柚懒得理他,想推开他却被一把抓住了手。   “那个村子里大概还有十几个这样的怪物,你觉得你亲爱的同学们能全身而退吗?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报了警,就能救得了他们吗?”   唐柚的手被花千树攥得生疼,她却没有急着抽回来,“那你能救他们吗?”   花千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很开心地笑了。   “我当然可以,但是我不想。”   齐小异将手中的符纸向空中一抛,同时一点荧荧鬼火从夏栾指尖窜出,“噌”的一声点燃了缓缓飘落的符纸。青中透白的鬼火在幽深的墓道中亮得耀眼,忽然一张同样由鬼火组成的狰狞人脸从其中怒目而出,直要扑到齐小依眼前。   齐小异被惊得倒退一步,夏栾在一旁道:“看来你朋友的道符也不能突破他的结界。”   鬼火转瞬即逝,燃尽的纸灰随之如翻飞的蝴蝶翩然而落,齐小异见状心头一凉,她本想试试点燃秦铮给的寻踪符,如果秦铮能赶来最好,就算来不及救他们,用寻踪符也能报个信,以秦铮刚正不阿的性格,发现世间竟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一定会竭尽全力铲除这个食人村。   但万万没想到,她连留下最后的讯息都做不到。   忽然翻转落下的符纸灰烬朝反方向一旋,带起一阵小小的气流,微芒乍现,化作一只轻灵的半透明蝴蝶扑扇着翅膀,那张火焰状的狰狞人脸又凭空出现,凶狠地向蝴蝶咬去,蝴蝶灵巧地上下飞舞,突破了人脸的攻击,转瞬间便带着微光消失在了墓道里。   人脸失去了目标,又不甘心地在空中来回飘荡了一会儿才再度隐没于黑暗中。   齐小异这才不敢相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这是成功了?   在夏栾的指引下,齐小异从考古队挖掘的通道回到了地面上。虽然叶相宜很想来帮她,但那些村民根本不是跆拳道能解决的,齐小异还是说服她留在古墓里保护其他人,而现在一是白天,再加上夏栾这些鬼魂在村里也会遭到人脸的捕杀,所以上来之后她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齐小异准备先去之前那个盗洞那找丁倩仪三人,谁想走到那却遍寻不见三人的踪影,她本以为可能是她们等得不耐烦了便去别的地方晃悠,于是在树林里一边喊人一边搜寻,渐渐却觉出不对劲。   照道理来说还有好些同学不知道真相,应该还在寻找崔洁等人,但齐小异在树林里走了半天也没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更没有遇上任何一个同学。   最好的情况是大家找累了回去休息,最坏的可能是他们都被村民抓了起来,不管是哪种情形都需要回村里才能确定,齐小异几乎没有犹豫就加快脚步绕回了村里。   进村的时候四周也是静悄悄的,看不到她的同学也看不到村民,齐小异不自觉地放轻了步子和呼吸,思索了一下,小跑着来到之前看到何朗诚进去的村头屋子,扒在屋后的窗沿上往里看。屋里没有开灯,齐小异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但似乎一直有人在走来走去。   “你在看什么?”   何朗诚的声音突然从紧贴着齐小异脖子根的地方传来,阴寒的气息让她忍不住一抖。   “没什么。”齐小异转身站直,看着何朗诚干笑了两声。   “哦。”何朗诚似乎接受了她的回答,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异常,但还是让齐小异胆战心惊,“你不是应该和汤露她们在一起吗?事情说完了吗?她们人呢?”   “她们还在山上,我这就要去找她们。”齐小异朝山上一指,作势就要开溜,却被何朗诚一把拉住了。   “你们找到崔老师他们了?”   “没有,我们还在找。”齐小异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装冷静,对何朗诚露出了一个微笑。   “丁倩仪可不是这么说的。”何朗诚一直伪装出来的和煦笑容此时褪了个干净,抓着齐小异的右手好似铁钳一般,他冷冰冰的眼神扫了一眼边上的屋子,“你不是想看看那屋里有什么吗?我这就带你去。”   齐小异被何朗诚半拖半拽地带进了那间屋子,一进去便被甩在了地上,随后便听见落锁的声音。   屋里很暗,耳边传来砰砰的剁案板的声音,还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和血腥气,齐小异双手撑在地上只觉得异常黏腻,拿起来时还沾了不少粘稠的液体,扑鼻而来的腥味让她一阵阵犯恶心。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她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原来她在外面看到晃动的人影并不是有人在走动,而是一具具被剖开了脊背、掏干净内脏,用铁钩穿破脖颈挂在天花板上的人尸,一瞬间让齐小异有了一种身处屠宰场的错觉,只不过这次被毫无尊严地屠杀的对象换成了人类。   她胃里一阵痉挛,伸手想捂嘴,却又被满手粘稠的红色液体恶心得直接吐了酸水。   何朗诚揪着齐小异的头发将她往里间拖,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齐小异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又听到周围一阵骚动,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发现她那些不明真相的同学都被堵上嘴捆在了一起,此时正呜呜呀呀地向她叫喊。   剁案板的声音停了,一张黝黑粗糙的脸凑到她面前,用同样粗糙的手捏住齐小异的下巴左右拧了几下,力道大得她觉得腮帮子都要被捏碎了。   那个高壮的屠夫松开齐小异,面色不虞地摇了摇头,“太瘦了,到时候分给老人或者小孩吧。”   何朗诚耸了耸肩,“你别看我,我也想吃五花肉,但现在就流行这种身无二两肉的类型。”   齐小异被何朗诚用同样的方法堵上嘴捆住了手脚,扔到了女生堆里,她这才看清丁倩仪三人被挤在最靠墙的角落。丁倩仪的两个室友只是看上去吓坏了,但丁倩仪的情况看上去却不太妙,脸白得像刷了一层墙灰,额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半闭着眼依靠在她一个室友身上,好像随时会昏过去。   齐小异的视线往下移,找到了丁倩仪这么虚弱的原因。   她的手上裹了一层脏兮兮的布,本应是手指的位置塌陷了下去,此时正汩汩地冒着鲜血。   齐小异不敢想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想到万奶奶啃剩下的人类手指,胃里又开始一阵翻腾。   何朗诚居高临下地站在他们面前,身后是光着膀子挥舞大刀剁肉的黑面屠夫,伴着砰砰的声音他开口道:“其实你们本来不用受这么大罪的,本想好好招待你们,偏有人不领情。” 作者有话要说:     ☆、山村鬼话(七)   在齐小异等人离开村子的时候何朗诚还不知道她们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齐小异又看了眼丁倩仪,暗暗希望不要是她出卖了大家。   “这一年多时间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所以虽然最后有人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是会尽量让你们死得痛快些。”何朗诚的语气和笑容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和他大二转进班级里自我介绍时一样极具亲和力。   齐小异明显能感受到丁倩仪瑟缩了一下,在清醒状态被剁掉手指确实不太像何朗诚所说的让他们死得痛快。   何朗诚看到齐小异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又道:“我劝你们别再动不该有的心思,要是都像丁倩仪同学这么配合,现在大家都还在高高兴兴地玩耍呢。”   齐小异皱了皱眉,看来确实是丁倩仪的大嘴巴让何朗诚知道了他们在预谋逃跑,导致村民提前行动,把剩下的同学都抓了起来,早知道就是拖也要把她们三人拖下古墓。   剁案板的声音突然又停了,屋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然后只听一声含糊不清的“爸、爸”,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从放案板的桌子下爬了出来,鲜红的血迹沾满了他的嘴角和脸颊,他抱紧那屠夫的小腿,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渴求地看着他的爸爸。   屠夫放下刀,低头摸了摸小孩的头,沉默地侧头看了何朗诚一眼。   “哎呀,小凳子又饿了。”何朗诚回头看了看,转过身时笑容未变,却让所有人遍体生寒,“你们作为大哥哥大姐姐看到小朋友饿了,是不是应该有点奉献精神?要不还是丁倩仪同学吧,小凳子好像挺喜欢你的手指的,这么快就吃完了。”   丁倩仪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在何朗诚看向她的时候不住地摇头,冷汗一串串地顺着脸颊淌下,看到齐小异后更是用眼神向她求救,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何朗诚顺着丁倩仪的目光将视线移向了齐小异,“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乐于助人的同学。”   何朗诚说着就过来拖齐小异,却听屠夫道:“还是原来那个吧,在主人来之前没必要再折损其他人。”   何朗诚却不松手,笑眯眯地看着齐小异说:“没关系,她这么瘦弱,主人不会看上的。”   齐小异在他过来时伸腿蹬了过去,何朗诚顺势抓住她的脚腕,狠狠一扯,齐小异的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仰面被拖了过去。   “剁脚好了。”   屠夫看了一眼痛得呲牙咧嘴的齐小异,迟迟没有去拿案板上的刀。   “王老憨,你不是同情她吧?你觉得她藏了那么多同学到古墓里很勇敢是不是?但你知道她这么做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吗?”何朗诚攥着齐小异的脚腕,冷冷地横了屠夫一眼,“真这么有血性你就别吃,不然就别跟我装模作样。”   王老憨被他这么说也不恼,只默默地低头看了看小凳子,随后拿过屠刀就朝齐小异的脚腕砍了过去。齐小异盯着满是血污的刀刃,竭尽全力地想从何朗诚手中挣脱,却只是加剧了他的用劲。   屠刀划出骇人的寒光,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赛过一阵的凄厉叫声,尖利的让人耳膜发疼,何朗诚和王老憨都是脸色大变,正要出门查看,外间紧锁的房门訇然中开,一股凛冽的疾风挟着满是寒意的气流窜进了屋内。   冷风拂面,让被捆住的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吹在何朗诚三人身上却不是这么轻微的效果。   最先是小凳子发出了一声惨叫,风从他身上掠过时将他的皮肉也随之刮走,层层剥离的皮肉刚一离体便随风而去化作齑粉,眨眼间就只余一具小小的骨架还留在原地。   王老憨的身子也在风化,他艰难地转身,目疵欲裂,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弯腰伸手欲触碰小凳子,但在碰到前最后一节手指也褪去了皮肉,高大的骨架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前倾,垮啦一声散了一地。   短短数秒间三人俱化为白骨,屋内一时静得吓人。   在常人看来这样一股妖风似是凭空出现,在齐小异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手持锁链、头戴高帽的宽袍广袖黑衣人乘着疾风从何朗诚三人身边掠过,在屋内游曳一周后手中乌黑的锁链便锁住了三人的魂魄。   黑衣人勾完魂正要离开,却将将停在门口,猛地回过头,对上了齐小异的目光。   他的面目好似被一团雾气笼罩,飘飘忽忽中似有千变万化,无法辨清真实样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冷得让人胆寒,坚硬如铁的目光好像有实质一般刺痛了齐小异的心脏。   凡是和鬼差对视上的人都会被当作将死之人勾走魂魄。   齐小异忽然想起这一点,赶紧移开视线,却还是听到黑衣人转身向她走来时铁链拖在地上滋啦作响的声音。   被烟雾缭绕的黑色衣角在齐小异眼前飘动,黑衣人默不作声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带走她。齐小异不敢再抬眼,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生怕让黑衣人发现她能看见他,她僵硬地梗着脖子,身体不自觉地在微颤。   耳边响起赤足走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动静,接着一双暗蓝色的脚出现在齐小异的视线里。   一个大夜叉附耳对黑衣人说了几句话,黑衣人没有回话,一阵沉默后又听铁链拖动的声音,飘扬的衣摆和蓝色的双脚带着三个鬼魂一起离开了。   大夜叉在出门前侧头看了一眼双手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的齐小异,齐小异抬头见状又是一惊,但大夜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跟着黑衣人一同消失在门外。   那大夜叉明明发现她能看见他们,为何就这样走了?   齐小异初中时几个和她一起看见阴兵过路的同学,有一人当场暴毙,魂魄被拘回阴间,其余人包括齐小异在内都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但有过这样的经历让她对鬼差总是怀有一种包含恐惧的敬畏,所以这次如此轻易逃过一劫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有人在背后轻轻点了齐小异一下,吓得正在发愣的她一颤,回头一看,躲在桌子下的呼呼怯怯地对她咧嘴一笑,然后警惕地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其他人才迅速地窜过来帮她解手上的绳子,齐小异忽然就想明白了。   刚才那个大夜叉应该就是呼呼的爸爸。   所以他才会阻止黑衣人勾走齐小异的魂魄,并对她能看见鬼差一事视而不见,甚至可能在危急关头如神兵天降来解救他们的鬼差也是呼呼带来的。   可是呼呼又是怎么知道她遇到了危险?   呼呼帮齐小异恢复自由后就一直抓着她的衣角,虽然很害怕还是跟在她身后,陪她一一解开其余同学手脚上的绳子。   受惊过度的同学们在齐小异的组织下恍恍惚惚地离开这间充当屠宰室的屋子,重见天日时大家都面如菜色,但劫后余生的喜悦终于慢慢溢了出来,有些人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有几个女生互相抱头痛哭了起来。   道路两旁可见方才被鬼差带走的村民留下的白骨,他们在十年前便应魂归地府,却在逆天而行的法术下成为行尸走肉,此时村子重回地府管辖,他们的皮肉十年时光一瞬叠加下化作尘土随风而逝,他们的魂魄也终于能得到安息。   山间还不时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鬼差,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本来游荡在山里被勾回来的鬼魂,齐小异在里面看到了古墓里的那些盗墓贼和夏栾。夏栾挣了一下束缚住他的锁链,焦急地看向齐小异。   看管这些鬼魂的正是方才那暗蓝色的大夜叉,齐小异看了看呼呼,小声问它能不能将它爸爸引开一会儿,呼呼的圆眼睛转了转,点点头啪嗒啪嗒地蹦了过去,抱住大夜叉的腿往边上走了几步。   齐小异觉得呼呼对“引开”这个词的理解可能有一点偏差,不过夏栾排在比较后面,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   大夜叉扫了齐小异一眼,却好像没看见一样接着低头和呼呼说话。   “我还有心愿未了,不能去投胎,你能不能帮帮我?”夏栾诚挚地看着齐小异,眼中满是哀求。   齐小异被看得心中不忍,又想到如果不是夏栾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为了村民的口粮,便点了点头,“我尽力试试吧。”   和呼呼说了一下夏栾的情况后,呼呼又转达给了大夜叉,这次他们要带几百个鬼魂回去,有遗漏也很正常,大夜叉便通融了一下,让呼呼松开了夏栾的锁链。   手机的电磁波频率可以掩盖一会鬼魂的踪迹,为了躲避其他鬼差,夏栾便暂时附在了齐小异的手机上。   在鬼差四处勾魂的同时,齐小异又去古墓里将藏起来的同学和辅导员带回村里汇合,之后众人发现手机的信号也恢复了,虽然不是很好,但至少能拨通报警电话。   在等待救援的时候齐小异询问了呼呼才知道,这次会有鬼差来救他们确实和呼呼有关,但也不全是它的功劳。   她在古墓里用鬼火点燃的寻踪符达到秦铮手中后,秦铮见符纸有被法术攻击的痕迹,又是从距离S市这么远的流相山送来的,立刻意识到她一定是出事了,如果凭他的脚力赶过来想必来不及,他知道小红已成为鬼差,便将此事告知了小红,希望小红能赶去解救齐小异。   但小红作为基层鬼差有属地的限制,不能擅离职守,便又找上了呼呼。呼呼爸爸被呼呼缠得烦不过便过来查看,谁知发现这个村子竟然被人用法术隔断了地府的控制,十年来竟没有任何鬼差来此勾魂,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连忙上报,地府这才派了鬼差来处理这个村子附近滞留的大批鬼魂。   呼呼爸爸捡了个大便宜,地府一定会对他上报的行为进行嘉奖,而这一切正是托了齐小异的福,又加上呼呼十分喜欢齐小异,所以他才会几次三番出手相助。   齐小异从呼呼词不达意的表述中整理出了这一辗转曲折的过程,心中一阵阵后怕,这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或是稍慢了些,她恐怕都不能完整地离开这里了。   浩浩荡荡数百个鬼魂在鬼差们的押解下被遣返地府,呼呼在大夜叉的威压下也扁着嘴不情不愿地一同回去了。留在村里的学生们分为了两派,一派是被关押在屠宰室里饱受精神摧残,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另一派则是幸运地一直躲在古墓里,没有经受尸山血海的刺激,此时精神倒是很足,正在安慰萎顿的前者。   齐小异知道她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头发上都是黏糊糊的血块,脸上也满是血污,又冷又饿浑身酸痛,面对沈可心和叶相宜的安慰有种深沉的脱力感,但又不想她们担心,便强打着精神露出微笑表示她没事。   当地警方在大约两小时后赶到了村里,一同过来的还有唐柚和郑丽娜。   郑丽娜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淤痕,唐柚的左脚脚腕上也缠着纱布,但经过了处理应该已经没有大碍,见到她们平安无事,齐小异悬着的最后一份担心终于也落了地。   警方对于在这个村子里发现大量的白骨和尸体还是比较震惊的,先简单处理了几个学生的伤势,又对现场进行了封锁,给学生们做了笔录后便派车将他们送回市区。   路上齐小异等人才知道唐柚她们差不多一回到公路上,报了警没多久就遇上了赶来的警察,便带领他们进了村子。   “村民没有去追你们吗?”   唐柚和郑丽娜对视了一眼,郑丽娜本想说些什么,但唐柚皱眉低下了头,她便打住了,只笑着摇了摇头。齐小异见唐柚不想提起,便也不再追问,因为如果有人问她在那间屠宰室看到了什么,她也不会想说。   回到市区后在公安局里呆了没多久,他们便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从学生们的证言来看,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没法用常识解释,警方对这种类型的案子也无计可施,既然受害者被解救出来了,凶手也全部化为白骨,就没有必要再深究了。   只有齐小异知道其实幕后的真凶并不是那些村民,但那个人显然不是人类警方能追查的对象,只有寄希望于地府能找出真凶了。   在回S市的高铁上大家都没了去时的兴头,发呆的发呆,睡觉的睡觉,爱聊八卦的女生们也沉默了一路。齐小异趴在座位前的小桌子上,看上去好像在睡觉,实则一直睁着双眼。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屠宰室里悬挂的一具具尸体,看到他们从披散下来的头发里,露着一条缝的浑浊双眼,眼黑眼白糊作一团,毫无生气地看回她。   七个小时的路程很漫长也很快,她好像只趴了五分钟,又好像趴了一辈子那么久。听到到站的提示音,齐小异直起身,看不出任何异样,拿着行李和同学们一起下了车。   站台上人头攒动,齐小异在上车前和齐晓联系过,她说会来接齐小异。齐小异便四处张望着寻找齐晓,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从另一边走了过来,齐小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齐小异先是僵硬了几秒,却在任同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拥进怀里时放弃了抵抗,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进她的鼻腔,瞬间冲垮了她伪装出来的平静,她红着眼睛将脑袋埋在任同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回抱住他。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任同低沉的嗓音有些慌乱和暗哑,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齐小异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但是已经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呼呼妈妈是什么颜色的⊙▽⊙   ☆、天眼难通(一)   当啷。当啷。   铁链撞击台阶的声音在楼梯间形成了回音,伴着叠加的恐惧一级一级向底楼靠近,在一片漆黑中如正在捕猎的鹰隼般盘旋在齐小异等人的上方。   齐小异屏住呼吸,同时捂着身边同学的嘴以防她发出声音,她能感受到自己和同学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如果被鬼差发现了,她们就会和韩梦琳一样被勾走魂魄。   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在二楼楼梯口停住了,距离她们藏身的底楼楼梯间只有几米之遥。半晌没有动静,同学在齐小异手中轻微挣扎起来。   齐小异担心鬼差并没有离开,又不敢出声提醒,手上便加了几分劲,却摸着一片滑腻腻的触感,愣了片刻,猛然觉出不对。   现在和她躲在一起的人,是谁来着?   齐小异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哼哧哼哧的喷气声,在黑暗中僵着脖子慢慢转头,对上身边人眼黑眼白糊作一团的浑浊眼珠,她惊叫着松开手,连连后退。   对方蹲在原地,身子不动,头却以诡异的角度转向齐小异,泛着死气的暗黄眼珠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齐小异的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膛,她转身欲逃,却发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正站在她身后。   一个通身不透光,好似被投射到三维中的影子一般的人,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嵌在他脸上,在黑暗中以缓慢的频率开合,没有任何感情地和齐小异对视。   鬼差抬起手,铁链随之哗啦作响,理智告诉齐小异赶紧逃跑,但是她根本无法挪动双腿。   突然鬼差的手臂上睁开了一只眼睛,同样的黑白分明,同样的毫无感情。然后紧挨着那只眼睛又是一只,一只接一只的眼睛在鬼差身上各处睁开。   数不清的眼睛挤挤挨挨地在黑暗中对着齐小异一开一合,伴着铁链的响动向她逼近。   齐小异的腿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撞在了课桌的桌板上引起一阵震动,她惊惧未定地抬起头,看到坐在前面的同学回过头向她投来疑惑又恼怒的眼神,她才反应过来她在课堂上睡着了,刚才只是在做噩梦。   “第五排那位同学,你终于睡够了是吧?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台上灭绝师太潘菲菲压低眼镜,也不说是什么问题,只翻着眼睛看向齐小异。   坐在她右边的叶相宜指着书上的内容小声提醒齐小异,齐小异慌忙站起身,眼睛盯着书,脑子里一片混乱,“呃……”   “我们刚才讲到这个问题在国外……”潘菲菲白了齐小异一眼,直接打断了她,也不说让她坐下,又接着之前的内容讲了起来。   齐小异刚组织好的语言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又没有得到坐下的许可,只好尴尬又难堪地站在位子上,听着四周同学的嗤笑和窃窃私语涨红了脸。   左边的沈可心看了眼盯着ppt读的潘菲菲,扯了扯齐小异的衣袖,小声劝她坐下。   齐小异脑子里本就浑浑噩噩的,也没多想便坐下了。这下潘菲菲总算又承认她这个人的存在了,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讲课,板着脸斜眼看齐小异,似乎对她没有经过同意就坐下的行为很不满,好在没有再为难齐小异,停顿了几秒后又开始照着ppt念。   换做上个学期,就是借齐小异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潘菲菲的课上打瞌睡,但她从流相山回来后就没睡过几个好觉,才会在开学第一周灭绝师太的课上睡着了。   可惜即使是白天,她的噩梦也阴魂不散。   从流相山回来至今已有一个月的时间,寒假的时候学校就给班里所有同学安排了心理辅导,有一些受刺激不大的同学已经渐渐走出阴影。但齐小异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些话她不能对医生说,比如她可能从来没从初中那次招笔仙引来鬼差的事件中走出来,又比如每晚让她夜不能寐、光怪陆离的噩梦。   齐小异骗过了医生、老师、家人和朋友,甚至连小红都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其实如果不是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也许她也会以为自己并不在意食人村里发生的事。   食人村的事就像一个□□,将她压抑了十多年的恐惧全部诱发了出来,她不是不害怕那些未知、强大又满怀恶意的鬼怪,她只是麻木了,而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等待时间让自己再一次麻木。   一个月的寒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除了定期参加心理辅导和春节例行的各项活动,还发生了一些意料外的事。   首先是任同和她的关系,那次在火车站任同的心迹可以说表露得十分明显了,但知道齐小异安然无恙后他又退缩了回去,没有进一步表示。两人在假期里也见过几次面,虽然相处模式较先前熟稔不少,但多是任同默默地陪在齐小异身边,听她说一些不能和医生讲的话,陪她去看最新上映的大片,或是什么都不做,就在寒风中并排散步。两人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唯一一次牵手是在过一条交通繁忙的马路时,而一走到对面任同便松开了手。   所以齐小异也搞不懂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和任同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安心,即使看电影时不小心在他身边睡着了也不会做噩梦。   此外就是唐柚从流相山回来之后就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到开学也没有好转。医院说是她脚腕上的伤口感染所致,齐小异去探望过她几次。前几次唐柚都在昏睡,最近的一次她虽醒着,但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也不愿意拉开窗帘或是去户外活动活动,和齐小异说了几句话便缩回了被子里。看她这个状态,齐小异对她请了病假没有回学校倒是毫不意外。   唐柚一直没有说在食人村时她和郑丽娜到底遇到了什么,但齐小异觉得她的病情很有可能和当时发生的事有关,也许她应该尝试从郑丽娜那里打探一下。   后半节课齐小异没有再睡着,但也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下课铃响起,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她才回过神,也将书本、笔袋等物收进包里,和两个室友一起顺着人潮向外挪动。   由于阶梯教室的门太小,学生们堵在了门口,齐小异在前后方人群的围堵下,从门口到台阶短短几步路用了十多秒,正要迈下台阶,突然听到一阵小孩的嘻嘻笑声,背后一冷,便觉一股大力将她向前一推,毫无防备之下她便直挺挺地往前栽倒,撞倒了前面两个同学,自己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你怎么回事?会不会走路啊?”被牵连的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齐小异一眼,别上的同伴过来搀扶她们,同时一起讨伐齐小异。   齐小异被叶相宜和沈可心扶了起来,顾不得扭伤的脚和蹭破的手掌,连声道歉,对方才没什么好脸色地作罢。   噔噔噔的高跟鞋声从她们边上经过,齐小异下意识地侧头,看到了昂首挺胸地走过去的潘菲菲。   以及紧跟上她的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长得倒是很可爱,只是乌青的脸色和不怀好意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十分瘆人,尤其是当她抱着潘菲菲的小腿对齐小异露出阴笑时。   齐小异突然想起学院里有关在潘菲菲课上不好好听讲就会倒霉的传言,例如故意问深奥的问题刁难潘菲菲的学长课后丢了钱包以致要补办所有身份证件,又或者是上课打瞌睡的学姐不小心摔下楼梯破了相,但多数人只是把这些事当作科普潘菲菲外号的谈资,心里却觉得不过是巧合罢了,以前齐小异也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   小女孩回到潘菲菲身边后不久便消失了,齐小异不知道刚才她推她是潘菲菲指使的,还是小鬼感知到主人的不满而做出的自发行为。不管是哪种,会养小鬼还纵容小鬼伤人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齐小异也一点都不喜欢潘菲菲,但她还是追了上去。   “潘老师。”齐小异叫住潘菲菲的同时就感到了后悔,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潘菲菲不耐烦地翻着眼睛看着齐小异,“你如果是为了让我不要给你扣分,就别白费口舌了。开学第一天就在我的课上睡觉,我看你是不想要这学期的绩点了。”   一股气顺着胸口涌了上来,齐小异憋着这口气吼了出来:“我不是来要分数的你最好管管你的小鬼否则她迟早不受你的控制到时候倒霉的是你还有如果你还想要孩子的话最好别再养小鬼。”说完她昂首阔步扭头就走。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听不听是别人的事,她不会再像初中时一样蠢到想要拯救每一个认识的人。   回到寝室时齐小异的气差不多已经消了,正巧在一楼走廊里看到了小红,刚想上前打招呼,小红却主动飘了过来,没等她开口先道:“豆,豆,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上上周六开始我过了一个非常玄幻的礼拜,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天意难测_(:3ゝ∠)_所以没什么时间更新,现在开始最后一个大故事了,我会尽量多更一些   后面要发生一些大事,有人要死了,男女主的关系要突飞猛进o(*≧▽≦)ツ   ☆、天眼难通(二)   “它是不是又跑去哪里玩了?你找过它以前经常去的那些地方了吗?”齐小异乍一听小红的话也有些慌,但想到豆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追各种虫子追到犄角旮旯的情况,又冷静了下来。   寒假的时候齐小异把豆豆带回家,它也时不时会跑到别的地方玩,不过最多两天就会回家,虽然有时身上会出现新的伤口,但以前猫尸上的伤口却开始愈合,所以当时齐小异并没怎么在意。现在说不定也是这样,等豆豆玩够了它就会回来。   “不一样,以前,它不管,躲在哪里,我总归,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现在,它就像,凭空消失了。”小红的表情很是凝重,连语速都快了不少。   “凭空消失?”齐小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头一冷,“是说豆豆的魂体彻底消散了吗?”   小红迟疑了片刻,“也不一定,但这是,最坏的,可能。”   齐小异看着小红的死鱼眼,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她在安慰自己,想了想又说:“二黑呢?二黑不是总和豆豆在一起吗?他有没有可能知道豆豆去哪了?”   小红又沉默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说:“二,黑,也,不,见,了。”   二黑的失踪其实远早于豆豆。   小红成为鬼差后没多久就想到可以托地府的同事帮忙查明二黑的真实身份,毕竟老让他这么缺魂少魄的混日子也不是个办法,就将二黑送去了地府,之后一直没得到回音,便以为是还在查,谁想问了前几天来查岗的鬼差才知道原来二黑刚到地府就逃跑了。   地府的事务本就繁重,没有上级的指示谁也没那个闲工夫去追一个身份不明、仅存一魂一魄,可能都无法投胎的鬼魂。而小红虽然不再是孤魂野鬼,但毕竟处于底层,不能得到其他鬼差的重视,于是一拖就拖了好些日子才让她知道这个消息,现在想在茫茫鬼海中找到神智不全的二黑简直难于登天。   齐小异愣住了,豆豆和二黑都不见了。   她感觉好像她所熟悉的生活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塌陷了一角,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小红失踪的时候,但这一次她觉得很累,甚至都没有动力去想该怎么找回他们。   也许是因为有小红在,她有可以依靠的对象吧。也可能是她真的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心思应对突发状况。   小红本意只是让齐小异了解到豆豆失踪,免得她自己意识到后胡思乱想,真要找的话她并不一定能帮上多大忙,但齐小异还是执意一起去找豆豆。   一人一鬼一个走路一个飘,把豆豆可能去的地方走了个遍,将附近所有的孤魂野鬼盘问了个遍,从中午找到天色擦黑没有任何进展。不过也没有找到豆豆魂飞魄散后留下的猫尸,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趟,地,府。”   如果小红去地府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她们这么盲目地找下去也不会有用。齐小异看了看天色,也觉得还是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回寝室比较好。   快到寝室楼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但光线并不是很充足,齐小异远远看到有好几个人聚集在寝室楼前,围着什么在小声议论。   她没心情去凑热闹,径直从人群旁走过,正要推门进楼,余光瞥到地上斑斑点点的暗色污渍,看上去很像猫的爪印,便愣了一下。   “这小猫是不是死了?我们要不要去找打扫阿姨处理一下?”   齐小异听那些人提到猫,一个激灵,转身挤进人群,被围在里面的是一只满身伤痕和血污的黑猫。   豆豆像是感知到齐小异过来,虚弱地抬了一下头,却连眼睛都睁不开,发出一声细小的叫声后又奄奄一息地倒下了。   齐小异红着眼睛蹲下,小心地抱起豆豆,生怕碰到它的伤口,但还是摸到满手冰冷滑腻的液体。她迅速站起身,大步迈上台阶,却因双手捧着豆豆没法推门,正准备用身子顶开寝室楼的大门,边上有人伸手帮她推开了门并扶住不让门弹回来。   齐小异侧头一看,原来是罗钰莹。   “谢谢。”齐小异感激地道谢,却感觉到一道窥视的目光,顺着这种不好的感觉她看向站在罗钰莹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离先前围观豆豆的人群有一定距离,但是站在寝室楼前的台阶上就离他较近了。他背对着齐小异,在傍晚的昏暗光线下并不起眼,但齐小异却因这一眼惊出一身冷汗。   一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瞪着齐小异和罗钰莹,只不过这眼睛不是长在那男人的脸上,而是在他的后脖颈上。   但是再定睛一看,那只眼睛又不见了,那个男人一边和寝室区的保安大叔聊天一边不时点几下头,看上像是某个来看孩子的学生家长,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齐小异定了定神,觉得她一定是最近休息不好出现幻觉了,于是在罗钰莹的帮助下准备将豆豆带回寝室疗伤。   两人在进门时齐小异又是浑身一寒,又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之前那个男人也匆匆转头,似乎刚才正看向她们的方向。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绝对不是偶然。   齐小异的阴阳眼不知道遗传自谁,但奇准的第六感源自齐爸爸,如果一个人接二连三让她有不好的感觉,那代表她必须得上下心了。   “这只小猫,是不是已经死了?”罗钰莹陪齐小异上楼的时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它没死。”齐小异立刻反驳,虽然豆豆伤得很重,她也没有把握能救回它,但还是很忌讳“死”字。   罗钰莹被齐小异的语气吓了一跳,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又道:“我不是说附在它身上的那个东西,而是……怎么说呢?就是它不是普通的小猫对不对?”   齐小异想起罗钰莹还没完全丧失阴阳眼,醒悟过来她问的是豆豆附身的小猫是不是已经死了,也觉得方才她的口气有点太冲了,便不好意思地笑笑,向罗钰莹解释了豆豆的情况。   “难怪,我以前在寝室楼附近看到它就觉得它和别的小猫不太一样,总是好像有一团血光罩着它,不过今天倒是没看到这层血光。”罗钰莹听完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和齐小异道别后回了自己的寝室。   齐小异听到她这句接近自言自语的话后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罗钰莹为什么看不到罩在猫尸外的血光了?还有小红说她感知不到豆豆的存在,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指向了一个齐小异很不想看到的结果。   豆豆已经彻底和猫尸合为了一体。   如果真的是这样,即使豆豆原本作为人的阳寿耗尽,它也不能去投胎了。   齐小异告诉自己这只是她的猜测罢了,一切还是等小红回来再说。她先用酒精给豆豆清理了一下伤口,发现猫尸上原本被袁宁虐杀时留下的伤基本都愈合了,就连之前寒假时的伤口也是。   她先前还以为豆豆的伤口会愈合了是好事,现在想想也许这也是豆豆和猫尸在融合的表现。   豆豆肉身的愈合能力超出了齐小异的意料,十一点多小红回来的时候,那些伤口都开始结痂了。   小红瞪着死鱼眼看了仍在昏睡的豆豆半晌,对齐小异说:“你,猜,得,没,错。”   齐小异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后悔当初让豆豆附在猫尸上苟延残喘,弄得它现在妖不算妖鬼不算鬼的,连再次做人的可能都没了。   “以,后,它,不,是,一,只,喵,了。”小红幽幽地开口,“它,是,一,只,有,人,性,的喵。”   齐小异扯了扯嘴角没能笑出来,觉得小红也不太在状态。   这一天晚上齐小异又是毫无意外地反复在各种噩梦中疲于奔命,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又有点睡意,但没多久就听到叶相宜和沈可心的闹钟此起彼伏地轮番上阵。   齐小异起床的时候觉得比睡前还累,去洗了个冷水脸才精神了些,临去上课前见被放在纸箱里的豆豆仍没有清醒,不过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想到还有小红照看它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和室友们去了教室。   今天的课的老师比较和蔼,齐小异很想认真听课,奈何抵不住猖狂的睡意,最后还是很不争气地睡着了。   上完一天课回到寝室,发现豆豆已经醒了,只是还蔫蔫的趴在纸箱里,闭着眼睛也不动弹。   齐小异上前给它顺了顺毛,豆豆抬头望她,两只红宝石一样的眼珠满是水汽,就见一串晶莹的泪水从它的眼眶里滚落。   “妈,妈。”豆豆口中含含糊糊地吐出了人声,然后悲伤地将头低下,眼泪淌得更凶了。   齐小异见状眉头紧皱。   豆豆哭得这么伤心,还喊妈妈,难道是任可出事了?   她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任同,但指尖在拨号按钮上停留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齐晓的号码。   “你看到新闻了?”齐晓听完齐小异的问话,语气中没有多少意外,但沉重得超过了齐小异的想象。   “什么新闻?”齐小异不敢想任可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居然会上新闻。   “任可遇害了。”齐晓这次反倒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又说,“赵子明是犯罪嫌疑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念夕小天使的地雷(づ ̄ 3 ̄)づ   上次说要多更一些结果消失了这么久真是没脸见人了QAQ这次放假真的会多更新_(:3ゝ∠)_   ☆、天眼难通(三)   任可遇害的时间是前天晚上。   齐小异在网上看到相关新闻时,虽然每句话都能看懂,但就是无法把里面的内容和她所认识的任可和赵子明联系起来。   新闻的标题是富二代痛下杀手,无辜女友惨遭剥皮。   报道中称赵某与任某是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但由于观念不和发生口角,赵某一怒之下向女友任某施暴,致任某当场死亡,之后不知是出于遗弃尸体的目的还是仍未解恨,又对任某的尸体进行了剥皮。由于两人起争执时引起了邻居的注意,赵某未及抛尸便被上门询问的民警当场抓获。   任可不仅被赵子明杀了,还被剥了皮。   新闻中的信息量齐小异实在消化不了,她虽然总共只见过赵子明三次,但他对任可充满爱意的语言动作不像在作假,或者即使他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爱任可,也不像是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暴行的人。   齐小异又看了一眼趴在纸箱里的豆豆,它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有泪珠顺着眼角往下淌。豆豆这一身伤大概也是为了救任可才落下的,如果赵子明知道这只阻止他杀任可的黑猫其实是他的孩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齐小异倒回新闻的开头,注意到里面说两人即将结婚,难道是因为任可不想嫁给赵子明,向他坦白了对任同的感情,所以赵子明因爱生恨?   对于任可,齐小异要说没有心结肯定不可能,即使任同的言行一直在告诉所有人他并不接受任可的感情,但谁又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不是不喜欢任可,只是因为被社会伦理道德约束而口是心非。   不过不管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他们毕竟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现在任可死得这么惨,又和任同脱不了关系,他肯定不会好受。   在齐小异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拨通了任同的电话。心跳在意识到这点时迅速加快,她甚至都没想好应该怎么开口。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解决了她的窘境,任同的手机关机了。   齐小异踌躇了几秒,又打给了齐晓。   先含糊了几句,齐小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问道:“我联系不到任同,他现在还好吗?”   齐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叹了口气说:“他自己是说没什么问题,但王奕杰说任同从得到消息起就没合过眼。晚上我们准备去他家看看他,你要不一起吧。”   晚上齐晓和王奕杰加完班已经快九点了,到S大接上齐小异,再赶到任同家时已将近十点。按了门铃后没多久,便听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也没听任同问是谁,门便猛地在他们眼前打开了。   齐小异上一次和任同见面大约在开学前一周,他和那时候比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除了眼睛有些充血以及下巴上冒出了些青色的胡茬。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多少悲伤,但扑面而来的酒气让齐小异三人都皱了皱眉头。   任同和三人打了个招呼,却没有直视他们,将他们迎进门便转身去拿拖鞋。   除了客厅茶几上几个凌乱的空酒瓶,任同的家里干净得有些过分,显出几分寂寥的空旷。他随手将那些空酒瓶收了收,示意几人坐下后说:“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点水。”   王奕杰看看茶几上的酒瓶,正色道:“任哥,你这样可不行,任可的事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你首先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任同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那你下午怎么不开机?没事为什么要躲着我们?”   “我真的没事,下午我有一台手术,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   王奕杰似乎被气笑了,“你都两天没合眼了,你们主任也敢安排你主刀?胆儿是不是有点大啊?”   任同摇了摇头,没有回应王奕杰,起身要去厨房,经过齐小异身边时摇晃了一下,“啪”地一声扶在沙发上才稳住。   被笼罩在任同高大的阴影下的齐小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任同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向几人表示他没事,又想去厨房。   “你不会是还没吃饭吧?得了得了,你还是坐下休息吧。”王奕杰望了望另一头空无一物的餐桌,上前将任同带到沙发旁,又拉过齐晓,“我俩给你弄点吃的去。小异,你看着他点,可别让他再喝酒了。”   齐小异赶紧接手,搀着任同的手臂让他坐下。   王奕杰和齐晓都去了厨房,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后王奕杰回到客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除了酒是不是就没有其他可供人类食用的东西了?你这是要成仙呐?算了,我们下楼给你买点夜宵。“   王奕杰和齐晓关门离开后,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听到任同的手机关机时,齐小异设想过很多任同由于太过悲伤而可能出现的糟糕状况,但看到他这么冷静的时候又觉得这样才更像是任同,她想象中的失声痛哭确实不太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任同沉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拿过茶几上喝了一半的酒,仰头猛灌了一口。   齐小异先前才得了王奕杰不让任同再喝酒的嘱托,此时立刻急了,伸手就想抢酒瓶子。任同对齐小异突然凑过来的动作有点意外,下意识地侧了下头,鼻尖擦过齐小异的脸颊,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齐小异嗖的一下缩了回去,然后有些怨念地看着仍在任同手中的酒瓶。   任同也没说什么,又默默地灌起了酒。   “你别喝了,你要是不开心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样喝闷酒什么都改变不了。”   任同躲开齐小异又伸过来夺酒瓶的手,侧目看了她一眼,充血的双眼中似有不解,“你难道不是也认为说出来并不会有什么帮助吗?否则为什么宁愿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也不愿意和任何人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齐小异语塞,夺酒瓶的动作也停下了。   原来任同每次默默陪在她身边时是在以他的方式安慰人。这么看来,他们两个还是有共同点的,就是都喜欢把事憋在心里。不过齐小异是不想关心她的人担心,而任同可能单纯是觉得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别人也无济于事。   “我害怕很多东西,我说出来你不准嫌我烦。”齐小异瞪了又喝了好几口酒的任同一眼,“我怕鬼,怕抓鬼的鬼差,怕高,怕虫子,怕蛇……”   齐小异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突然发现她害怕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她怕死。   “我怕死怕得要命,一想到那些鬼都盼着我去给他们做替身,或是会被鬼差带走,我就害怕得想哭。”可是每次有人或是有鬼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和腿,想想就觉得不争气得让人想哭。   “我说完了,换你了。”   任同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这些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将目光从齐小异身上移开,他又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可可从小就是一个很倔的孩子。”   “她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不太喜欢她,不让她跟着我,但她认死理,不管我去哪里她都跟着,后来没办法,就算被同伴取笑我也只能到哪都带着个小尾巴。”任同似乎是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笑意,“再后来也许是习惯了吧,我有时候竟然觉得有个妹妹也是件挺好的事。每天接她上下学,保护她不受人欺负,为她赶走她不喜欢的追求者,所有亲哥哥该做的事我都尽力去做,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给她造成了错觉。在十八岁的时候她交了第一个男朋友,但是很快他们就分手了,然后有些事就不太一样了。”   任同顿了一下,眼神和表情都黯淡下来,“如果我那时候能及时发现她的心思,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任可在二十岁生日时向任同表了白,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的任同当时的震惊可想而知,他果断地拒绝了任可,并认为这只是她不成熟的表现,她是错把对亲人的依赖当成了爱情,鼓励她多和其他男生交往,然后就会发现她爱的人并不是他。   任可当时安静地听完任同的开导,并没有过激的反弹,任同便以为她接受了自己的说法,还是按原来对待妹妹的态度对待任可。后来任可接受了从小爱慕她的赵子明,任同更是觉得她已经走出了不正常的幻想。但几次醉酒时的痴缠让任同惊觉任可其实从来没有放弃和他在一起的想法,任同本就是个闷葫芦性子,这事如果说出来不仅会伤害到赵子明,更会让他们的父母难堪,他只好冷下心肠,用强硬的态度对待任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想通。   但就像他说的,任可从来都是一个很倔的人,纵使前方是万丈高崖,明知会粉身碎骨仍不回头。   “我后悔没有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对她好一些,更后悔以前对她太好了。”任同确实是把任可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了,不过说完这一切竟然意外地觉得胸口没有那么苦闷了,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仰头又欲喝酒。   齐小异本来以为他终于肯倾诉,应该不会再喝闷酒了,谁想到他又来这一套,一怒之下猛地夺过他的酒瓶,见任同有要抢回去的意思,情急之下捧起瓶子就是一阵猛灌。辛辣的液体汹涌地冲进齐小异的口腔和鼻腔,激得她险些眼泪都出来了,她鼻子眼睛皱成一团,好一会才缓过劲,睁开眼正对上任同微微挑着眉,有些吃惊的表情。   “看什么看,我,我已经二十岁了。”齐小异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我可以喝酒了。”   任同脸上惊讶的神色褪去了,看着齐小异的眼神有些复杂,深邃的双眼忽然微眯了一下,接着他长手一伸,按住了齐小异的后脑勺,覆上了她被酒湿润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句话,就是说女主的智商是作者的智商,男主的情商是作者的情商   从这篇文男主的表现来看,我的情商,可能,是负的_(:3ゝ∠)_   ☆、天眼难通(四)   任同的体温比齐小异略高,两唇相交时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唇齿和脸颊上,让她不由涨红了脸。任同固定住她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齐小异不知所措地睁着眼,对任同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冒出反抗的想法。眼前是任同紧闭的双眼和轻轻颤动的睫毛,他的吻有着久经压抑的炽热和仅存理智支配下的节制。   一番天人交战后,任同皱着眉从齐小异的唇畔离开,吐出粗重的鼻息后睁开眼,和齐小异额头贴着额头,目光在她小巧红润的嘴唇上流连了片刻,抬眼看到齐小异的双眼后,眼神中却带上了几分清明的悔意。   “对不起,我不应该……”任同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有些慌乱地松开齐小异。   齐小异没等他和自己拉开距离,鬼迷心窍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她在十秒前刚刚失去了初吻,所以不要指望她有什么技巧。她只是闭着眼,凭本能在任同温热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任同扶着齐小异的肩头,本想将她拉开,但嘴上清甜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双手似有千斤重,又似一股旖旎的春风,将他的理智彻底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做最后的挣扎,最后却演变成捧着齐小异的脸,反客为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连串细碎温柔的吻。   唇齿相交间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而在被一声刻意的咳嗽打断时,齐小异更是觉得她的心差点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咳咳咳……”提着外卖的王奕杰尴尬地低头轻咳,视线游移,不敢去看边上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齐晓。   齐晓黑着脸分别瞪了任同和王奕杰一眼,将齐小异拉到身边问:“他是不是借口伤心占你便宜?你别怕,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齐小异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姐你想多了,他没有占我便宜。”   本来还有些蔫头蔫脑,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的王奕杰一听这话立刻原地复活了,“对呀对呀,任哥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他们一定是两情相愿的,对不对小异?”   齐晓看了看低头默认的齐小异,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皱眉看向任同,正要开口却被任同打断了。   “我是真心喜欢小异,不是你想的因为受了刺激而去寻求安慰或者贪一时新鲜。”任同站起身,严肃的表情和身高上的优势给齐晓带来了无形的压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身子,“我知道我比她大很多,你可能觉得我们并不适合,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的真心。”   “你跟我说这话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岳母。”齐晓被他这段话噎得都忘了原来想说什么,她没好气地白了任同一眼,又瞥了眼笑得像吃了蜜一样的齐小异,两人对视的目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撇了撇嘴,指指任同又转头指了指王奕杰,“你最好是真心的,不然我打断你们两个的狗腿。”   王奕杰的窃笑活生生被齐晓指了回去,他像只受伤的小狗一样泫然欲泣地用目光追随着齐晓,似乎在控诉为什么他也在受威胁的范围内。   齐晓当做没看见他的眼神,看了下时间,大手一挥道:“时候不早了,该送小异回学校了。”   “哎?可是宵夜还没吃呢?”王奕杰提起手中热腾腾的大馄饨向齐晓晃了晃,“荠菜馅儿的呢。”   “那你们两个吃吧。”齐晓回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却让王奕杰有种不祥的预感。   “车我就开走了,一会儿你自己走回去吧。”   王奕杰垂下头,果断地将馄饨往任同手中一送,然后扭头屁颠屁颠地跟上了齐晓。   任同失笑,默默地看着三人在门口换完鞋,确切来说是视线全程没有离开齐小异。   齐小异镇定地向他挥了挥手道别,转过身却再掩不住眼底和嘴角的笑意。   关上门回到客厅,虽然屋子里恢复了只有任同一个人的状态,但是又有些地方和先前不一样了。多了食物的香气,还多了一颗荡漾的心。   在荠菜馄饨的逗引下任同居然生出了几分饥肠辘辘的感觉,便提着馄饨来到餐桌前,打开外卖盒,喷香的白烟立刻袅袅升起,正要动筷子,仍在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齐小异发来了一条微信。   吃完了馄饨记得早点睡哟(●′ω`●)医生更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不然对病人多不负责啊。   她完全默认了任同会去吃馄饨,而事实上在此之前就连任同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有胃口。他含笑拔下手机的电源,打了几个字又摇了摇头删掉,坐回餐桌前大口吃了两个馄饨,仍拿不定主意该回什么,然后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居然是在忐忑。   他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想要讨好一个人的一天。他怕太亲昵惹起齐小异的反感,又怕太生疏会将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拉近的距离又推远。   就在任同踌躇的时候,又是一声提示音。   你是不是没有看手机的习惯啊≧ε≦算了,希望你看到的时候是睡了一个好觉之后,所以是不是应该说早安才对?   如果任同现在面对着一面镜子,可能会被自己的笑容吓到,他的眼神温暖柔软得完全无法和他一贯的冷峻联系在一起。   我正在吃馄饨。   任同想了想发了这么不功不过的一句,也算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立即回复。   哦哦,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   齐小异为她先前一瞬间有过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任同明明是在吃东西所以没有及时回应,她居然都联想到任同打算翻脸不认账了。   之后任同没有再发来新的消息,齐小异也乐得不用顶着王奕杰兴味的目光回复。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楼里已经熄了灯,不过寝室里的小台灯们还亮得正欢。   齐小异一回寝室,沈可心和叶相宜就注意到她的状态和走的时候明显不太一样,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将她堵在了寝室门板上。   “有情况。”沈可心一脸高深莫测地眯眼点了点齐小异,“你这么晚才回来,去见谁了呀?”   “什么有什么情况啊。”齐小异做出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但是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早就出卖了她,最终还是被两人看得破了功,“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去见任同了。”   “任同?”两人一头雾水地对视了一眼,叶相宜先反应过来,“是那个在林暝镇见义勇为的大哥?你们居然一直有联系?”   齐小异将她和任同在林暝镇之后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两人,说完后得到了“这是什么?这就是缘分啊!”的回复,她虽然也觉得她和任同之间的交集很神奇,但被两人深情并茂地说了出来还是忍不住笑做了一团。   三人笑闹了一阵后平静下来,同时看向了唐柚的床铺,虽然唐柚就算在寝室也不会和她们一样笑得这么疯,但少了一个人在边上默默地微笑还是有点不得劲。   “柚子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下礼拜应该就回学校来上课了吧。”   “嗯,不然我们哪天去看看她吧?”   第二天还有课,几人定下了后天去探望唐柚的计划,就收拾洗漱爬回了床上。   躺在床上后齐小异又觉得心痒痒的,决定再骚扰任同一下。   今天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ω\)   她想想自己主动去亲任同的举动都脸红,不过没想到勇敢了这么一下竟然取得了这么好的效果,任同终于不再逃避对她的感觉,所以有时候适当的不要脸也是一门技术啊。   在黑暗中盯着手机屏幕的齐小异感觉自己快瞎了,但是又舍不得将目光移开,生怕错过任同的回复。   其实她还是有点担心的,万一任同酒醒了就后悔了呢?不过这次他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再想装傻也很困难吧?可是他喝酒了,万一赖掉怎么办?   “兹兹”。   震动的手机将齐小异拉回现实中,她发现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为什么会被你吓到?你也是希望我能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   齐小异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们俩说的就不是一回事,任同指的是她把自己恐惧的事说出来换取他说出对任可的愧疚。虽然知道任同没有被她豪放的行为惊到让齐小异安了心,但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说明他其实是有被齐小异一连串的害怕震惊到啊。   齐小异决定顺势装傻。   那就好,不早了,快休息吧,晚安(@ ̄︶ ̄@)   晚安好梦:-D   这天晚上齐小异难得的没有被噩梦困扰,一觉睡到了凌晨五点,如果没有人,不,是没有鬼站在床头呼唤她的话,说不定她能一直睡到闹钟响。   从流相山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外打听消息的夏栾此时一脸狂喜地站在她床边,“小异,我找到他们了。”   ☆、天眼难通(五)   成功躲过鬼差回到S市后,夏栾并没有告诉齐小异他所说未了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当时齐小异没有心情问,可能夏栾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没有说,只是告诉齐小异他要去找一个人,之后便很少出现,估计一直在和各种鬼魂打交道寻求信息,这次终于回来了,但不知为什么变成了“找到他们”。   夏栾有些羞愧地看着睡眼惺忪的齐小异,“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齐小异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难掩激动的夏栾,揉揉眼睛小声说:“没关系,你说吧。”   夏栾也不再推辞,将他这段时间的收获告知了齐小异。他之前说要找的人是他大学时期的恋人,两人的感情很好,但在毕业前发生了一件计划外的事,最终导致了两人阴阳两隔。   “她,她当时怀孕了。”夏栾脸上的羞愧之色又重了几分,有些难以启齿,“我之所以会参加盗墓也是想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毕竟我的专业刚毕业找不到工资太高的工作,但是没想到……”   夏栾从小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让恋人未婚先孕已经是他做过最逾矩的事,盗墓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曾经更是想都不敢想,而更没想到的是这唯一一次行差踏错居然遭到了如此惨烈的报应。他不仅命丧深山,尸身被毁,还以鬼魂的形式被困在那里长达十年。   而这一次被齐小异带出来后他回到校园中打探,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当时是不想承担责任才会在毕业前夕抛下怀孕的女友落荒而逃,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早就死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夏栾不是负心汉,可能就是他当年的恋人于如英了。但是毕业之后在舆论压力下于如英没有再和任何一个同学联系过,也没有回她的家乡。夏栾在向其他鬼魂探听消息时还要躲避过路的鬼差,几经周折才有了线索,终于在前一天晚上找到了于如英。   “我本来以为她会打掉孩子,但是她没有。”夏栾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像哭又像笑,还有些难以置信,“那是个男孩,已经有这么高了。”   夏栾飘在半空中向齐小异比划了一下,齐小异极度缺乏睡眠的大脑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考虑到夏栾的儿子今年也就不到十岁,应该是到夏栾的胸口,而不是指从地面到他的胸口。要是后者的话,那可能得有两米了。   齐小异听完夏栾的叙述,点点头,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希望我帮你做些什么呢?”   夏栾已经死了十年了,这十年里虽然不知道于如英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又背井离乡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想必非常艰辛。如果夏栾没有死,现在找到他们母子二人也许还可以用尽余生去补偿他们。   但是他已经死了。   齐小异不想打击夏栾,更不想伤害他,但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的夏栾还可以为于如英母子做些什么。从他当初决定用歪门邪道赚钱那一刻起,有些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夏栾也渐渐从刚见到恋人、孩子的激动中平复下来,他怔怔地看着齐小异,有些迷茫又有些无措地说:“我……我也没想好。”   “我就是想让如英知道,我不是故意抛下他们的。”夏栾越往后说底气越弱,他低下头,表情难过得好像快哭了,“我只是,不想他们恨我。”   齐小异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你把他们的地址告诉我吧,要是近的话我就抽时间帮你跑一趟。”   夏栾感激地对齐小异笑了,道:“很近的,他们也在S市。”   齐小异听完地址有点惊讶。于如英住的地方离她家很近,甚至以前她们在路上碰过面也说不定,于是告诉夏栾她这周末回家就会去尝试接触于如英。   夏栾又道了好几遍谢才消失不见,齐小异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半,便又一头栽回了被窝里,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七点半,寝室里三人居然默契地睡过了头。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在上课铃打响前坐到了教室里,不过比较靠后的位置早就坐满了人,齐小异三人只好坐到了第一排。   坐定后才有工夫看一眼手机,发现任同在七点的时候发来了一条问候的信息,齐小异顶着老师审视的目光压力,迅速回了一条。   居然睡过头了Σ(っ °Д °;)っ还好没迟到   没等多久就收到了任同的回复。   你在上课?不要玩手机了。   这怎么能叫玩手机呢?看到信息不回复多不礼貌ヾ(≧へ≦)〃   还在玩?   齐小异眼前自动浮现出任同微微挑着眉,质询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吐了吐舌头,将手机放到了一边,专心听起了课。   下课回寝室的时候又遇到了罗钰莹,她还惦记着豆豆,便问了齐小异几句,知道豆豆的伤势都恢复后她的神情明显一松,还提出想去看看豆豆。   齐小异知道她在她们寝室里的处境本就有些微妙,在另外三人都经受了食人村的精神摧残,丁倩仪更是失去了三根手指的情况下,她却全程呆在古墓,连血腥些的场面都没见到,这让她得到了变本加厉的孤立和冷嘲热讽。   齐小异将罗钰莹带回寝室,豆豆虽然兴致不高,但对于友善的抚摸也没怎么抗拒。看着罗钰莹一边给豆豆顺毛,一边露出高兴的笑容,连眼睛里都闪着光,齐小异忽然意识到她和罗钰莹同班三年,居然从来没看过她笑得这么开心。   “你最近在寝室里,还好吗?”   齐小异本想直接问丁倩仪她们有没有为难她,但她们两人没有熟到那个地步,丁倩仪等人也没有把对罗钰莹的欺负摆到明面上来,有些话并不适合由她来说。   罗钰莹听到齐小异的问话,嘴角立刻僵住了,然后又露出齐小异所熟悉的透着小心和拘谨的笑容,“还挺好的啊。”   齐小异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强迫,只希望她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挺好的吧。   罗钰莹走后齐小异想起了之前看到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本来她是准备一见到小红就说的,但之后得知了任可的死讯,又去探望了任同,然后她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竟然将这事给忘了。一想到那个男人脖子后面的眼睛和他窥视的目光,齐小异又觉得汗毛倒竖,赶紧去找小红说明了这件事。   “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有第三只眼睛长在脖子后面呢?”   齐小异本来有点担心这种毫无证据,仅凭她感觉的事不一定能引起小红的重视,没想到小红一听到她的问话就停止了荡秋千的行为,飘到与她平视的位置问:“你,见,到,了,这,样,的,人?”   齐小异迟疑了一下,表示那有可能是她的幻觉,因为她之前做过类似的噩梦,不知道会不会是把噩梦和现实搞混了。   小红面无表情地和齐小异对视了一会儿,“我,很,遗,憾,那,应,该,不,是,你,的,幻,觉。情,况,好,像,有,点,糟,糕。”   “你,还,记,得,那,些,眼,睛,被,挖,掉,的,女,生,吗?你,看,到,的,可,能,是,她,们,的,眼,睛。”   在三尸案发生的那段时间小红曾经提醒过齐小异要小心,当时齐小异还奇怪过为什么每年发生的命案那么多,小红偏偏只在这件事上让她小心。那个时候小红一则是不想齐小异的生活被这些鬼怪之事太过牵扯,二则后来凶手被抓她也以为事情过去了,便没有和齐小异细说其中缘由,但没想到其实事情根本没有结束,而幕后真凶更是猖狂到出现在了学校里。   小红之所以会提醒齐小异,是因为她在微博等各种网络媒体上获知的消息让她发现了那些受害人的共通点。   她们都有阴阳眼,或者说她们曾经有阴阳眼,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失去了见鬼的能力。   小红虽然不知道凶手攻击有过阴阳眼的人的目的何在,但是同样有阴阳眼而且没有丧失功能的齐小异无疑处于更危险的境地。而之后齐小异见到的那个男人,却解答了小红当时的疑问。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个男人是在练一种邪术。   取通灵之人的双目,以无根水浸之,再将眼珠埋于体内特定位置,即可练成天眼通。而一旦练成这所谓的天眼通则上可知天意,下可晓众生。   这种邪术小红生前曾经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当时只觉得荒谬不堪。若能用这种凶残的方式练成天眼通,那上天还真是不开眼,但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不惜残害人命也要追寻这种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事。   齐小异听完小红的叙述,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直觉虽然告诉她那个中年男人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穷凶极恶之人,更让她捶胸顿足的是三尸案真正的凶手出现在她眼前,她却就这样放走了他,甚至连他的正脸都没看到。   “糟了。”齐小异突然想起有阴阳眼的人可不止她一个,“贺奶奶,还有罗钰莹,她们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樱落风舞的地雷(づ ̄ 3 ̄)づ   ☆、天眼难通(六)   “婆,婆,那,边,我,去,通,知,你,让,小,罗,近,期,最,好,别,离,开,学,校,的,范,围。”   齐小异也是初明真相被吓到了,仔细考虑后发现其实情况倒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贺神婆本就有自保的能力,只要提醒她有这么一个四处挖通灵之人眼睛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没有大碍,说不定贺神婆还能帮助她们找到那个男人。而齐小异和罗钰莹只要处于小红的职权范围内,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不过有一点齐小异没有想通,按理说她在和黄吉打照面的时候,控制黄吉尸体的中年男人应该就已经发现她的通灵体质了,可是黄吉被捕、暴毙之后,却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发现黄吉的尸体有异,可能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等等,齐小异又回想了一遍所有事的顺序,发现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事实。   秦铮之所以会发现黄吉早在他行凶之前就已死亡,是因为齐小异在他那里发现了和三尸案受害人形态一样的厉鬼。而那个双眼被挖的厉鬼,一开始是跟在任可身边的。   “小红,任可是不是也曾经能通灵?”   小红正准备动身去找贺神婆,又猛地被齐小异叫住,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回到她身边,眯着眼睛放了会空,应该是在网络上搜寻任可相关的身份信息,再通过任可的八字推算她是否能通灵。随后小红回过神有些奇怪地问:“她,不,能,啊。你,又,发,现,了,什,么,问,题?”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推翻了齐小异原本的猜测。   “不能吗……那没什么了,你快去通知贺奶奶吧。”   齐小异本来以为任可也应该是那个中年男人的目标,但没想到她并没有阴阳眼。不过从任可最初请求齐小异帮忙的状态来看,她也确实不像是曾经能看见鬼的人。   那为什么那个中年男人会用和吓死三尸案受害人同样的方法,派厉鬼一直跟在任可身边呢?而要不是豆豆,任可可能早就遇害了。   想到任可遇害和豆豆的一身伤,齐小异的眼皮猛地一跳。   有没有可能其实赵子明并不是杀害任可的真凶?他其实也是被那个中年男人控制了?但这样又回到了前一个问题,中年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定要置任可于死地?   齐小异被这一脑门子问号搅得头昏脑涨,觉得她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找个知情人商量一下。   齐小异先去了罗钰莹的寝室,敲了几下门,没一会儿罗钰莹就来开了门。齐小异刚开口,靠近门的床铺上遮光帘一晃,一个抱枕被扔了出来,砸到了罗钰莹的背上。   “烦死了!有话不会出去说啊!”丁倩仪充满戾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罗钰莹立刻从地上捡起抱枕,仔细拍了拍灰,赔着小心递了进去。期间她另外两个室友虽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却充耳不闻,好像罗钰莹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罗钰莹轻轻带上门,示意齐小异去走廊上说话。   “你……”   “倩仪手受了那么重的伤,心情肯定不太好。”罗钰莹有些尴尬地对齐小异笑了笑,极力想掩饰她在寝室里的处境。   齐小异咽下了后面几句话,低头沉默了几秒,转而将中年男人的事告诉了她。   “虽然三尸案后那人这么久都没有行动,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我认识管学校这片的鬼差,只要我们呆在学校里应该就没有问题。”   从罗钰莹的表情看她明显是被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对齐小异道谢,表示她会多加小心的。   看着罗钰莹回到寝室门前,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给她开,齐小异叹了口气,装作没看到,回了自己的寝室。她明白罗钰莹是想至少维护和室友表面上的和平,毕竟都忍了三年了,只要挨过这个学期,到大四她们都不一定住在寝室了,因此她也不能怂恿罗钰莹和她们撕破脸,而如果齐小异帮她说话,明面上丁倩仪三人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恐怕只会让罗钰莹的处境更糟糕。   之前豆豆苏醒后曾吐出人言,齐小异觉得它说不定目击了任可遇害的现场,本想向它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谁知道豆豆虽然是会说人话了,但目前就只会“妈妈”这一个词。也许日后它能流畅地说话,但现在它可能和刚牙牙学语的婴儿没什么差别。豆豆面对齐小异的问话急切地想表达什么,却只能在喵喵叫中参杂着几声“妈妈”,最后急得都流泪了,于是齐小异只好作罢。   任可的案子并不由齐晓和王奕杰负责,而且警方掌握的消息未必有齐小异想知道的内容。思来想去,最有可能了解赵子明和任可起矛盾的内情的人,也只有任同了。   齐小异捧着手机将信息写了删,删了写,来回折腾了好几回,始终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任同才合适。她总不能直接说:我觉得赵子明不是杀害任可的真凶,你怎么看?   任可尸骨未寒,她这么问简直是在任同的伤口上撒盐。   但如果真的是那个中年男人操控了赵子明,她将这一情况说出来先不提能不能让赵子明沉冤得雪,但至少能抚慰任可的亡灵。   犹豫再三,齐小异决定还是给任同打个电话显得比较有诚意,如果可以,最好是能当面向他询问为何赵子明会和任可发生口角,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在电话里齐小异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提出了想和任同见面。任同在另一头没有立即回应,齐小异听到有护士在催促他的声音,然后便听任同回道:“我等下有几台手术,这样吧,等我忙完,我来学校找你。”   晚上齐小异接到任同电话的时候正好十点半,她提着的一颗担忧宿管阿姨十一点后不放行的心终于落了地。下楼的时候任同正坐在寝室楼外的长椅上,看上去很疲惫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使劲搓了几下脸。   察觉到齐小异从楼里出来,任同直起身,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疲倦的笑容。齐小异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有些心疼。   他对亲近的人都不愿意说出心里的苦恼,对外人更不会流露出他正经受丧妹之痛,齐小异甚至怀疑医院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妹妹去世了,要不为什么还给他安排这么繁重的工作?   齐小异默默走到任同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齐小异的手比任同的小了整整一圈,只勉强能包裹住他的手掌。任同先是有些疑惑,明白她的意图后嘴角微微上扬,反手将齐小异的手包裹在掌心。   齐小异一边感受着从任同那边传递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一边酝酿该怎么开口。而齐小异不说话,任同也没有催促,两人就静静地在早春的寒夜里双手交握。   “任可……她生前有没有提起过被什么可疑的人骚扰?”   齐小异最后选择了这句话开场,虽然在这个情景下这么问还是很奇怪,但慢慢铺垫的效果应该比单刀直入稍强些。   任同果然有些意外齐小异居然会提起任可,他和齐小异对视了一眼,收了收眼中惊讶之色,思索了片刻答道:“没有。”   “从来没提过吗?那她认不认识一个中年男人?”齐小异问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蠢,主要是她当时根本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正脸,也说不出什么特征,但谁的生活中没有几个中年男人?老师、同事或者是年纪稍长的朋友都可能在中年男人的范围里,她这么问了等于没问。   任同皱起了眉头,看着齐小异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齐小异觉得她这么绕下去只会弄巧成拙,索性如实将她和小红的猜测说了出来。   任同听完后若有所思地目视前方,齐小异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是天眼通和控尸术这种事太过玄乎,况且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任同不太能接受,正想表示如果没有线索也不用太在意,任同却又开口了。   “我本来以为子明只是在推脱责任,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赵子明被捕后要求见任同,任同一出现他就不停地说他是无辜的。   “任同你信我啊,我那么爱可可,我怎么舍得伤害她?”赵子明见任同对他的哭诉不为所动,激动地想要伸手拉他,却因被拷在座位上而只能狼狈地向前扭动了几下。   任同从见到赵子明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此时赵子明有过于激动的表现,立刻有警察进来示意任同离开。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你们去找那个男人啊!他才是凶手!呜呜呜……”赵子明声嘶力竭地在任同身后咆哮,却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最后他绝望地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   “他说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任同在离开看守所之前终究还是问了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一句。   “怎么回事?还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他说的那个什么男人将他迷晕之后扮成他的样子去杀人又诬陷给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借口。现场根本没有留下第三个人的痕迹,小区监控里也没有出现符合他描述的男人。临了要判刑了才知道害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任同此时回想起那个警官的回答,才发现可能他们所有人都冤枉了赵子明。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七)   任同和齐小异交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他似乎浑然没有察觉,他张了下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齐小异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一定很大,本来和亲妹妹无异的任可被他多年的好友杀害已经很让人难以接受了,而当任同好不容易能平静地面对这个现实,齐小异又告诉他杀害任可的真凶其实是一个身背数条人命、能操纵尸体杀人的亡命之徒,更让人气愤的是赵子明很有可能成为替死鬼,而真凶却能逍遥法外。   痛失亲人,无辜的好友又身陷囹圄,这无疑是对任同的双重打击。   任同皱着眉头紧闭了一下双眼,齐小异轻轻扭动了一下在他掌心的手指,将两手的姿势改为十指紧扣。任同睁眼,有些充血的双眼里虽然写满疲惫,却还是收了收手指回应齐小异,并微微露出几分带着暖意的笑。   “我认识好多厉害的人,他们一定会抓出真凶的。”齐小异所说的厉害的人指的是贺神婆、秦铮和小红,虽然数量上好像没有听起来那么多,但她语气中的信誓旦旦却让她自己都多了几分信心。   “嗯,我相信你。”任同认真地看着齐小异,像是在回答齐小异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们一定会抓出真凶的。”   这次见面的气氛太过沉重,距离寝室锁门的时间又太近,齐小异感觉没和任同说几句话就快十一点了。任同陪齐小异走回寝室楼门前,齐小异看了看在楼里虎视眈眈的宿管阿姨,依依不舍地向任同挥手道别,转身走了没两步,在进楼之前她又猛地改变方向,一步跨下台阶,扑进了任同怀里。   “慢点。”任同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接住齐小异,对她跃下台阶的行为心有余悸。   齐小异揽着任同结实有力的后腰,使劲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被任同身上的气息包围了才作罢,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次真正的约会啊。”   虽然寒假时他们两人也单独见过几次面,但那时候一是没确定关系,二是任同安慰人的方式实在太诡异,齐小异觉得那根本不算约会。虽然她仍然不知道任同当初为什么要回避对她的感情,但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了,齐小异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常常和他见面了。   任同将齐小异拥在怀里,在她的头顶低低地笑了几声,喷出来的热气让齐小异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抬头望了望任同,明澈的眼眸里映出任同的倒影。任同收了嘴角的笑意,但眼底仍含着笑,他和齐小异对视了片刻,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伸手将她的鬓发别到耳后,然后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想去哪玩,尽管告诉我。”   和任同道别后,齐小异往寝室走的时候脚步都快飘起来了,如果不是走廊上还有其他人,说不定她能一路蹦回寝室。   “小异。”   身后传来的叫声让齐小异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得意忘形,她将笑意往下压了压,回头一看,原来是郑丽娜。   “你们明天,是不是要去看唐柚?”郑丽娜见齐小异停下了脚步,三两步上前来到她面前,“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齐小异估计是沈可心或者叶相宜和郑丽娜提起过,她其实早有向郑丽娜询问唐柚到底遇到了什么的意图,见她主动提出一起去看唐柚,便觉得是个好机会。   “好啊,我们准备明天一下课就去唐柚家,到时候我们在校门口碰面?”   郑丽娜点点头,此事便算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四人大约在下午一点左右到达唐柚家,之前她们已经和唐柚通过电话,所以按了门铃没多久,唐柚便来开了门将她们迎了进去。   “拖鞋在门口,你们自己换吧。”唐柚的脸色很是苍白,她披着棉睡衣,闭目倚着墙轻轻咳嗽,仿佛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唐柚的病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之前几次齐小异来的时候她父母总会留一个人在家照顾她,但后来唐柚主动提出她的病只要多休息就行,没有必要成天看着她。唐柚的父母拗不过她,又见她的病确实有所好转,便也不再坚持,所以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几人走进客厅先是被屋里的暗无天日吓了一跳。   凡是有窗帘的地方都被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外界的光线牢牢封锁,一丝也没透进屋里。空气也处于一种长时间静滞的状态,应该很久没有开过窗通风了。   叶相宜愣了一会儿,将给唐柚买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回头看着唐柚念叨道:“我们给你买了脐橙,你一会儿多吃点儿,补充些维C对你的病有好处。还有生病怎么能不开窗不透光呢?病菌都被困在屋里出不去了!”   唐柚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知道听清叶相宜的话没有,只目光呆滞地轻轻点了几下头。   “对啊,就算你不能受风,但晒晒太阳也是没有坏处的呀。”沈可心也将手中带来的唐柚爱吃的点心放下,自顾自地走到窗边,刷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早春正午的阳光并不炽烈,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透过玻璃窗撒进了屋里,照在唐柚脸上更显得她面白如纸。   唐柚发出一声闷哼,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对阳光的抵触,她抬手挡在眼前,隐隐透着青黑的指甲暴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齐小异几人在阳光照亮客厅的时候全都愣住了,因为唐柚现在的脸色,实在太像她们在食人村里看到的那些村民了。   沈可心下意识又立刻转身将窗帘合上了,双手紧紧抓着窗帘,低着头半天没有动静,可能是又想起了在食人村的经历。   “不行,你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郑丽娜率先打破平静,“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你说出来不一定有办法,但不说就肯定是死路一条,还是你想成为那种吃人的怪物?”   唐柚在郑丽娜连珠炮一般的轰击下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将她脚上的伤是被食人村村民咬伤的事说了出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并不是有意隐瞒。”唐柚当时只是不想解释为什么花千树会出现在食人村,出手帮她和郑丽娜解决了来追她们的村民却不肯去救剩下的同学。她搞不清花千树三番两次来骚扰她的意图,也不想搞清楚。他既然不想救,那她就靠自己。   “当时帮我们的那个人呢?他一定有办法救你吧?”   唐柚听到郑丽娜的问话居然笑了,不过是带着讽刺意味的笑,“他?他如果会救我,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花千树根本就是故意让唐柚被咬伤。当时她以为花千树只是在捉弄她,但后来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变化,她才明白原来他的目的就是让她成为和那些村民一样的怪物。   “你父母知道吗?”   唐柚摇摇头,“他们以为我只是之前伤口感染导致体质虚弱,但我要是再不好转,他们迟早会起疑。只是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是不是就已经发狂开始吃人了。”   “那个什么花千树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沈可心被气得不行,“他到底图什么啊?”   其他几人没有接话,对于花千树这样明显非人类的不明生物,作为凡人的她们恐怕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能他只是无聊也说不定。   碍于郑丽娜在场,齐小异没有提起她准备去问问小红有没有对策的想法。几人又和唐柚闲聊了一番,虽然想用学校里新发生的事来调剂气氛,但唐柚随时可能突变成吃人怪物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所有人心里,最后冷场了好几回后唐柚提出有些累了,几人便顺势将她送回卧室休息并告别。   看了眼茶几上切好后一口没动的脐橙和完好无损的点心,齐小异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花千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莫名其妙地缠住唐柚不放,简直是飞来横祸。齐小异心里骂归骂,但从唐柚的各种描述中不难看出花千树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她也不敢奢望能替唐柚出气,但在阻止唐柚继续恶化上她大约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事不宜迟,齐小异回到学校后就去找小红。小红现在怎么说也是有一官半职的鬼了,没有从前那么悠闲,有时候还是需要料理一下她辖区内的各种事务,比如说在底楼的浴室里支使小鬼替她核对近期学校附近的死亡人数和勾回来的魂魄对不对得上。   齐小异找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个学生打扮的鬼兢兢业业地做着小红的本职工作。   小红看到齐小异有些无语的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解释道:“我,在,帮,他,们,积,阴,德。你,不,懂。”   齐小异对此不置可否,只赶紧将唐柚的情况向小红说明。小红听完后难得的没有插科打诨,反而看上去十分严肃,但她越这样,齐小异越担心,反倒她如果有心情开玩笑才说明情况比较乐观。   “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八)   将食人村村民变成怪物的凶手地府其实一直有在追查,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那个人所使用的法术不见得有多高明,但留下的痕迹很少,在鬼差们尝试突破食人村结界时,结界便进行了自毁,而事后守在村里的鬼差也没等到任何来查看的人,好像这个村子对那人来说完全无关紧要。   这样更引起了上面的重视,因为很有可能他们发现的这个村子并不是那人唯一的据点,否则为何村子被连根拔起也没见他上一分心思。   不过这些话小红并没有告诉齐小异,她只是把那些村民变成怪物的原理简单说明了一下。   “他,们,都,中,了,一,种,蛊。”   可以把这种蛊理解为一种通过血液传播、侵蚀人类神经和免疫系统的病毒。这种病毒会逐渐侵占人类的身体主导权,并使人类本能地产生一种啖食同类血肉的欲望,如果不顺从这一本能就会日渐衰弱,最终死亡,而如果顺从本能就会加剧病毒在体内的繁殖,也就是一种恶性循坏。   但这一过程因每个人体质的不同而各异,有些身体强健或意志力坚定的人可以保持高度的清醒,除了需要定期进食人类血肉以防止自身衰弱和脸色较常人稍显苍白,其他言行举止等方面可能和正常人没什么分别,比如在班里潜伏了两年的何朗诚和那个有自我意识的屠夫就是其中的代表,而有些本身比较虚弱又没有强烈求生意志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体内的蛊毒操控,成为行尸走肉。   唐柚显然属于前者。不过对于她,事情尚有一丝转机,因为她还一直在反复发烧,说明她的免疫系统仍在进行抵抗,如果能在她身体衰亡之前找到下蛊之人解蛊,就有可能让她恢复正常。但在这期间如果她没能抵抗住生人血肉的诱惑,吃了哪怕一口人肉,蛊毒就会进入她的血液循环,到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可是如果能找到这个下蛊之人,地府早就将他缉拿归案了,还用等到小红来找吗?所以不是她不想帮唐柚,而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齐小异愣愣地盯着地面,无比后悔当初唐柚主动要回到公路上报警时她没有阻止她。早知道后来会有鬼差来救他们,就不应该让唐柚和郑丽娜去冒险。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在当时那个境地下,唐柚只是选择了一种最有可能让众人获救的方法,却没想到他们面对是一群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理解的怪物。   齐小异想到花千树似乎十分神通广大的样子,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唐柚说他不会救她,但可能只是她不愿意去试,如果能通过地府搭上花千树这条线,说不定他会出手相救。齐小异便将唐柚的梦和花千树的种种行径一一转述给小红,又给她看了花千树的照片,希望小红能看出他的身份。   小红思索后却仍是摇头,“我,看,不,出。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小红见齐小异实在沮丧,又表示她可以再去问问其他鬼差,说不定已经有线索了,顺便还可以去打探一下花千树的身份。齐小异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总好过没有希望,她也可以去问问夏栾,毕竟他在食人村周边滞留了十年,也许能帮忙找到那个下蛊之人。   “对了,小红,你能不能教我一些自保的符咒或者法术?”想要学习阴阳之术的念头在小红失踪的时候就冒出来过,那时候齐小异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无能,如果没有小红的保护和帮助,她就完全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可是后来了解到小红并不希望她修习法术,过多地和鬼怪之事纠缠不清,她自己也由于小红的归来而有些懈怠,便暂时歇了这个想法。   而现在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其中有在食人村受到刺激的原因,也是因为希望在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时能不再单方面地依赖小红或是其他人,至少她应该能够自保,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反抗一二的能力,这样才有可能保护她在意的人。   小红还是有些犹豫,她一直觉得天生阴阳眼已经是一种负担,如果再修习法术,不管自愿与否,势必会和鬼怪的牵绊越来越深,到那时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只怕都是奢望。但考虑到有一个四处挖通灵之人眼睛的疯子在外虎视眈眈,小红觉得让齐小异有点自保能力也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她有时会被地府的事务缠身,万一被那中年男人钻了空子,至少齐小异还能等到她去救她。   小红斟酌了一下,选择了几种简单的符咒教给齐小异,其中主要是类似驱鬼符、传音符这种能在危急关头自救的符咒。齐小异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短时间内她也掌握不了太多,她先把这些符画熟再说吧。   这天是周五,如果不是为了回学校问小红有关唐柚的事,齐小异本计划是看望完唐柚就直接回家的。其实出于保险考虑,她本来提议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呆在学校算了,但小红说她和齐小异家附近的鬼差打好招呼了,她可以放心回家,如果有情况小红会及时赶去的。   虽然觉得太麻烦小红了,但齐小异这周确实也要去她家附近找夏栾过去的恋人和儿子,便没有推辞。   齐小异又和唐柚通了个电话,将小红叮嘱的注意事项告诉了她,特别是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吃人肉。   唐柚在另一头闷闷地笑了两声,又变成连续的咳嗽,“咳咳咳……我就是想吃,也没人给我吃啊。”   齐小异知道她和体内的蛊毒对抗得很辛苦,如果没有过人的意志,只怕唐柚现在已经成为了和那些村民一样的行尸走肉,心头一紧,她便没忍心将小红也束手无策的事说出来,“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和小红会找到办法的。”   回到家时齐爸爸和齐妈妈都没下班,齐小异把手里的东西一放,立刻开始召唤夏栾,喊了好几嗓子都没见他出现,这才反应过来夏栾估计是被她家大门上贴的符拦在了外头。   果然打开大门一看,夏栾正一脸无措地盯着门上的符纸。   齐小异家大门上的符是贺神婆给的,虽然没有过多的效力,但阻拦一般鬼魂进门还是很有效的。她四岁那年贴过一张,和贺神婆恢复联系后,贺神婆又新写了一张。正是因为有了这道符的庇佑,齐小异才免于在家时也要受到鬼魂骚扰的苦恼。   齐小异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有邻居进出,决定就站在楼道里和夏栾说话。   “你能描述一下那个吸人精气的男人的长相吗?”   夏栾听到这个问题先是微怔,随后有些为难地看着齐小异,“你也知道他为了防止我们进村特意设置了捕杀我们的人脸,所以每次他来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敢凑过去,只能远远从山头上往下望。”   “你一次都没看到过他长什么样吗?”齐小异不愿就此放弃最后一条线索,虽然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还是尝试逼问夏栾。   “那倒也不是……”夏栾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第一次来古墓里的时候和我们打过照面,但那时我刚死,脑子里挺混乱的,因此印象比较模糊,只记得他长得挺漂亮的。”   “挺漂亮的?”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个男人,齐小异有些摸不清夏栾的意思,但想到了一个人。   “对,就像是个年轻女孩儿,说实话我一开始就以为他是个女人,后来才发现不是。”夏栾顿了一下,“具体长相我实在记不清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他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变老过,不知道和他吸食活人的精气有没有关系。”   齐小异掏出手机搜索出花千树的图片,拿到夏栾眼前道:“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夏栾凑近仔细看了看,犹犹豫豫地没有表态。   “他是挺好看的,但还不至于被错认成女人吧?不过我也不太确定。”   齐小异其实也不太觉得花千树就是那个下蛊之人,因为总感觉花千树一直以来的行为都毫无道理可循,好像他只是为了耍人玩儿,不像下蛊之人那样有那么明确的目的性。但现在这也算是一条比较有价值的线索,总之先搞清楚花千树的身份应该会有帮助。   齐小异瞥见电梯门在他们这一层打开了,她家隔壁的邻居走了出来,为免引起邻居大妈的注意,她赶紧向夏栾使了个眼色,准备回家去。   看到夏栾一脸的欲言又止,齐小异忙轻声道:“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九)   周五晚上齐小异和任同通电话时将夏栾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期间任同一直安静地听着齐小异有些唏嘘的表述,只偶尔在齐小异的追问下发表一下他的看法。   比如在被问到“如果你碰到夏栾那种情况,会不会选择去盗墓?”时,任同一开始坚持表示这种假设不科学,不予作答,后来在齐小异软言细语的攻势下败下阵来,沉默片刻后道:“如果他觉得他的女友是为了良好的物质条件才和他在一起,那么为这种女人冒险是愚蠢,如果他们真心相爱,那么放弃陪伴怀孕的爱人去犯罪更是蠢上加蠢。而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齐小异被任同这一连串的蠢震惊了,有点难以想象电话另一头他是怎么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段话,还没消化完又听他说:“不过我还是要指出,你这个假设完全没有道理,因为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齐小异差点想问他你是柳下惠吗,要不怎么能保证不会有这种情况?想想还是忍住了,这么问好像有些太不矜持了。   “为人父母是一件很伟大,但同时也很艰难的事,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仅仅因为一时的欲望就让不能选择父母的孩子来到世上,我觉得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任同说完后才觉得这话说教的意味太重了,而且说给齐小异听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想要挽回一下,“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齐小异都能感受到从电话另一边传来的窘迫,她憋笑道:“嗯嗯,我知道你只是就事论事,我没多想。”然后又把第二天要去找夏栾的恋人和儿子的事说了,也算是让任同松口气。   “你说他的女友叫什么名字?怎么写?”恢复安静聆听状态的任同在听到于如英的名字突然出声。   齐小异不知道哪里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些不知所措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这个于如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儿子?”得到齐小异肯定的回答,任同做了一个深呼吸,有些难以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我应该认识她,她是我大学时一个学长正在追求的对象。”   任同的这个学长叫孙之康,比他高两届,两人在大学时都是跆拳道社的骨干,毕业后虽没有进同一所医院,但仍保持着联系,时不时还会出来切磋一下。   而孙之康和于如英的相识也很有戏剧性。孙之康是他所在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平时工作非常繁忙,连吃饭都没个准点,根本没有时间解决个人感情问题,本来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但女方受不了他经常约会到一半被叫回医院,三天两头闹脾气。在一次赔礼道歉时,孙之康在于如英开的花店订了一束花,但女方不接受也就算了,还对来道歉的孙之康破口大骂,甚至波及到来送花的于如英,一直好脾气的孙之康终于忍受不了女方的无理取闹,先向无辜受牵连的于如英道了歉,然后当场和仍在数落个不停的女方分了手。   那个时候孙之康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这个花店店主,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出于补偿心理多去光顾了几次她的店,但越接触就越觉出于如英的开朗坚强和善解人意,便不由自主地上了心,即使知道她有一个九岁的儿子也不打算退缩。但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所以孙之康十分苦恼,和任同见面的时候也经常提起这事。   “明天我和他们联系一下,约个时间吧。”虽然是为了帮助于如英已故的男友,对孙之康不太厚道,但想到齐小异贸然上门可能会被误解,任同又觉得心疼。   能省些力气齐小异当然没有意见,在挂电话前她有些疑问又有些感慨地说:“其实我不太明白,你说夏栾都已经死了,就算回到他们身边,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定只会让于如英更放不下他。”   任同“嗯”了一声,“所以如果我是他,就赶紧去投胎,让于如英找个好人嫁了,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齐小异虽然赞同他的想法,但被任同这么简单粗暴地说出来,感觉夏栾也是蛮可怜的。   第二天中午几人约在了齐小异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任同没有具体和孙之康说明他们的目的,只告诉他他女友认识于如英的一位故人,有些话想转达,而孙之康其实也不在意,因为于如英察觉到他的心思后有些躲着他,所以只要能有理由和于如英见面他就很开心了。   孙之康见到齐小异的时候,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了但明显一愣,应该是没想到任同口中的女友年纪居然这么小,然后又挠着头想了想,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家里的猫没拴好跑到医院来的那个小姑娘嘛!”   齐小异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但也觉得孙之康看上去有点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就是当初她在医院抓僵尸猫,巧遇任可时任可去见的医生。   所以世上的事就是有这么巧,齐小异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图省些力气了,现在场面实在尴尬。   任同点点头没有说话,低头侧目,看着齐小异挑了挑眉,似乎在告诉她等下要听她解释。   又等了一会儿,于如英就带着她的儿子于思夏到了。于如英比齐小异想的要温婉许多,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S市闯出一片天的强悍。   “小夏,快叫人。”于如英低头向正打量着几人的于思夏示意。   “孙叔叔好,任叔叔好。“于思夏的眉眼很像夏栾,但又多了几分机灵,此时他先礼貌地向孙之康和任同打了招呼,又眨眨大眼睛,转头向齐小异甜甜地一笑,“漂亮姐姐也好。”   齐小异被小正太的笑一晃眼,又被夸得心花怒放,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没有注意到任同的脸黑了一下。任同没有出声反驳,只是伸手揽住了齐小异的肩膀。   于如英立刻意会到任同和齐小异两人的关系,纠正于思夏道:“要叫阿姨。”   于思夏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看着齐小异,用虽然小但在场几人都能听得清的声音说:“这么年轻,明明就是姐姐啊。”   于如英还想说什么,任同却先将此事带了过去,几人便依序入座。席间夏栾一直站在于如英母子二人身后,用一种温柔中带着悲伤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他们。   在任同借口出去抽烟将孙之康带离包厢后,齐小异终于找到机会向于如英转达夏栾的事。   于如英初听时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还觉得有些奇怪和不相信,但齐小异将夏栾站在她边上说的话一句句重复出来后,她的脸色终于变了。于如英看了看边上正竖着耳朵听她们聊天的于思夏,清清嗓子道:“小夏,去楼下帮妈妈问服务员再要一听可乐好吗?”   于思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包厢。   “他现在,就站在我身后?”于如英目送于思夏出了房间,颤抖着声音问。   齐小异点点头,刚才夏栾说了一些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所以于如英现在应该已经相信她了。   “他想让我告诉你,他当年不是故意抛下你们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于如英情绪有些激动地点着头,忍了忍眼泪才接着说,“你帮我告诉他,我和小夏这些年过得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齐小异猜于如英可能从别的地方得知了夏栾的死讯,而且看上去也没有怨恨或是责怪夏栾的意思,所以其实她的任务应该已经算完成了。她微微侧目看了看夏栾,见他还有话要说,又继续开始重复。   “他还想说,你不要再记挂着他了。”齐小异脱口而出的瞬间愣住了,说到后面一句的时候甚至都忘了转换人称,“孙医生是个好人,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不要因为顾虑我而失去幸福的机会。”   她还以为夏栾放不下对于如英的执念。   听到这话于如英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而夏栾则笑着对齐小异说:“谢谢你。”   任同和孙之康回来的时候于如英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免去了之前于思夏蹦蹦跳跳地拿着可乐回来时受到的惊吓。对于一直被蒙在鼓励的孙之康而言后来的气氛还是很融洽的,而这次饭局之后孙之康发现于如英不再躲着他更是属于意外之喜。   和孙之康三人道别后,任同和齐小异一起散步回家,半路上齐小异的手机忽然响了,但只响了一下就挂断了。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唐柚的来电,但是再打回去就一直占线,便以为是唐柚想打给别人但是错拨给了她。   另一边唐柚见她放在背后偷偷拨出电话的手机在花千树一个响指下便出现他手里,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他都可以在她父母在家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将她从家中劫走,让手机也挪个地方又算什么呢。   “柚柚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花千树笑眯眯地动了动手指,唐柚的手机就在他指间化作了粉尘。   唐柚懒得听他胡言乱语,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终于可以看清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她似乎被抓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地上散落着破败的杂物,窗户上都被钉着木条,只有很少量的阳光顺着缝隙透进来。除了她和花千树以外,在花千树脚边还有一个哼哼唧唧地翻滚着的人。   “看我多贴心,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晒太阳。”花千树看到唐柚打量四周的眼神,对他选择的这个地点颇为自得。   唐柚还是不说话,只斜着眼睛看他。   花千树笑了一会儿估计也觉得没趣,和唐柚对视了几秒,突然笑得更灿烂了,踢了踢脚边那个人,“你看,我还给你准备了大餐,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今天评论君和收藏君都阵亡了( >﹏<。)   ☆、天眼难通(十)   唐柚对花千树的话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地上那个人,“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走?”   花千树脸上的笑意褪了几分,微微蹙眉,润泽的双眼中似闪着盈盈的水光,表现出一副无辜中带着委屈的模样,困惑地自言自语道:“你不想吃吗?为什么呢?”   他弯腰扯起脚边之人的头发,让那人的脸面对着唐柚。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流里流气的打扮和嘴里不干不净的粗口均表示出他不会是什么正经人。   “我X你妈X的,赶紧放开老子,不然有你这孙子好看的!”   那年轻男人虽然浑身没一块儿好地方了,但嘴上仍不服输。   花千树对他问候他母亲的话置若罔闻,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你是嫌他脏是不是?忘了你们有精神洁癖了,不过我这次太匆忙了,所以你暂且将就一下吧,等以后我再给你抓干净的人。”   唐柚对花千树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无话可说,问题不在于他抓的是什么人,而是她根本不吃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虽然腹中饥肠每一分每一秒都似火炉在灼烧她的身体,但寻常食物在她口中味同嚼蜡,每一天体内都好像有一只困兽在咆哮着让她去撕开看见的每一个活人的喉咙,似乎只有感受到喷射出的热血溅到脸上和嘴里塞满鲜活有弹性的人肉才能平复她这种饥渴。   这两天她已经虚弱得连走路都费劲了,但相应的那种强烈的灼烧感也减轻了不少。只是在那个年轻男人伤口淌出的鲜血的刺激下,唐柚觉得身体又开始发烫,“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吃的。”   “是吗?”花千树看着唐柚,脸色陡然一冷,指尖一划,只见阴暗的仓库中幽芒一现,随后便听地上的年轻男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啪”的一声闷响,年轻男人的左臂划出一道血线落在唐柚面前。   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将整个仓库都笼罩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中,唐柚仿佛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她要花极大的力气才能将视线从那条手臂上挪开,身体里的困兽在叫嚣着要夺取主导权,她又有一种发烧的感觉,背上一阵一阵地冒冷汗。   花千树看到唐柚的状态又笑了,不过不同于他以往伪装出的孩子气的笑,是一种冷静中带着疯狂的笑容。他凑近唐柚,细细打量着她因为与蛊毒反抗而逐渐变红的皮肤,听到唐柚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野兽般的呜呜声,他的眼神爆发出狂热的精光。   “哈哈哈哈哈,你说如果唐桔发现他的小妹妹也变成了残害人类的怪物,他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哈,不行,想想就觉得太好笑了。”花千树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就连本来仍沉浸在丧臂之痛中的年轻男人都被他吓得忘了哀嚎。   唐柚浑身都在打颤,她觉得自己的体温似乎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发烧,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最高的温度。她艰难地抬起手,视线也因为发热而变得模糊,但勉强能看出她的手红得像被烫伤了一样,还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   脊背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唐柚被迫用双手撑在地上,还没缓过来,又是新一轮抽痛。她的骨头好像全被打散了,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疼得她冷汗如浆。突然她的额头突起了一块,尖利的骨头刺破皮肤戳了出来,这个过程虽然只有几秒但唐柚却觉得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然后像是打通了关节,疼痛的感觉忽然消失了,唐柚眼睁睁地看着一层黑色的鬃毛迅速覆盖她的全身,接着是她的双手化蹄。   一只形似麒麟的独角兽出现在花千树面前,乌黑油亮的鬃毛无风自动,额前的角尖利异常,在黑暗中泛着森森寒光,直直地指向花千树。   花千树看着眼前的异兽止了笑声,似乎也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居然会变成这样,有些忌惮地盯着獬豸血统觉醒的唐柚,不知道她下一步会有何行动。   唐柚看出花千树眼中的顾虑,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漫无目的地流窜,但她还控制不了这股力量。看了一眼已然惊呆的年轻男人,唐柚脑中居然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连串画面,全是年轻男人平日所为的恶行。她对不能救下他的愧疚感立时消失了,她不再犹豫,转身冲破仓库的墙壁,脚下生风,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消失了。   花千树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只是眼中又泛起了疯狂的喜色,“有趣有趣,真有趣。但你还是得死,因为你还不够坏。”   年轻男人傻愣愣地被洞开的墙壁上透进来的阳光包围,抬头看了看突然转向他说话的花千树,根本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他的头颅就从墙壁上的洞飞了出去。   齐小异知道唐柚失踪的时候是在第二天,那时飞来人头的微博热门话题已经引起了数以万计的讨论,当中还有人目击到在人头从废弃仓库飞出前有不明飞行物从案发地点掠过,又引发了是否是外星人作案的热议。   只是现在和任同一起散步的齐小异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联系,也没有想到那所谓的外星人就是他们后来想要寻找的唐柚。   一和孙之康三人道别,齐小异就主动交代了她当时去医院抓僵尸猫巧遇任可的事。任同听完之后倒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齐小异说:“虽然以前问过你,但我还是想说,你其实可以少管点闲事的。”   齐小异眨眨眼,抱着任同的手臂摇晃道:“我也不想的,如果我看不见也就算了,可我偏偏看得见那些东西,难道看到它们害人也不管吗?而且我要是不多管闲事,也不会认识你了。”   任同竟然无法反驳,确实最开始他们的每一次相遇基本都是起因于齐小异的多管闲事。如果她无视李佩云,他们就不会在那天深夜初遇,如果她不去追谢雨薇的鬼魂,他也不会在地铁站救下她,而如果她不愿意出面帮助任可,他们连相识的机会都不会有。可能就会和路上每一对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也许会多看对方一眼,然后在下一瞬背道而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齐小异偷偷打量了一下任同的脸色,从他的表情中她仍旧看不出他的喜怒,心里又产生了一些挫败感,于是戳了一下他的手掌,把她这几天一直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从任同承认他的感情开始,齐小异虽然很开心,但也一直有隐隐的忧虑。她说不上来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任同,也许是他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时就动了心,也许是从想在他那里找到认同感时开始,总之齐小异能确定她很喜欢任同。但任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解释为什么有段时间他要逃避对齐小异的感情,有些话如果不听他说出来,齐小异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任同愣了愣才开始思考齐小异的问题,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上她的呢?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约是在地铁站她从他掌心接过碎玉时吧。那时候不知道齐小异有阴阳眼,虽然觉得她不太懂事,甚至是有些麻烦,但在那之后却无法控制地上了心。   之后他就只记得他一直在挣扎,挣扎着告诉自己他们两个的年龄差距太大了。他不是不想亲近齐小异,只是不能跨越自己设下的心理障碍,可是每多和齐小异见一次面,他筑下的防线就溃败一分,但仍强迫自己以守礼的方式对待她,甚至考虑过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她遇到更合适的人。而就算是和齐小异在一起之后,他也常常被这道枷锁困扰,甚至开始在意别人的目光。   想到于思夏在临走前特意跑来问齐小异到底多大,得知齐小异只比他大十一岁的时候,于思夏立刻高兴地笑了,“太好了,原来只差十一岁!小异姐姐,你等我长大,长到……长到和任叔叔这么高的时候,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虽然说完这话后在于如英的呵斥下道了歉,但于思夏却又偷偷向齐小异表示他不是在开玩笑。任同当然不会和一个九岁的孩子计较,但于思夏的话却让他茅塞顿开。   对啊,不过是十一岁,连一个孩子都不在意,他为什么又一直耿耿于怀?至少和齐小异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开心,比他独自挣扎的任何一天都开心。而齐小异也恰好喜欢他,这就足够了。   齐小异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正低头踌躇,任同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任同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多管闲事,而且一定比你想象的早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唐柚同志完成了变身,男主解开了心结,后面又要开始主线剧情啦~\(≧▽≦)/~   躺到床上突然想起来忘记感谢流鸢小天使的手榴弹了QAQ真是老了记性太差了   ☆、天眼难通(十一)   之前答应了齐小异要来一次真正的约会,但任同是一个没什么娱乐和浪漫细胞的人,除了看电影逛街吃饭以外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干些什么。不过齐小异其实也无所谓他们去哪里约会又或是做些什么,重要的是和谁一起,于是周日的时候难得任同不用加班,他们就准备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我们等下看完电影大概两点,差不多过饭点了,那时候再来人应该会少一些吧?”齐小异看了看四周,几乎每家餐厅门口都在大排长龙,等轮到他们估计菜刚上来电影就开场了。   任同本来想在看电影之前先吃中饭,但不巧他们达到商场时正值午餐高峰,看到这个情况也觉得齐小异说的有道理,不过离电影开始也还有一个小时,两人便决定在商场里逛逛。   手拉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齐小异一边和任同聊天,一边走马观花地打量着货架上的漂亮衣服。本来这么一心两用得挺好的,突然进入她视线的两个人却让她猛地怔住了。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带着谄媚的笑容,提着大包小包,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稍小的女人身后。那男人打扮得衣冠楚楚,面相却透着一股心术不正的狠戾之气,和那个一脸养尊处优的女人看上去并不怎么般配,但单在路上看到这样两个人也不至于让齐小异怎么多留心,问题是在那个男人的脖子边还搭着两条青黑的手臂,一张烂糟糟的脸则搁在他的左肩上,好像十分亲密地贴着那个男人的耳朵,而这对男女显然是看不见男人的背上还趴着一个人。   商场人太多,因为怕被聚集起来的阳气灼伤,一般鬼魂在关门前都不太爱进来,更何况现在还是正午。齐小异有些担心她刚才看见的是会伤人的厉鬼,虽然不想把期待了很久的约会变成抓鬼大会,但要她完全无视也有点困难。   任同察觉到齐小异的心不在焉,问清楚后拉起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   “走这么快干嘛?”齐小异感觉她简直像是被任同半抱着往前飞,有点不明所以。   “你不是担心那个鬼会害人吗?不去看看你能安心?”任同脚步不停,带着些无奈看了齐小异一眼。   齐小异刚才还担心了一小下任同会因为她又想多管闲事而不高兴,现在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从他们目前行进的速度来看,任同比她还想快点追上刚才那对男女。   那对男女进了一家内衣店,女人正和导购在说话,男人则目光闪躲地流连在各色内衣上。   齐小异跟进来才发现这家店卖的是什么,顿时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任同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又慌忙低下头。   很快有导购上前询问他们,齐小异一直在留意那个男人,于是应付导购的活儿就落在了任同头上,他沉着脸一本正经地听导购介绍各种款式的内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   那个女鬼,没错虽然从她被烫烂的脸上无法判断,但那个男人背对着齐小异时,齐小异从鬼魂窈窕纤细的身段上辨别出了她的性别。而女鬼的头看上去之所以是搁在男人的肩上,是因为连接她头和脖子的地方几乎完全断开了,只连了一层薄薄的皮。   齐小异难以想象这个鬼魂在生前经受了怎样的折磨,如果她的死和那个男人有关,确实可以理解她变作厉鬼也要复仇的怨念。   女鬼的双眼有很重的灼烧痕迹,眼皮和眼球粘连在一起,睁开时透出一条布满粘稠状红白物的缝,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见。   说实话如果这女鬼单纯是在向害死她的凶手复仇而不牵连无辜的话,齐小异已经不想管了。她装作浏览商品的样子,站在正对着那个男人的货架另一头,离任同有几步距离。正在考虑要不要和任同离开时,那个男人忽然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货架之间的通道很宽,也没有其他人挡在中间,那个男人却几乎是贴着齐小异蹭了过去,上臂还状似无意地抬了一下。如果齐小异真的是在专心看眼前的商品,可能就被他成功袭胸了。   她被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骚扰惊呆了,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只堪堪闪身躲了一下,齐小异险些没站稳,却好死不死地穿透了那个女鬼的身体。   她的眼前开始迅速闪现一连串画面。以女鬼的视角看到了那个男人狰狞的脸,两人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女鬼转身要走,却被强硬地拉回来,一锅滚油兜头浇下,女鬼眼中的美瞳立刻灼烧起来,她捂着脸在地上翻滚着发出痛苦的惨叫。而这还不算完,男人又举着菜刀向她砍了过来,第一下时女鬼已不再动弹,但男人还是一刀接一刀,直把她的头剁了下来才罢休。   之后却是当时也在场的男人的母亲替他顶了罪,而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在短暂而虚伪的悲痛表现后,开始追求他领导的女儿。女鬼在死后恨意难消,可是越跟着这个男人就越恨,终于有一天化作了厉鬼想要索命。   这时秦铮突然出现了,然后画面就静止在女鬼被封在塑料瓶里后愤怒的嚎叫。   这次的画面太有真实感,齐小异说不上是生理的不适还是心理的不适更让她难受,脑子里还不断回放着男人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的场景,又怕又气,身体抖如筛糠,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任同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齐小异抱在怀里,轻声问她怎么了,没得到回答也没有追问,而是托起她的脸,用拇指小心地拭去她的眼泪。   齐小异泪眼婆娑地抓着任同的衣领,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词。   “油……眼睛很疼……”   周围有人围了上来,任同皱起眉头,打横抱起齐小异,大步离开了这家店,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将她放了下来。   齐小异一路上抱住任同的脖子,贴着他的脸,终于渐渐从女鬼的记忆中剥离出来,虽然一时还停不下抽噎,但和方才比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   任同耐心地哄齐小异把事情完整地说了出来,即使向来不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的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诧。   突然从方才他们过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然后很多人开始往那边涌。任同和齐小异对视一眼,也往那边走了几步。   远远看见一个人抓着商场护栏上的装饰品,在护栏外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坠落。他们现在位于八楼,如果从那人的位置掉下去就正好一路直通到底,估计落在一楼当场就能脑花四溅。那人由于抓的装饰品有一定长度,他所处的位置很尴尬,八楼的人够不到他的手,七楼的人也没法将他往上举,而装饰品正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情况十分危急。   虽然离得挺远,但齐小异一眼就认出那个居然会翻落到护栏外的倒霉鬼是谁,因为那个断了头的女鬼正伏在他拉的装饰品上向他呼呼吹冷气。   齐小异的口袋里就有她练习画的驱鬼符和秦铮给她的寻踪符,如果她现在将那个女鬼赶走,没有了女鬼故意加快装饰品的毁损程度,那男人大约可以等到救援。   齐小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却迟迟没有伸手取符纸。   “咔”的一声脆响,那条装饰品终于在男人的体重和女鬼的破坏下断裂。   短促的尖叫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齐小异听到了自己加重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她低头往下望,在一层又一层涌过来的围观人群中央,看到了一具头部摔得四分五裂的尸体,而尸体旁边就是脑袋几乎垂到胸口的女鬼,她好像能从女鬼面目全非的脸上看到大仇得报的快乐。   齐小异点燃一张寻踪符后,秦铮很快赶来收服了那个女鬼。他看到一片狼藉的死亡现场,颇为痛心疾首,齐小异没有搭腔,倒是任同替她打掩护,说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这男人摔落,实在是爱莫能助。   “我是不是做错了?”送走了秦铮,齐小异和任同已经错过了电影。两人手拉手走在路上,齐小异有些闷闷不乐。虽然觉得那男人死有余辜,但成为厉鬼的帮凶的滋味也不太好受。   “你看到一个人在杀人,你可以制止但没有,难道也要算作凶手吗?这样的话,刚才所有围观的人岂不都是凶手?”   “可是我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眼里那只是意外,但我能看到那个女鬼,所以……”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救他。”任同其实知道齐小异在顾虑什么,如果他不清楚女鬼为什么非要杀那个男人也就算了,可是知道真相后他并不觉得那个人有值得拯救的价值。   “如果非要说你做错了什么,就是这件事。”任同轻轻刮了一下齐小异的鼻子,拿出作废了的两张电影票晃了晃,“至于其他的,你就别多想了。”   晚上回到学校后,齐小异急着向小红询问唐柚的事有没有办法了,却没找到她,于是又给唐柚打了个电话,想要问问她这两天情况有没有好转,但也打不通。最后打了唐柚家座机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听到是唐柚的室友打来的对方一下变得有些低落。   齐小异这才知道唐柚居然失踪了,而她父母最后看到她的时间,大约就在昨天她给齐小异打来电话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感谢流鸢小天使的手榴弹了,今天补上,么么哒(づ ̄ 3 ̄)づ   每次都觉得有什么事忘记说了,可是总在更新之后才想起来QAQ   ☆、天眼难通(十二)   唐柚的父母并不知道她生病的真实原因,但女儿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从家里凭空消失了才更吓人。他们找遍了唐柚可能会去的地方,甚至联系了在B市工作的唐桔,还报了警,但目前仍没有任何消息。   齐小异十分怀疑唐柚的失踪和花千树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又担心让唐柚父母空欢喜一场,便表达了一下关心后挂了电话。她将情况和沈可心、叶相宜说了,三人都一筹莫展。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小红身上,偏偏她还没从地府回来。   当天晚上三人都没睡好,直到凌晨两点齐小异还能听到沈可心叹气的声音和叶相宜翻来覆去时床铺发出的咯吱声。而第二天是周一,一大早就有灭绝师太的课,三人起床时互相看了看,沈可心指着齐小异和叶相宜的黑眼圈,自嘲地哈哈一笑后垮下了脸,“我们今天估计全得被灭绝师太罚站。”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天来给她们上课的竟然不是潘菲菲,而是一个面目和善的男老师。   “潘老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由我来给大家上课,下周估计也是我来代课。大家可以叫我倪老师。”   倪老师做完自我介绍后向大家核对了一下教学进度,然后便开始了授课,而下面的同学却掀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在好奇灭绝师太为什么会连着两周不来上课,有些人表示他不关心潘菲菲为什么不来,只知道他下周终于可以逃一次课了,还有人在猜测这会不会是灭绝师太的阴谋,先放个□□然后等大家下周都不来上课了就大扣平时成绩。一时间各大社交网络各显神通,各路消息在整个教室里流窜。   很快有人八卦出了一个小道消息:潘菲菲之所以不来上课,是因为她流产了!   “什么?”叶相宜看着沈可心递给她的手机微信界面,差点叫出声,“她什么时候怀孕了?而且她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怀孕?”   不相信这个消息的人大部分也抱有这种疑问,不过放出消息的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认识的学长是潘菲菲带的研究生,这件事在研究生那已经传开了,也就是他们本科生消息比较滞后。   其实潘菲菲也就三十七八岁,要真想要孩子也不是不行,只是她总给这些学生她正处于更年期的错觉,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一直也有传言说潘菲菲就是因为怀不上孩子才心理扭曲,以折磨学生为乐,所以仔细想想这事真有几分可信度。   扒出真相后大家稍微消停了一些,齐小异反倒更心神不宁。她对潘菲菲流产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养小鬼不驱使小鬼害人也就算了,一旦动了邪念让小鬼做坏事,尝到甜头之后就很难不上瘾,潘菲菲能因为她上课打瞌睡就驱使小鬼将她从台阶上推下去,可想而知平时让小鬼帮她做了多少事,而在她依赖小鬼的能力的同时,小鬼也会因为她日渐增多的供奉而加深和她的羁绊,甚至会把自己当成她的孩子。   一个有能力害活人的小鬼如果发现她心目中的妈妈有了更疼爱的对象,而这个对象还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么在潘菲菲的引导下缺少基本的是非观又有强烈的占有欲的小鬼会怎么做呢?   所以上周齐小异才会警告潘菲菲如果还想要孩子,就别再养小鬼了,却没料到她竟一语成谶。原来当时潘菲菲已经有了身孕,难怪她会那么震惊,甚至没有斥责齐小异一句就任凭她离开。   其实如果这事发生在上周,齐小异也许会为潘菲菲感到难过,但也不会多纠结,但结合昨天在商场遇到的事,齐小异的心情就有些复杂。虽然理智上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之前的提醒已经仁至义尽,但仍然不能很快将此事抛到脑后。   齐小异初中的时候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班级里有几个女生因为觉得好玩儿,半夜在寝室招笔仙,结果招来了又送不走,闹得非常凶,有两个女生当场从七楼的寝室跳了出去,最后甚至引来了过路的鬼差。   那时齐小异并没有参与招笔仙,但被隔壁寝室的鬼哭狼嚎吵醒后,她还是竭尽所能去帮助那些现在回想起来十分作死的同学,暴露了她有阴阳眼,还差点因为和鬼差对视而一起被带走。结果事后被她从凶鬼手中救下的同学不仅没有感谢她,反而责怪她为什么没能早点过来,还放任鬼差带走了带头招笔仙的女生。   这件事给齐小异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不仅是因为躲避凶鬼和鬼差时那种胆战心惊的记忆太可怕,更因为之后来自同学的责难和充满恶意的揣测。说实话初中时的她在那些以被害者自居的同学的围攻下确实有些自责,所以在放任女鬼杀害渣男和潘菲菲流产的事一出,她又下意识地将没能救下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能看到不属于阳世的鬼怪,所以应该保护那些不能看到的人,这样才是一个善良的人该做的事。但现在的齐小异觉得初中时这样想的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傻X。   对她有善意的好人或无辜的人,她当然可以尽力救,但对那些自作孽的人,她凭什么要救?   想通这一点,齐小异不再纠结,专心听起了课。倪老师讲课的水平虽然说不上顶尖,但比潘菲菲照读ppt肯定还是强得多,三节课很快就过去了,齐小异头一次觉得这门课还挺有意思的。   往寝室走的时候,齐小异总觉得脖子后发凉,但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心里有点发毛,于是赶紧加快了步子。在就要进宿舍区的大门时,迎面开来一辆汽车,齐小异突然觉得脚脖子一凉,低头一看,一双青黑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齐小异一惊,猛地抬脚想挣脱,结果却因用力过猛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那抓着她的手好像根本没用劲。正疑惑间,就看到小红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鬼出现在她眼前。   “放开我!快放开我!”穿着碎花裙的小女鬼在小红手中不住扭动,眼中的愤恨几乎要喷涌而出。   小红没搭理她,对齐小异说:“这,小,鬼,怎,么,回,事?我,看,她,好,像,想,害,你,被,车,撞。”   齐小异认出这小女鬼正是潘菲菲养的小鬼,估计是潘菲菲流产后想起齐小异对她的提醒,迁怒于齐小异,又派小鬼来替她解恨,只是这次下手未免也太重了,竟然想直接害死齐小异。   齐小异现在对潘菲菲真是一点点同情或是愧疚都没有了。   她看了看犹在挣扎的小鬼,觉得遇到潘菲菲这么一个心胸狭窄又歹毒的主人也是挺倒霉的。如果养小鬼的人不用小鬼做坏事,说不定小鬼还有能转世投胎的一天,但像这个小鬼这样,坏事做得多了,就算能摆脱潘菲菲也难保不继续为非作歹。   “她也不是自愿的。如果还来得及,能送她去地府投胎吗?”   小红听了齐小异的提议,低头打量了一下怒目圆睁的小鬼,点头道:“我,试,试,吧。”   齐小异三人先回了寝室,毕竟沈可心和叶相宜也看不见小红,而且在路上和空气说话实在有些奇怪。小红则先将那小鬼安置到底楼浴室,然后齐小异又跑来将唐柚失踪的事告诉了她。   “我,也,正,想,说,这,事。”   小红这次去地府主要问了两件事,一是下蛊之人是否有线索,二是花千树的身份。问第一件事时,那几个正在打牌的夜叉还面色如常,一边喊着“炸弹!”之类的话,一边透露了一些消息。他们说那下蛊之人虽然目前还抓到,但上头已经有线索了,让小红不要急。   但当问到花千树时,几个大夜叉却齐齐噤了声,牌也没心思打了,讳莫如深地不肯多说,只让小红没事别提这混世魔王的名字,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他能把整座地府都给拆了。在小红的追问下,有一个大夜叉终于被缠得受不住,说出了花千树的身份。   他是四凶之一的穷奇。   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小红自然知道穷奇,传说穷奇毁信恶忠,是至邪之物的代表,难怪连这些大夜叉都不敢轻易提起他。但唐柚又怎么会招惹上这么难对付的人物?   齐小异对此也不知情,只听唐柚说过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梦里,然后就一直阴魂不散。   小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事她们估计是管不了了,只能祈祷唐柚吉人自有天相了。   “对,了。”被小红束缚在一旁的小鬼一直在辱骂她们并吐口水,小红实在不堪其扰,用死鱼眼瞪了她好几眼,突然想起一件事,“任,可,虽,然,不,通,灵,但,她,的,八,字,很,适,合,被,炼,成,小,鬼。”   小鬼也分三六九等,潘菲菲养的这个小鬼属于比较次一级的,而评判小鬼的标准则涉及到小鬼的八字、年龄、死法、死亡时间和死后尸体的处理等各种因素。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十三)   小红只是凑巧想起任可的八字便提了一下,但齐小异却一个激灵,之前一直没想通的地方突然有了头绪。任同曾经提过任可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任可五岁的时候被李佩云托付到任家的,但没有说李佩云在隐忍多年后下定决心离开吴大的理由。齐小异猜测其实任同,包括他母亲也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缘由,但综合当时任可的年龄和小红所说她的八字适合被炼成小鬼,她觉得她似乎猜到了当时的情况。   有人想将五岁的任可炼成小鬼,于是找到了她的父亲吴大,向吴大开出了条件,吴大见钱眼开,意图卖掉女儿。这事被李佩云知道了,或许她并不一定知道吴大卖女儿是为了什么,但一定知道了他想卖掉任可,所以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带着女儿离开。将女儿托付给老同学姚文枝后,李佩云本想趁吴大不在家取走细软,却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最后被恼羞成怒的吴大杀害。   那么现在又有一个问题,当初想要将任可炼成小鬼的人,和现在挖通灵之人眼睛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个人,已经二十五岁的任可肯定不可能再被炼成小鬼,他为什么非要杀了任可?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就更解释不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置任可于死地。   齐小异想到那中年男人一贯的手段,身上忽然有些发冷。   “适合炼成小鬼的人,死后化成厉鬼是不是也很厉害?”   小红也明白了齐小异的意思,一般人都是死得越惨,死后的怨气越重,成为厉鬼的概率就越大,伤人的能力也越强。而任可本身八字就硬中带煞,如果活着可能只是会克至亲之人,但如死于非命,产生的怨气将极强,会化作极凶之鬼。   那个一心想练成天眼通的男人一直都是操纵尸体或厉鬼为他杀人,他在时隔二十年后仍不放弃杀害任可的理由大概也在于此。不出意外,估计她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厉鬼形态的任可了。   “昨天是她的头七。”齐小异不知道厉鬼成形需要多久,但头七是回魂夜,“她昨天没回来,应该以后也不会回来害人吧。”   小红看了看齐小异,默默点点头。她也希望任可别回来,因为如果任可再出现,不管是被那中年男人操纵或是单纯出于嫉妒心理,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齐小异,而小红不知道她教给齐小异的符咒够不够应付这么凶的厉鬼。   任同这些天除了要忙工作,处理任可的后事,还在为赵子明奔波。除了任同以外,没有人相信赵子明是无辜的,但任同也拿不出证据,只好三天两头去打扰负责的警官,拜托他们暂时不要放弃调查。同时他又去见了一次赵子明,想结合从齐小异那里得到的信息再分析出一些线索,但赵子明却含含糊糊地说不出他到底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又是怎么会被迷晕,再醒来时就出现在任可的尸体边,只不停地强调他是无辜的。   任同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怎么会表达关心,虽然心里着急,但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赵子明哭诉了半天见任同似乎不为所动,有些气急又状似心虚,恼怒地说:“你要是不信我,何必来这惺惺作态?”   任同只当他是因为被冤枉又没人相信他而感到悲愤,便没有多计较,微微皱眉安抚了赵子明几句。他上午请了半天假,下午还有手术,便没有多做停留就往医院赶。   刚在办公室坐下,水都没来得及喝,任同又被通知有个临时会议,于是让来通知的同事先过去,他则匆忙换上白大褂后一个人往会议室去。   “任医生。”   走到三楼楼梯口时任同被人叫住了,回头发现是他的一个病人。这病人之前昏迷了好几个月,上上个月初苏醒后一直在住院观察。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她醒来到现在也有将近两个月了,这病人的脸色始终白里泛青,身体状况也时好时坏,有时甚至会突然停止呼吸,所以才一直不敢放她出院。   任同对她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因为她很巧合的就是齐小异在沉潜山帮助过的那个不知道自己处于离魂状态的年轻女人,任同之前还借她的苏醒给齐小异打过电话。   年轻的女病人喊了任同一声后就不再说话,垂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另一边沈可心正在向齐小异和叶相宜展示她寒假出去散心旅游时的照片,放到一系列在一片瓦蓝色的湖边的照片时,出现了一个齐小异觉得十分眼熟的人。   “这个是谁啊?”齐小异指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问道。   “这个啊。”沈可心将电脑转向自己看了一眼,“这是我在旅游团里遇到的姐姐,她也是出来散心的。她之前和男友去旅游的时候出了意外,男友当场死亡,她也昏迷了好久。唉,也是个可怜人。”   齐小异听她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照片上的年轻女人不就是她在沉潜山遇到的生魂吗?难怪觉得眼熟。   齐小异将这事和沈可心两人说了,她们也表示真是太巧了。   “还有更巧的呢,她之前住院的时候还是任同的病人来着。”   叶相宜瞪大了眼睛,连连感叹。沈可心却皱起了眉头,“不对啊,这姐姐说她是B市人,她昏迷期间也是呆在B市的医院。任同不是在S市工作吗?怎么会是他的病人?”   齐小异闻言也迷糊了,在去流相山的前一天晚上任同明明打电话给她说过这件事,难道是她记岔了?如果不是,任同为什么会有这样错误的认识?   “有什么事吗?”任同停下迈下楼梯的脚步,转过身,耐心地等待病人的回应。   年轻的女病人低头往前靠近了一步,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站在楼梯口的任同。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得极大,露出一种僵硬诡异的笑容,整个眼睛只剩下了眼白,一眨不眨地看着任同,同时猛地伸手一推。   齐小异在发现她之前帮助的年轻女人并非任同的病人后,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总觉得十分不安。她在看到任同的来电时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刚想问他这件事,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任同的同事帮他打来的。他说任同被一个病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所幸他反应快,只扭伤了右臂和右腿,此外腿和手掌还有些擦伤,没有伤到要害。   虽然任同托人打来电话的本意是不想让齐小异担心,但实际效果却是齐小异挂了电话立刻赶去了医院,把正卧床休息的任同吓了一跳。   任同撑了一下床想坐起身,却扯到了伤口而痛苦地皱了一下眉。齐小异赶紧上前,小心地扶他坐起来。   “那个病人为什么要推你啊?”齐小异看到任同手臂上缠的绷带和手掌上的伤口,又想到他这段时间这么辛苦结果还被病人伤害,脸上顿时不太好看,撅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任同沉吟了一下,将那个病人的事全都告诉了齐小异。   齐小异听到她苏醒后状况时好时坏还不太确定,但听到她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以及眼睛只剩下眼白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曾经跟在任可身边的那个厉鬼的模样。   “那个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推完我之后又昏迷了,大约半小时前抢救无效死亡了。”   这个情况和齐小异猜的差不多,这个病人根本就不是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而是在身体死亡的瞬间被厉鬼强行附体,期间她有几次停止呼吸应该也是厉鬼后继无力被排斥了出去,厉鬼恢复力量后又附在尸体上便表现为苏醒的假象。   厉鬼附身的事齐小异听过很多,但一般都是附在活人身上,而能附在尸体上还不让医院的人察觉,这厉鬼凶险的程度已经超过了齐小异的想象,也说明那操纵厉鬼的中年男人绝不会弱,有可能就是他一手培育出这样的厉鬼。   只是不知道这个厉鬼潜伏在这病人身上长达两个月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伤害任同,何必要等这么久?还是因为时间太久,再附身下去会被医院的医生护士发现,最后伤害任同只是临时起意?   “对不起,把你也搅到这些事里来。”齐小异站在床边,低着头闷闷地说。如果任同不认识她,就不会被牵连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来了。   任同奇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没有扭伤的左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齐小异还是低头没有接话,任同干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侧坐在床边,额头抵在自己的胸口,顺了顺她的头发,“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我就不会受伤了?”   齐小异抱着任同的腰点点头,然后就被任同单手托着脸颊抬起了头。任同认真地看着她,齐小异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希望你知道,没有这种如果。就算有,我也不介意,更何况错根本不在你。”任同的眸色很深,此时更是幽深难测。齐小异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往前微微一跃,在任同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害羞地抱住他的脖子不敢看他。   任同在短暂的惊讶后单手环住吊在他脖子上的齐小异,闭眼闻到她发间的清香,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又和任同温存了一会儿,齐小异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让任同好好休息,她明天再来看他,然后起身离开病房,到外面等电梯。   医院里刚换完班,已经过了乘坐电梯的高峰,只有齐小异一人站在电梯前。她看着上方跳动的红色数字快到她所在的楼层了,就将视线移回前方。   电梯门在齐小异眼前缓缓打开,里面的灯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便见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出现在电梯里,她脸部的皮肤被剥了一半,剥下的部分垂在脸颊旁,而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血淋淋的筋肉直接暴露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老是写到熄灯,每晚睡觉前满脑子的小说情节,好难入睡_(:3ゝ∠)_   ☆、天眼难通(十四)   齐小异的呼吸在看清任可的瞬间停滞了一下,任可左边的眼睛失去了眼皮的覆盖,整个眼球露在外面,显出一脸怒视的凶相。电梯的灯又闪了闪,发出接触不好的呲拉呲拉的声音,下一秒就见任可瞬移出了电梯,向齐小异冲了过来。   同时齐小异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符纸,手向前一伸催动了驱鬼符的效力,符纸应声自燃,便见任可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直挺挺地停在距离齐小异一臂之遥的位置。   “啊——!!”任可张嘴发出凄厉的叫声,鲜血汩汩地从她的头脸上涌了出来,将她的眼珠也染成了血红色。   齐小异见任可没有被赶走,只是被暂时阻拦,还有被激怒的征兆,便知情况不妙。她随身带着的驱鬼符加上有点攻击力的落雷符统共只有八张,如果在耗完之前等不到救兵就麻烦了。   电光火石间齐小异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笑脸女鬼选择在这个时候伤害任同。   因为只要齐小异在小红的保护下,中年男人操纵的厉鬼就没有机会接近她,但齐小异一听到任同受伤就跑来了医院,便给这些厉鬼争取到了机会。虽然小红接到齐小异的传音符后很快会赶来,但极凶的厉鬼杀人也不过几秒的事,如果小红再被别的事耽搁了,齐小异便在劫难逃。   在医院其他人眼里齐小异落荒而逃的举动可能十分奇怪,一边往前跑一边不时回头伸手念念有词,然后居然还会闪现一些类似静电的火花。不过如果他们能看到任可狰狞的模样,可能就会加入齐小异逃跑的行列了。   齐小异下意识地不想跑去向任同求助,不仅是因为任同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对付鬼魂的能力,齐小异不想他为了自己受伤,也是因为她不想让任同知道任可变成了如今这副疯狂又可怖的样子。她已经传了消息给小红,还烧了一张秦铮给的寻踪符,现在只要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就行。   任可被齐小异时不时甩出来的驱鬼符和落雷符激得发狂,虽然这些符释放出来的力量很弱,并不能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但每每却能在她就要碰到齐小异的时候又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把你的身体给我!”眼见齐小异又伸手想要掏符纸却掏了个空,任可瞅着机会扑了过来。   齐小异听到她这句话时疑惑了一下,任可难道不是那个中年男人派来杀她取眼睛的吗?怎么好像不是?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脚下也没停,但她跑得再快也比不上任可飘行的速度。   背后一冷,齐小异眼前开始急速掠过一些画面,她明白自己这是被任可追上了。   赵子明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齐小异面前。   “你说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画面一直在晃动,似乎她正被赵子明拎住摇晃。   “对,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从来没有。”任可的声音很冷,带着一丝有恃无恐一字一句刺进赵子明的心窝,“你疯够了?”   任可从赵子明手中挣脱,理了理衣领,抬头正准备说话,却对上赵子明充满恨意和怒火的双眼。   赵子明在任可转身的瞬间将她拽了回来,一巴掌将任可扇倒在地,骑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又狠狠扇了两巴掌,直把任可打得头晕目眩无法动弹,他捏着任可的下巴凑近她,“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欺骗我的感情?”   任可挣扎着想从失去了理智的赵子明身下逃脱,刚爬了几步,却又被抓着脚踝拖了回去,随后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任可只能尽量护住要害部位,但渐渐就失去了知觉。赵子明见任可不再有反应,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悔意,怒睁着充血红肿的双眼在屋里打转,最后拿着刀回来了。   “唰啦唰啦”   虽然剥皮的时候任可已经死了,但是齐小异被禁锢在任可的视角,仍能看到赵子明的动作,看着他用刀尖刺破自己的皮肤,又将皮肉一点一点剥离。这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不能反抗不能说话的绝望和恐惧几乎要将齐小异压垮。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终于那些可怕的画面消失了,她又回到了医院的走廊,但任可仍没有离开她的身体。   任可的鬼魂拼命想钻进齐小异的身体,但是齐小异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却阻碍了她这一行为。齐小异也意识到任可想要附在她身上,她想要反抗,但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阵阵发冷的同时整个人僵直在原地,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烫得胸口发疼。   护身符发出了碎裂的声音,齐小异身上最后一道防线也失去了效果。任可终于成功附身,她将齐小异的手抬起来看了看,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齐小异的魂魄险些被挤出体外,她坚持着没有被任可蛮横的力量赶走,仍能以自己的视角看到事物,只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任由任可使用她的身体。   看任可走的方向,齐小异知道她想要以她的身份去见任同,心里急得不行,但刚一尝试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就被任可强行镇压。   “我会用你的身份好好活下去的。”   任可的声音出现在齐小异脑海中,带着一种耀武扬威的得意。   任同看到齐小异又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有些惊讶,“你不是回去了吗?是一个人害怕吗?要不要我送你?”   顶着齐小异的外表,实则却是任可,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没有回答任同,笑盈盈地走到床边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呼吸着任同身上的气息。   任同觉得齐小异去而复返后的表现很奇怪,但还是抱住了她。   任可因为这个拥抱喜悦到无法自已地颤抖,她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任同,视线从他的眼睛一路向下,看到他被绷带吊着的右臂,眼神倏地一冷。伸手轻轻抚过任同的右臂,恨恨地轻声自语道:“那个贱人居然敢伤你。”   说完之后任可惊觉不对,抬头果然看到任同怀疑的目光,她忙又眉眼一弯,含笑看向任同,主动凑上去要亲他。   任同钳住齐小异的手臂,不让她再靠近,目光冷如寒冰,“你不是小异。”   任可的笑容立时僵住了,她嘴硬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摔糊涂了?”   “你是,可可。”任同痛心地说出这个结论,“你把小异怎么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杀害你的真凶,我们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不要这样,把小异还回来好吗?”任同几乎是在哀求,他虽然也为任可的死伤心,但逝者已矣,他真的不想看到他的妹妹伤害齐小异。   任可见已彻底被识破也不再伪装,激动地说:“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死的时候有多绝望吗?又受了多少苦?这全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如果你喜欢她,我现在就是她,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她一边说一边又想去抱任同,却被一把推开了,她踉跄了两步后稳住身子,看着一脸决绝的任同,任可满是愤恨。   “好,好。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任可扯过床头的电线就缠到任同脖子上,然后狠命地朝两头拉。任同只有一只手能活动,来不及动作便被勒住了脖子,而且任可变成厉鬼之后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摆脱不了她的束缚,只能用左手扯着电线挣扎。   齐小异见任可要杀任同,顾不得被任可镇压时会带来的痛苦,又开始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任可因为齐小异的捣乱而分了心,手下的劲便轻了几分,任同便趁机挣脱出来,本想将任可打晕,但看到齐小异的脸又不忍心下手。   任可还欲再动手,忽然一僵,看着任同身后的空气道:“不,不!你不能带走我!”   任同不明所以,齐小异却看到了那个笑脸女鬼出现在任同身后,几乎咧到耳边的嘴角透着慢慢的嘲讽和恶意。女鬼向任可伸出手,任可的鬼魂便不受控制地从齐小异的身体里飞了出去,然后不停的尖叫着被笑脸女鬼扯着头发带走了。   失去了任可的控制,齐小异的魂魄也还没能立刻掌控身体,她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任同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看出任可似乎离开了齐小异的身体,急忙上前扶起她。   看到齐小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任同眼中的焦急终于退了下去。他将齐小异紧紧抱在怀里,又连着亲了她的额头好几下才觉得安下心。   齐小异觉得很累,好像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仗,浑身都要散架了,但她还记着一件要紧的事,要赶快告诉任同。   “我们之前搞错了,赵子明真的是杀害任可的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想开唐柚哥哥的文的存稿,结果手一快点成了添加文章_(:3ゝ∠)_心好塞   ☆、天眼难通(十五)   齐小异在穿透鬼魂时看到的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虽然赵子明在行凶时的状态看上去过于激愤,不排除被别人控制的可能,但他的的确确是在和任可发生争吵后,亲手杀了任可,并残忍地剥下了她的皮,而不是他自己所说,被一个中年男人迷晕后,醒来时便看到了任可被毁坏的尸体。   任同在短时间内遭遇厉鬼伤人、齐小异被任可附体,现在又要推翻他才对赵子明建立的信任,一时心力交瘁,将齐小异扶到病床上后,他颓然地坐在床边,半晌没有说话。   齐小异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倚在枕头上,轻轻覆上任同没有受伤的左手。任同回握回来,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带着不解问道:“她想附在你的身上,还想杀了我,可可怎么会变得……”   以前任可不管再怎么任性自私,也还是有基本的善恶观念的,任同始终觉得她是记忆中跟在他身后的小妹妹,但现在……他想说任可怎么会变得这么歹毒可怕,却没办法说出口。   “她死得那么惨,还是被自己的男友杀害,肯定怨气很强。她也不是针对你,只是变成厉鬼之后,她就已经不能算是原来那个人了。”齐小异换了好几次气才说完这么长一段话。   任同听后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神情还是紧绷得厉害。他虽然不是杀害任可的凶手,但听到任可口口声声说她的死都是因为他,还是像一把利刃狠狠戳进他的胸膛。   齐小异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小红突然甩着舌头出现在病房里,飘到她面前关切地问东问西。齐小异看了下时间,其实从她送传音符给小红到现在也不过三、四分钟,由于事前没有准备,小红已经很快了,但仍不够及时。   齐小异现在想起方才的情形也直冒冷汗,如果任可不是想附在她身上,而是直接动手杀了她,只怕现在小红只能看到她的尸体了。   任同看不到小红,但齐小异和他解释了一下后他便安静地在旁边陪着齐小异。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秦铮也赶到了。齐小异将情况向他说明后,秦铮的第一反应是跑到门外和窗边探头张望,希望还能看到任可和笑脸女鬼的踪影,最好是能发现操纵她们的中年男人。   但笑脸女鬼曾经有过被秦铮收服的经历,此时肯定早已带着任可逃之夭夭,不会多做逗留。而那中年男人向来惯于隐藏,极少现身,这次应该也是远程遥控两个厉鬼。   秦铮、小红和齐小异商讨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次笑脸女鬼袭击任同的目的确实是想将齐小异引离小红的保护范围,然后由任可来杀害齐小异,夺取她的眼睛。只是因为那中年男人并没有跟来,任可才转而想要附在齐小异身上,但没想到她其实一直处于被监控的状态。当中年男人发现情况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后,便又派笑脸女鬼带走了任可。   其实齐小异觉得这次更像是一个实验,那个中年男人实验的不光是任可成为厉鬼之后的能力到底如何,更重要的是当齐小异遇到危险之后在多长时间内会有人来救她。而现在齐小异他们知道了,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小红最快也需要三分钟才能出现,秦铮需要的时间则更久。   这也意味着那个中年男人同样知道了这一点。   听齐小异说完她的想法,任同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又紧了几分,齐小异便捏了捏他的手,用眼神告诉他不必担心。秦铮额前的毛线帽帽檐动了一下,显然他皱起了眉头。   “此人实在太过猖狂,若不能将其绳之以法,贫道便愧为修道之人。”秦铮义愤填膺地抒发了一番他的决心,又对齐小异说,“在抓到他前你且寻一处安全之所,如若没有要事,轻易不要离开,万不能让他钻了空子。”   齐小异有些为难地看了秦铮一眼,她倒也想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出去,但那要挖她眼睛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什么会再动手,如果他一直不动手,她总不能一直不离开寝室、不回家、不去上课啊,更何况他的目标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糟了。”齐小异想到这发现他们忽略了一个人,她勉力坐起身,看向小红,“罗钰莹还在学校吗?她现在是不是没人保护了?”   小红也脸色一变,留下一句让秦铮照看齐小异和任同,便往学校的方向去了。   罗钰莹一直记着齐小异的提醒,她这些天过得很小心,每天除了上课、吃饭以外一般不离开寝室楼得范围。这天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下课之后她就回了寝室,虽然需要小心翼翼地应对三个室友,但总好过被杀后挖走眼睛。   罗钰莹从位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虽然动作已经很轻了,椅子却还是发出了一些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立刻就听到躺在床上静养的丁倩仪从牙缝间发出了一声轻蔑鄙夷的“啧”,然后另两个室友也向她投去嫌弃的眼神,互相吐槽“某人真是没素质”,好像罗钰莹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一样。   罗钰莹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的意图,低眉顺眼地抱着要洗的衣服去了水房。洗衣服是她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因为在水房里不会有人时刻对她的行为挑刺,也不会有人对她冷嘲热讽。   低头专心地搓着肥皂泡,罗钰莹忽然觉得脖子一冷,抬头四下扫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便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了,然后又低下头,突然她明白哪里不对了。   镜子里的她,似乎没有低头,仍然直愣愣地站着。   罗钰莹动了一下手,余光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没有相应的动作。她不敢抬头直视镜子,只缓缓抬起眼珠,看到镜子里的她眼眶那是两个黑洞,鲜血如注,一路淌到下颚,滴答滴答地落在水池里。   罗钰莹惨叫一声,将衣服往盆里一扔,也顾不得满手的泡沫,转头就往寝室跑。一进寝室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抵在门上直喘粗气。   “你要死啊!”丁倩仪被她猛地冲进来的声音下了一跳,从床上坐起来,还要再挑两句难听的骂罗钰莹,却被门外“咣咣咣”的撞门声打断了。   罗钰莹被身后剧烈的撞击吓得立刻跳出几步远,惊恐地盯着被撞得直颤的寝室门。   “快去开门啊!你是SB吗?”丁倩仪没好气地将抱枕砸向罗钰莹,又冲着门怒吼,“谁啊?!别敲了!”   罗钰莹见丁倩仪有开门的意思赶紧上前制止,拼命摇头道:“不行!不能开!”   丁倩仪头一回见罗钰莹反驳她,但只愣了一下就使劲甩开她,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门外的声音突然停了,别说是撞门声,就连走廊上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了。罗钰莹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轻易开门,正犹疑地不知所措,却听身后传来连声尖叫。   罗钰莹回过身,只见一个脸色惨白,双目被挖的女鬼站在寝室中央,而发出尖叫的是她的两个室友。女鬼没有眼睛,便伸着手做向前摸索状,凑近一个室友的脸上下嗅闻,失望地幽幽道:“不是你。”   然后女鬼又顺着人气儿摸向另一个室友,两个室友此时除了侧过脸不停发出尖叫哭喊,已经没有了别的反应。女鬼排除了两个目标后,直起身对准罗钰莹的方向,露出一丝笑意,“啊,找到了,是你。”   丁倩仪眼珠一转,猛地推了罗钰莹一把,然后灵活地跳下床,企图打开寝室门逃跑。   罗钰莹一个踉跄,险些直挺挺地撞上那女鬼。   女鬼正欲伸手抚上罗钰莹的眼睛,只听“砰”的关门声后,一道黑影却窜了过来,拦在她和罗钰莹之间。原来在丁倩仪打开门逃走的瞬间,豆豆从走廊上冲进了她们寝室。   女鬼好像被烫着了一样迅速缩回手,黑洞洞的眼眶看向地上对她呲着牙,发出喷气声的豆豆。   豆豆的两只眼睛发出红光,爪子也亮了出来,伏在地上对女鬼虎视眈眈。罗钰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没先到丁倩仪会抛弃她们三个独自逃走。   豆豆“喵呜”一声向女鬼扑了过去,却被女鬼轻松躲开,豆豆一头撞在了椅子上。女鬼两边权衡一下,又飘向罗钰莹。豆豆一击不成,又嚎叫着去扑女鬼,这回女鬼不厌其烦,伸手一挥,豆豆便飞了出去,落在阳台上半天爬不起来。   罗钰莹从刚才开始便再尝试开门,却发现根本转不动门锁,似乎女鬼在放走丁倩仪后意识到了这个漏洞。眼见女鬼解决了豆豆又向她过来,罗钰莹抱着头在门边蹲下,一边发抖一边等待女鬼的袭击。   但等了半天却没再有动静,罗钰莹泪眼婆娑地微微抬起头,从指缝里往外看,没再看到那可怕的女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好像信号接触不好,时隐时现的红衣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手误添加的文章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文案也有两个小天使收藏了,十分感谢,但是今天编编帮我删掉了,不过应该很快会再开存稿的_(:3ゝ∠)_那个故事里唐柚哥哥是男主,希望到时候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我O(∩_∩)O      ☆、天眼难通(十六)   小红赶到罗钰莹的寝室时,无眼女鬼的手已经放到了罗钰莹的头顶,却在察觉到小红的存在时立刻收了回来,也不等小红动作便急急往外飘。小红自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女鬼,右手一伸,将隐藏在衣袖里的鬼差铁链甩了过去。   无眼女鬼往前飘了一步就被铁链锁住了咽喉,但仍未放弃逃跑,双手向前胡乱挥舞,却敌不过小红的力量,被铁链牵着拉向了小红。   小红又用力一扯,伸手揪住了无眼女鬼,正要开口询问,女鬼却猛然回头,用失去了眼珠、漆黑空洞的眼眶对着小红,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发出无声而惊恐的惨叫。小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噗”地一声,女鬼的魂体在她手中炸成了点点晶莹的碎屑。   那碎屑像一团被掀起的密集灰尘,铺天盖地向小红的眼睛和周身袭来。小红只觉瞬间被迷了眼,之后沾到碎屑的部位开始发痒,碎屑好像寄生虫一样扭动着向她体内钻去。   小红抬手一收,先将仍在空中纷飞的碎屑尽数收入掌中,以防女鬼碎裂的魂体给罗钰莹和她两个室友造成伤害,本想再关照罗钰莹几句,却发现她无法稳定自己的形态,被碎屑沾着的地方又疼又痒,不能完整地现形,只能先行离去,等齐小异向罗钰莹几人解释。   齐小异在任同和秦铮的护送下回到了寝室,得知罗钰莹已经获救才放下心,更让她欣慰的是,罗钰莹的两个室友经此事后对罗钰莹的态度似乎有了很大转变。齐小异不知道她们三人遇到了什么情况,但当齐小异到她们寝室时,看到的是那两个室友亲切地感谢罗钰莹当时没有抛下她们,而是留到了最后。   罗钰莹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羞愧,那时女鬼如果没有把门锁上,她是准备逃跑的,但想了想又觉得那女鬼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她若抛下两个室友逃跑其实也是帮了她们,便不再多说什么,红着脸接受了两个室友的感谢。   反倒是一旁的丁倩仪隐隐有被孤立的征兆,尴尬地站在三人的小圈子外,半天插不上话。   丁倩仪在流相山出卖同学的时候两个室友还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大家一起倒霉,丁倩仪还失去了几根手指,而什么事都没有的罗钰莹自然让人不爽,但丁倩仪这次二话不说就抛下她们独自逃命,在两人心中就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了。   齐小异见罗钰莹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又安抚了她们几人几句,便转头去找小红。她其实挺奇怪小红没有在罗钰莹的寝室等到她过来,一般情况下小红都会嘚瑟几句的。   齐小异在底楼浴室找到了小红,她看到小红身上如同被虫蛀过一样斑斑点点的痕迹和忽隐忽现的身形,险些惊呼出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红长长的舌头动了动,似乎想说话,却身形一淡,差点消失,齐小异连忙制止她,“你先别动别说话,我去找秦铮!”   秦铮和任同都等在寝室楼外,齐小异好说歹说才说服宿管阿姨让形貌可疑的秦铮进楼里,但浴室肯定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于是齐小异又小心地让小红移动到一楼走廊的阴暗角。   秦铮看到小红的状况也被震惊了,语气中满是愤怒,“实在是太过分了!竟敢为如此阴损之事,此人不怕遭天谴吗?”   然后秦铮在他随身携带的蛇皮袋里一通翻找,寻出一个空的塑料瓶和几张符纸,看了看小红,犹豫了一下后摘下了他一直戴着的毛线手套。   这是齐小异第一次看到秦铮露出眼睛周围以外的皮肤,走廊上的光线不好,她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秦铮的两只手上全是溃烂的窟窿,有的深有的浅,但无一例外是旧伤上叠加新伤。齐小异在确认没看错以后便不忍再将视线落上去,只看着便觉得疼痛难忍,也不知他这些伤口反反复复多久了,更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忍受的。   任同在一旁也微微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他现在自己也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眼下又明显不合适阻止秦铮,出于医生的职业病他几乎想上前给秦铮包扎。   秦铮将符纸一抛,几张符纸便在空中呈现三角队列立了起来,他口中念决,符纸就飞向小红,稳稳地贴在她的额前和两肩。   小红的形态终于稳定下来,但身上还是有点点空洞,秦铮一手拿着塑料瓶,一手做钩状将小红身上女鬼的魂体碎屑一一取出,每取出一段碎屑便扔进塑料瓶中封好。好些时间后终于差不多取干净了,但小红眼睛里进的碎屑太多,秦铮一时半会取不干净,好在情况没有那么危急了,剩下的碎屑可以让小红自行排出体外。   秦铮将塑料瓶的瓶盖拧好,将瓶子举到眼前看了看,里面的魂体碎屑像一堆干沙一样毫无生气,根本没有聚合在一起的趋势。   “唉,这女鬼虽不该害人,但让她魂飞魄散也着实太过阴狠。”秦铮叹了口气,对不能将女鬼的魂魄复原有些遗憾。   操纵无眼女鬼的中年男人事先在女鬼的身上埋了咒术,宁可让女鬼的魂体自爆,也不愿让她落在小红的手里暴露他的身份,可见谨慎细致到了何等地步。如果是秦铮来应对倒还好,顶多是错过一条线索,偏偏小红也是魂体状态,更没料到他会做的这么绝,一时不察便中了招,险些被粘附在女鬼魂体上的歹毒咒术侵蚀魂魄。   任同听完秦铮的解释,猛吸了一口气,拉过齐小异的手说:“你还是先向学校请一段时间的假吧,不抓到这个疯子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   先前秦铮提议让齐小异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时她还挺犹豫的,但现在那中年男人丧心病狂的行为也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要不我就一直呆在学校,暂时不回家好了。”整个S大都在小红的辖区内,但经过今天后,齐小异担心对方已经知道了小红的弱点,不能确定小红是不是还能护得了她和罗钰莹的周全。   任同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点点头,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无比痛恨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这些超自然力量时竟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此前两位道友提及此人意在修炼天眼通,但依贫道所见,他其实已经练成了。”秦铮突然又插了一句,“所谓天眼通,应该便是能洞悉世间万物。而他能在千里之外同时知晓医院和学校两边的情形,并即时作出应对,难道不是已经练成了吗?但他仍未停手,莫不是另有意图?”   “我,也,觉,得,有,问,题。”小红缓过一些劲儿,终于能开口说话。其实她早有疑问,从那中年男人操纵厉鬼的毒辣手段来看,他的能力强的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小红和秦铮未必是他的对手,但他为什么从来不亲自动手杀人,非要绕那么大的弯,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几人探讨了半天也不得其解,但只要知道他的目标是通灵之人的眼睛,他们便不能松懈。   秦铮提出他之前追查控尸术有了一些眉目,说不定顺着那些线索能找到那中年男人,便又赶着离开了。看着秦铮重新戴回手套,行色匆匆地拎着蛇皮袋的身影,齐小异偷偷地问小红他手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红目送着秦铮走出寝室楼之后才告诉齐小异,他那些伤口是阴寒之气侵蚀所致,因为秦铮的体质其实并不适合和鬼怪之物打交道,更不适合修炼道术,强行逆天修习的结果就是他全身的皮肤会日渐溃烂,这也是他为什么用厚厚的棉衣将自己包裹起来,不仅是为了遮掩他的皮肤,也是为了抵御阴寒之气。   “那他为什么还……”齐小异想不通秦铮到底出于什么心态才坚持这条路,就算不能替天行道,也好过他现在这么痛苦度日吧。   “人,各,有,志,咯。”小红耸了耸肩,有些困倦地向齐小异挥挥手,表示她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那些碎屑对她魂魄造成的伤害,让她遇到危险再来叫她。   齐小异知道小红其实挺敬佩秦铮这样的人,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谈写,就像她说是去静养,但还是会密切关注她的安危。   任同和齐小异走到寝室楼外,本来齐小异还想再送他一段把他送上出租车,就算任同平时再怎么健壮他现在也是个伤员,但任同坚持不让齐小异离开寝室楼的范围。   “我知道你的朋友很厉害,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会每天来看你的。”任同还有很多话想说,他甚至不想离开齐小异身边,但只能压抑下内心的不安和冲动,不停地告诉自己让齐小异留在小红的保护范围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嗯,我会小心的。”齐小异点点头,环住任同的腰,又抬起头看他,“不过不要每天过来啦,你的伤也要好好休养才行。”   任同在齐小异一再的要求下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没有答应。毕竟腿长在他身上,来不来看她还是他说了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十七)   齐小异在半夜时被冻醒了,首先映入她迷迷糊糊的睡眼的是在冷风吹拂下扬起的窗帘。淡蓝色的窗帘伴着猎猎风声一下接一下的往上翻,露出窗外银色的月光和霜华下的天空。   她缓慢地回忆了一下,确信她们在睡前肯定是把窗户关上了的,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齐小异一个激灵,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竖起耳朵注意寝室里的情况,却只听见沈可心和叶相宜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她们并未醒来。   齐小异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打量着黑暗中的寝室,突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床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又惊又喜地发现来人竟是唐柚。   “柚子?你怎么……”   “嘘。”唐柚用动作打断齐小异的话,似乎并不想吵醒沈可心两人。   齐小异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用气音问道:“你这两天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唐柚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落在月光里。齐小异先是注意到她没有戴眼镜,再一细看,却被吓了一跳。唐柚被月光照亮的左脸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她刻意微微侧身让黑暗掩盖的右脸却覆盖了一层暗色的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不时闪过点点幽芒。   “你的脸……”   唐柚听到齐小异的惊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安抚道:“这已经好多了,一开始我满脸都是鬃毛,现在褪得只剩下一点鳞片了。”   唐柚放下手,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挺吓人的,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吧。”   齐小异立刻明白了唐柚的忧虑,她是怕吓着沈可心和叶相宜所以才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让她们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我家人那边……我还没去找他们。我也不知道我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你能帮我联系他们一下吗?”唐柚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她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异化的外貌,会引起怎样的恐慌,所以还是等她恢复正常再现身为好。但她这两天一直在关注她周围人的情况,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便决定先来见齐小异一面,至少应该让大家知道她平安无事。   齐小异赶紧应承下来,不管唐柚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只要她没事就好。唐柚一向话少,但这回齐小异没有主动询问,她就将这两天的经历详细说了出来。   那天唐柚被花千树带去了郊区一处废弃的仓库,在花千树逼迫她吃人未果后,她不知为何突变成了形似麒麟的独角兽,之后一是不能适应体内强大的力量和兽化的外形,二是为了躲避花千树,唐柚便一直四处藏匿,直到渐渐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后才敢在夜晚出来。   “你变成了麒麟?”齐小异瞪大了眼睛,感觉好像在听天方夜谭。   “不,不是麒麟,是另一种神兽。”唐柚觉得一本正经说这话实在是太羞耻了,但还是接着解释,“我在政法大学上辅修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石像,不是麒麟,是獬豸。”   齐小异听说过这种神兽,据说獬豸能辨是非曲直,是公平正义的象征。她突然明白花千树为什么一直针对唐柚了,他们两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对立面,如果唐柚代表的是光明正直,花千树就是黑暗面的化身。   “你知道吗?花千树是……”   “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唐柚在外形和能力突变的同时,她的意识也得到了扩充,就像是在一片混沌中开天辟地,脑海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忽然都豁然开朗。虽然现在她并不能很好地运用她获得的能力,但辨别出花千树为四凶之一的穷奇却是轻而易举。   “我不能停留太久,花千树还没有放弃追踪我。”唐柚不知道事到如今花千树还纠缠她究竟意欲何为,不过在她将自己的能力运用自如前还是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为妙。   齐小异也没有多做挽留,只向唐柚保证会帮她向她父母报平安。唐柚微微笑了一下,向齐小异道了个别,便迅速跃出窗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一早齐小异便联系了唐柚的父母,将昨晚她见到唐柚的事告知了他们,虽然齐小异没有说明白唐柚具体为什么不能回家,但他们得知唐柚没有危险后总算放下了心。挂了电话后齐小异又和沈可心两人简单说明了一下唐柚的情况以及她昨晚为什么没有叫醒她们,两人听完后都是一脸见怪不怪,自从知道齐小异能见鬼之后她们的世界观几乎每个月都会被刷新,现在就算发现其实身边所有人都不是人类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了。   “我们其实是小说里的人物吧?”沈可心眨巴眨巴大眼睛,撇嘴吐了个槽,“不过柚子没事就好。”   叶相宜摸着下巴望天,似乎颇为遗憾,“其实还挺想看看柚子现在的样子的。”   “那还是算了,要是半夜看到我肯定得做噩梦。”沈可心赶紧一口否决叶相宜的想法,同时庆幸唐柚昨晚照顾到了她的胆小。   齐小异打算在学校避一段时间的难,但适逢换季,她寝室里多是冬天的衣服,便准备先回家一趟,多带些换洗衣物。和小红打好招呼,齐小异下午下课后赶在天黑前便往回走,到家的时候天色正擦黑,齐爸爸齐妈妈事前知道她要回来拿衣服,便都早早下班等在了家里。   “这次怎么要在学校呆这么久啊?”齐妈妈有点奇怪齐小异的决定,她读了三年大学,期间虽然有因为学校的活动而两三个礼拜不回家,但像这次这样打算几个月不回来的架势着实吓到了齐妈妈。   “呃……就是学校那些事嘛。”齐小异一边在衣柜里翻衣服,一边含含糊糊地应答。她肯定不能告诉她爸妈有个疯子想要挖她的眼睛,不然齐妈妈一定二话不说就报警,到时候被当成疯子的估计就是齐小异了。   齐爸爸倒是没有特别抵触,只说闺女后面难得回来,要给齐小异多做点好吃的,便跑去了厨房。齐妈妈看齐小异收拾的挺好,便说去厨房帮忙。齐小异一个人在房间里叠衣服,突然听到防盗门开合的声音,估计是她爸妈中出去了一人。过了几秒一只半透明的蝴蝶扑闪着翅膀绕到了齐小异眼前,她盯着鼻尖的蝴蝶一愣,然后便听到了秦铮的声音。   是秦铮送来的传音符。   秦铮说他追踪控尸术的线索,又遇上了之前被他收服过的笑脸女鬼,他本想顺藤摸瓜找到那中年男人,谁知那女鬼居然向齐小异家的方向去了,于是他想跟过去却被小区的保安拦下了,现在正被困在小区门口。秦铮并不知道齐小异正在家里,但他担心那女鬼是冲着齐小异家人来的,便赶忙送了一张传音符。   秦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最后更是像电话被掐断,突兀地结束了这段话。齐小异猜测是小区保安由于他的外形实在可疑,又不好好说话,武力值还挺高,于是出动了整个保安队对付他。   她来不及考虑秦铮目前的情况,她更关心的是刚才那声关门声。他们家大门上有贺神婆的镇宅符,大概还能抵抗一阵,但出了这楼可就说不好了。   齐小异慌忙跑出自己的房间,到厨房看了一圈,只看到了齐妈妈,“我爸呢?”   齐妈妈手上切菜的动作没停,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啊?下楼倒垃圾去了吧。”   齐小异急得不行又不能明说,几步跨到阳台上往下望,正好看到了站在她家楼下的笑脸女鬼。笑脸女鬼像是感受到了齐小异的目光,突然仰脸用没有眼黑的双眼看了过来,咧得大大的血红嘴角似乎在嘲笑齐小异的慌张,又像是在等待即将走入陷阱的齐爸爸。   齐小异只觉全身血液倒流到了脸上,她冲到客厅抓起和小区保安室相连的对讲机,想要联系保安让他们把秦铮放进来。   刚按下和保安室对讲的按键,又听“咔嚓”一声。   齐小异直接傻在了当场,愣愣地看着拎着手中的垃圾袋关门走进来的齐爸爸。   齐爸爸摸摸头,嘿嘿一笑道:“突然肚子疼,回来上个厕所。”   齐妈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想接过垃圾袋,“哪这么多事儿,我去扔。”   没等齐小异阻拦,齐爸爸就把垃圾袋往身后一带,不让齐妈妈接手,“哎呀,等吃完饭再扔也不晚嘛。”   齐小异狐疑地看了看齐爸爸,怀疑他其实知道些什么,但现在情况紧急,也不容她多想。齐小异接通保安室后赶紧说明了秦铮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让他们快点放行。刚放下对讲机,便听到大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齐妈妈想去开门,却被齐爸爸严肃地拦下了。   迟迟没有等到人来开门,门外安静了几秒,但死死盯着大门的齐小异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分钟,然后便听到像是指甲划黑板的尖利摩擦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十八)   齐小异估计了一下秦铮从小区门口立刻往她家赶至少需要两分钟,而门上的镇宅符最多只能再坚持个几秒。齐小异正想带齐爸爸齐妈妈躲起来,却见齐爸爸匆匆忙忙地将垃圾袋靠墙放好,小跑进了书房。齐小异和齐妈妈都不明所以,但齐小异迅速反应过来,拉着齐妈妈一起躲进了书房,将门一锁,又在门框上啪啪贴了两张驱鬼符。   几乎是同时大门外传来欻拉一声,然后尖利的摩擦声停止了,应该是笑脸女鬼终于成功破坏了镇宅符。   齐小异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想要询问的齐妈妈安静,手中的符纸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了。   “找到了!”在书柜下面的纸箱里好一阵翻找的齐爸爸突然出声,惊得齐小异赶紧冲上去想捂住他的嘴,转过身却被他举着的金钱剑吓住了。   “这是你爷爷留下的,突然觉得应该拿出来。”齐爸爸上下打量着手中由一百零八枚铜钱组成的金钱剑,上面的红线因为时间久远而隐隐发黑,似乎还有重新编制的痕迹。   齐小异从来不知道他们家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给她震惊和思考。金钱剑有降妖伏魔的作用,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东西。   齐妈妈从齐爸爸倒垃圾去而复返开始就搞不懂他们父女俩神神叨叨的行为,不让她问也就算了,结果连积了几十年灰的古董都翻出来了,她实在没法再袖手旁观了,正要开口却被突然自己打开的书房门吓了一跳。   齐小异贴上去的驱鬼符在笑脸女鬼的攻击下不堪一击,随着一阵阴风被吹得稀烂。齐妈妈在看到笑脸女鬼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拿过身后书桌上的笔筒、杯子等东西就砸了过去,同时向齐小异喊道:“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躲起来!”   齐妈妈扔过去的那些东西根本伤害不到笑脸女鬼,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齐小异催动手中落雷符的效力,只见微小的火花一闪,在笑脸女鬼身前炸开,笑脸女鬼却躲都没躲一下,就那么吊着嘴角飘向了齐小异。   齐妈妈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齐小异身前,笑脸女鬼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伸手抓向了齐妈妈。   “好像是这么用来着。”专心研究了一番金钱剑的齐爸爸嘴里默默念叨了几句,踩着不太标准的禹步舞着剑刺向了笑脸女鬼。笑脸女鬼终于一改对齐小异三人反抗行为的无动于衷,迅速收了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几人眼前。   齐爸爸丧失了目标,有些无措地转圈张望。   “小异!”齐妈妈突然看到笑脸女鬼出现在齐小异身后,赶紧提醒她。   齐小异也觉得背后一冷,立刻明白笑脸女鬼就在她身后,抬脚欲逃,却还是被笑脸女鬼附上了身。   在笑脸女鬼和齐小异重合的刹那间,她听到了一声赛一声凄惨的尖叫,然后眼前从漆黑一片开始渐渐从中间扩散出晃眼的光亮。   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他眼中混合着悔恨和愤怒交加的疯狂,齐小异拼命摇着头,却被他用力捏住下巴。她听到自己口中发出不成声的哭诉和哀求,同时还有从心底里散发的无可抑制的恐惧。   “萱萱说你很凶,还说你不爱笑。你看,我给你画了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笑脸,多漂亮。”中年男人在她面前放了一面镜子,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镜子。   齐小异看到了一张饱受摧残的年轻女人的脸,她的嘴角两边都被刀划开了,划出一个大大的向上的弧度,又被黑线粗糙地缝合在一起,由于缝的时候刻意要挤压出笑的模样,被划开的部分并不贴合,有些地方的皮肉外翻,显得尤为可怖。但乍一看她却真的好像在笑,只是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夸张得诡异。   齐小异又听到她发出了一连声的惨叫,脸上的伤口在她挣扎的动作下有要崩开的趋势。   中年男人的脸又出现在镜子里,他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凑在她耳边用满含愤恨的咆哮一字一顿地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死?!”   话音刚落,齐小异的双眼一阵剧痛。中年男人手执两根尖锥,狠狠地刺进了她的眼中。   之后中年男人又折磨了她好几天,她才在极端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而这只是一切的开始。死后她的魂魄被中年男人控制了,出于对他的恐惧和死时饱含的恨意,她在残害活人的时候毫无罪恶感,甚至有说不出的快意,好像只有看到他们比自己还惨才能缓解心中的怨气。   齐小异费了好大劲才从笑脸女鬼的记忆中找回自我,神智刚一恢复清明,就发现笑脸女鬼正操纵着她的身体和齐爸爸缠斗。笑脸女鬼仗着齐爸爸不敢伤害齐小异,阴笑着主动迎向金钱剑,齐爸爸只能护着齐妈妈连连后退。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齐爸爸向齐妈妈使了个眼色,齐妈妈便转身要去开门,笑脸女鬼见状大臂一挥,将挡住她的齐爸爸推开就要去追齐妈妈。   齐爸爸被笑脸女鬼的怪力推倒在地,发出一声怒吼爬了起来,狠下心肠将金钱剑抵在齐小异的脖子上,两手抓着金钱剑两端不让她动作。金钱剑在齐小异的脖子上留下了灼烧的痕迹,她嘴里发出阵阵惨叫,然后突然变了个语气,委屈地喊了声“爸”,齐爸爸顿时一颤,险些松手。   齐妈妈抓住机会给秦铮开了门,秦铮立刻冲了进来,笑脸女鬼见势不妙,使劲挣脱开齐爸爸的束缚,转身冲向阳台。   “不好,她想跳楼!”秦铮立刻明白了笑脸女鬼的意图,齐小异家在十楼,如果跳下去铁定活不成了。他看到齐爸爸手中的金钱剑,眼中一喜,“借道友法器一用。”   齐爸爸不假思索地将金钱剑递给秦铮,那边齐小异已经拉开了窗户,秦铮口中念决,将金钱剑往前一掷,正砸中齐小异后背中心,然后便见笑脸女鬼被一道金光砸出了齐小异体外,恨恨地回头瞪了众人一眼,转瞬消失在窗外。   秦铮又是两道金符同发,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追上笑脸女鬼。   在秦铮的指示下齐妈妈给齐小异煮了一碗姜汤,慢慢喝完后齐小异便觉寒意被尽数驱散,身上力气也基本恢复了。   “我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长相。”这大概是齐小异这次被附身最大的收获,至少他们现在不再两眼一抹黑,终于有了主动反击的可能。   齐爸爸齐妈妈在等待齐小异恢复时已经听秦铮把他们所面对的情况一一说明,齐小异说的这话其实可以称为好消息,他们却一点没有脸色好转的意思,两人都紧皱眉头,面色不虞。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齐妈妈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齐小异,心里又气又急,不明白怎么就平白遇上这无妄之灾,“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反正现在知道了那人长什么样。”   齐爸爸没有接话,但看神情应该是觉得让警察管这事行不通。他看了看秦铮,本想征询一下秦铮的意见,但从秦铮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他的脸色,便不知该怎么开口。   秦铮考虑了片刻,认为还是让齐小异留在学校由小红保护比较好,他虽然也可以在齐小异家布一个法阵保护她,但同样治标不治本,还不如在学校安全,而且那中年男人的目标应该只是齐小异,如果齐小异不在家,她爸妈应该就是安全的。   齐妈妈虽然还是有些忿忿的,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接受了秦铮的说法。秦铮最后还是在齐小异家布了个保护的法阵以防万一,本来齐妈妈还想留他下来一起吃晚饭,但被秦铮礼貌地婉拒了。齐小异猜测他可能是不想让她的爸妈被他溃烂的皮肤吓到,便阻止了齐妈妈进一步的邀请。   秦铮临走前郑重地将金钱剑交还到齐爸爸手中,目光在上面流连了一番道:“道友这剑若不是曾经被毁坏过,只凭此剑寻常鬼怪便不敢近身,只可惜是打散后被重新编制的,不过也不失为一把驱鬼利器。”   齐小异先前暂时被压抑下去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她从来不知道她爷爷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法器,更不知道原来齐爸爸竟然会禹步。   齐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表示他完全是个门外汉,齐小异的爷爷倒似乎曾经很厉害。   “其实我觉得你的阴阳眼是遗传你爷爷,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我以前也不知道你爷爷居然会这些东西,是在你出生之后他才稍稍漏了点口风。”那时候齐小异的爷爷已经查出了肺癌,但他第一次见到齐小异后便拖着齐爸爸让他学一些道术,也不说清楚原因,只说他以后会用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十九)   现在想来应该是齐小异的爷爷看出了她的灵异体质,便想提前做些准备。   “但我那时候哪信这些啊。”齐爸爸还是挺后悔没有听老爹的话,要不也不至于想了半天才记起一些不标准的禹步。要知道在齐小异四岁之前,齐爸爸齐妈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而齐小异的爷爷在她两岁时就因肺癌去世了。   齐小异对爷爷的印象基本全部来自父母和奶奶的叙述,在齐爸爸的回忆中爷爷是一个古板严厉的父亲,在国企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是个再循规蹈矩不过的人,但从奶奶的描述中隐约能感觉出爷爷在解放前有过不寻常的经历,虽然她没有明说,但齐小异知道在奶奶心中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而齐小异在爷爷去世前其实并没有留下和他相关的记忆,毕竟那时候她只有两岁。但在她四岁那年被想要找替身的小鬼带到阴路上时,是爷爷找到她并将她带回了阳世。当爷爷将大哭不止的齐小异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她时,虽然对爷爷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齐小异却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那种在又累又怕的时候,突然回到家人坚实的怀抱中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但后来齐小异再没有见过爷爷的魂魄,而所有亲戚似乎也都不清楚爷爷曾经的经历,他们说起齐小异的阴阳眼时也没有人联想到是从爷爷那遗传来的,如果没有今天的事,齐小异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   以前她只是觉得齐爸爸的第六感很准,比如曾经说出豆豆其实并不是在害任可,又比如今天在笑脸女鬼出现时表现出的警惕,她还曾经考虑过说不定她的阴阳眼是齐爸爸第六感的加强版,现在想想其实应该都是遗传自爷爷,只是她完整地遗传到了爷爷的灵异体质,而齐爸爸只能模糊地感觉出鬼怪带来的危险。   秦铮听完后轻叹了一口气,表达了一下对齐小异爷爷早逝的遗憾,然后他在进电梯前又顿住了脚步,回过来递给齐小异一道符,“这符没什么大用,但能防止鬼魂附身,你且戴着,免得再被那厉鬼控制。”   齐小异短短几天就有了两回被附体的经历,她也是怕了,只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符。她忙不迭接过叠成小三角的符纸挂在脖子上,又对秦铮连声道谢。   在家吃晚饭时齐小异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笑脸女鬼会不会再杀回来,齐爸爸齐妈妈似乎也有同样的忧虑,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但直到小红来接齐小异时笑脸女鬼也没有再出现,齐小异安慰自己说不定是秦铮追踪到笑脸女鬼后已经收服了她。   齐小异拿着行李和齐爸爸齐妈妈道别后,和小红一同等电梯时她还是有些心绪不宁。虽然秦铮的意思是她先前不在家时她父母从来都不是厉鬼的攻击目标,所以应该不必担心,更何况他还布了法阵保护他们,但齐小异有一点想不通,那中年男人为什么不用她的父母威胁她呢?小红和秦铮总有顾不上她父母的时候,如果以齐小异的父母相威胁,就算她不会乖乖交出眼睛,但绝对是一条捷径。   小红听了齐小异的疑问,想了想说:“他,也,不,亲,手,杀人。确,实,很,奇,怪。他,明,明,有,能,力,做,这,些事。”   齐小异和小红都想不出那中年男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而非要放弃便捷的方式,不过也好在他被这个莫名的原因掣肘,他们才一直没让他得逞。   齐小异在回学校的路上接到了任同的电话。任同从秦铮那里得知了齐小异在家遇险的事,他本想直接赶去齐小异家,但秦铮又说齐小异可能已经赶回了学校,他便先打个电话确认。   “我在哪吗?我马上就要到学校了。”齐小异听到任同沉着声音问她现在在哪,她抬头看了看地铁的站牌,再有三站她就到S大了。   “好,你到了在寝室楼下等我一会儿。”   “不用了,已经这么晚了,你别过来了。”   任同没有挂电话,沉默了几秒又说:“我也快到你们学校了。”   齐小异和小红走到寝室楼的时候,任同已经等在了楼下。小红瞟了任同一眼,吼吼一笑,告诉齐小异她先进楼里了。   齐小异走到任同面前,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他平时也一直沉着脸,但齐小异觉得他似乎不是很高兴。   “你……”任同皱着眉想说什么,但看到齐小异有些不安的眼神,又狠不下心,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回家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回去,总比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好吧?”   齐小异低下头,小声地说:“我和小红说过了。”她带了不少驱鬼符之类的符在身上,如果遇到厉鬼可以抵挡一阵,按原本计划应该是来得及等到小红来救她的。   任同的声音强势了起来,“你做事前是不是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齐小异也知道她经常鲁莽行事,虽然到目前为止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但谁能保证下一次她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和任同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撞见她多管闲事,而且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还把任同也牵连进了这些事里面,换谁谁都得生气。   “对不起。”齐小异不敢看任同,害怕在他眼中看到不耐烦甚至是厌恶之情,“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我……”   齐小异听到任同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停住了话头,刚想抬头就被任同抱进了怀里。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任同不知道齐小异怎么会理解成这样。   “我以为你生气了。”齐小异在任同怀里闷闷地说,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我是在生气。”任同在隐忍许久后还是爆发了,“我气那些想要伤害你的妖魔鬼怪,更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别说和你的朋友相比,我甚至还比不上我的猫外甥。”   齐小异本来听到任同这番表白还挺感动,但最后听到他提起豆豆终于没憋住笑了出来,“豆豆是挺厉害的。”   任同又深呼吸了一下,他伸出左手捧起齐小异的脸,让她直视着他,齐小异清澈的眼睛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闪着光,任同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脸颊,表情还是十分严肃认真,“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为了你的家人、为了你,能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   齐小异在任同的注视下满心的感动,抬手握住他的手,使劲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齐小异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闹钟,结果发现是齐晓的来电。   “喂,晓晓姐……”沈可心和叶相宜还没醒,齐小异便拿着电话跑到了厕所去接,刚开了个口就被齐晓火急火燎地打断了。   “王奕杰被绑架了!”齐小异从来没听过齐晓的声音是如此的慌乱和无措。   “啊?被谁绑架了?”   “被黄强……不,也不是黄强,我也不知道……”齐晓完全语无伦次,齐小异连忙安慰了她几句,她才平静一些,将事情完整地说了出来。   王奕杰在前天下班后就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后大家在昨天开始找他,但一直没有结果,昨晚调取了他家小区附近的监控录像,终于发现了疑似闯入他家带走王奕杰的人,今早经过技术处理得到了那人的长相,结果发现是三尸案中想要替自己儿子顶罪的黄强。   “但是黄强已经死了啊。”   黄强在三尸案之后由于包庇黄吉的罪行又被带回了看守所,结果当天半夜就趁监管不备上吊自杀了,留下的遗书说是他儿子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他的尸体都被领走火化了,怎么可能是他绑架了王奕杰呢?”齐晓听上去已经快哭了。   齐小异却想到了一种可能,齐晓说黄强的尸体被领走了,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也像他的儿子一样,尸体被那中年男人操控了?   齐小异将她的想法告诉了齐晓,齐晓也想起了当时黄吉尸体的古怪之处,稳住神的同时心也沉了下去,“小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他们不会相信这种事的。”    齐小异明白警方现在一定在找和黄强长相相似的嫌疑人,而不会把一个死人列为追查对象,她又安慰了齐晓几句,表示她会尽力,然后又去找小红并且送了传音符给秦铮。如果真的是想要挖她眼睛的中年男人在操纵黄强的尸体,也许这也是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樱花酱的地雷(づ ̄ 3 ̄)づ   真是醉了,一开始忘记感谢投雷,然后修改,结果又发现没有改章节名,我的记忆力已经离家出走了_(:3ゝ∠)_   ☆、天眼难通(二十)   齐晓传了一张黄强的照片给齐小异,她拿给秦铮和小红看的时候,小红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仔细看了看便陷入了思考,而秦铮却显得有些惊异。   “他便是当日抢走我所收厉鬼之人。”秦铮又盯着看了半天,终于确认照片上的黄强就是他在追查控尸术时,将他的塑料瓶抢走卖掉的老头。   齐小异和小红虽然对这个消息都有些震惊,但又觉得似乎在意料之中。如果当初秦铮所收的那些厉鬼没有逃走,他可能早就查清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但同时那中年男人会操纵黄强的尸体去干扰秦铮,说明秦铮一定查到了他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秦铮回忆了一下那时的情况,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清楚他到底戳中了那中年男人什么痛处,索性把他掌握的所有线索都说了出来。他当时顺着黄吉这条线,了解到他大约是在初中毕业后被狐朋狗友带到了歪路上,成天不务正业,最后帮人贩起了毒,结果弄丢一批货,被上家暴打一顿后失踪了好几天。秦铮估计他在被围殴后就死了,之后再出现的黄吉就已经是□□纵的尸体。   “说来惭愧,贫道在查出黄吉有一个姐姐后,甚至未及注意黄吉父亲的长相,便因一时不察被夺走所收厉鬼,因此竟没能发现那老人便是黄强。”   “黄吉还有一个姐姐?”   “没错,而且他的姐姐正是那一直同我们纠缠不清的笑脸女鬼。”   齐小异脑中灵光一现,“我看到过笑脸女鬼的记忆,她就是被那中年男人杀害的,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了她的身份其实我们就可以从和她相关的人里找到真凶。”   秦铮却略显犹疑,他那时会特别留意黄吉的姐姐黄玲,是因为她凄惨的死法,不仅嘴巴被恶意划成了夸张的笑脸,眼珠也被尖锥捣烂,就和那个跟在任可身边的笑脸女鬼一样。在确认了黄玲正是笑脸女鬼后,秦铮曾经也一度以为他可以抓出真凶,之后也一直在追踪笑脸女鬼,但收效甚微。   “黄玲生前是个护士,但她在医院的风评不太好,据说对病人态度很不好,还经常在值班的时候开小差,被很多病人投诉过,她被虐杀后很多病人家属都表示她是遭了报应。”因为黄玲直接或间接延误过病情的病人并不少,秦铮根本无从判断究竟哪个更有动机杀害她,更何况那中年男人也未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仇视黄玲,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再次收服黄玲后顺藤摸瓜。但有了先前一次被秦铮收进塑料瓶的经历后,黄玲的能力似乎得到了提升,而且她不再和秦铮硬碰硬,每次遇到他就立刻逃跑。   齐小异记得在黄玲死前的记忆中那中年男人提起过一个名字,似乎是叫萱萱,应该是个女性的名字。他说出如果不是因为黄玲,这个萱萱就不会死,再联系秦铮查出黄玲在工作上经常有疏漏,基本可以确定那中年男人一定是当年某个病人的家属,且这个病人的死或多或少和黄玲有关。   “黄玲死于十二年前,差不多也是黄吉走上歪路的时候,会不会……”齐小异有些不寒而栗,那个中年男人究竟是有多恨黄玲,将她变成厉鬼还不够,还要继续祸害她的弟弟,最后又间接造成她父亲的死亡,真的是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   秦铮也表现得异常愤怒,在他这样坚守正道的人眼里,歹毒狠辣如那个中年男人根本是天理不容。   “可,是,他,为,什,么,要,绑,架,王,奕,杰,呢?”一直没怎么插话的小红突然开口,“如,果,他,绑,架,的,是,小,异,的,父,母,或,者,是,任,同,我,都,能,理,解,但,为,什,么,是,王,奕,杰?”   齐小异也有这个疑问,但那中年男人采取的手段向来难以理解,似乎他自有一套行事标准。现在王奕杰生死未卜,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   秦铮主动揽过了这项任务,拎上他的蛇皮袋便匆匆离开了,看那架势如果让他遇上那操纵尸体的中年男人,他能将他生吞活剥了。   秦铮走后齐小异又打了个电话给任同,让他帮忙查一下十二年前在黄玲工作的市第一人民医院,有没有名字里带“萱”的病人在她的看管下死亡了。任同立刻答应下来,说一有消息就会给齐小异回电话。   齐小异今天还有课,虽然迟到挺久了而且她也没什么心情听课,但在寝室里干耗着也无济于事,便还是赶去了教室。在上午的课快结束时,齐小异接到了任同的回电,她跑到走廊上接通了电话。   “我找到了,在十二年前确实有一个叫程文萱的病人,她因为先天性心脏病长时间住院,而在她去世的那天晚上,正是黄玲当值。虽然即使黄玲没有延误那几分钟,程文萱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但非要说她和程文萱的死有关系也不是不行。”   齐小异又问了任同几个问题,知道了程文萱死的时候只有十岁,而她父亲的年纪和他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中年男人基本吻合。   “太好了,终于找到他了。”齐小异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也没心思再听后面的课了,干脆先回到寝室去找小红。   小红见齐小异回来了,不等她说话便先迎了上来,刚要开口又停住了,似乎是嫌长舌头太碍事,突然变回了正常的模样,急急地说:“婆婆出事了。”   贺神婆在得到小红提醒后时刻保持着警惕,同时小红也留了眼线关注着贺神婆的安危,但她那边一直风平浪静,直到方才小红派过去的小鬼慌张地给她带来消息,说是贺神婆家被一个凶恶的女鬼攻破了,那女鬼将小红的手下都赶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形究竟如何。   小红看了看齐小异,面上难得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你快去贺奶奶那吧,我和豆豆在一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问题。”齐小异和小红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太古怪了,先是王奕杰,然后又是贺神婆,都是先前她们以为不会是重点目标的人出事,实在太像是调虎离山之计,但让小红放着贺神婆不管又不可能。   “这些符你都拿着。”小红拿出一大把符纸,其中大部分威力都比她之前教给齐小异的基础符咒大得多。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快去快回。   齐小异送走小红后,先传了消息给秦铮,然后抱着豆豆坐在寝室里将那些符纸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她不知道程文萱的父亲程时和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但做好准备总是没错的,她只要能坚持到小红或是秦铮赶回来就行。   室友们还在上课,寝室里安静得吓人,齐小异无意识地顺着豆豆的毛。豆豆也能感受出她的不安,蹭了蹭齐小异的手心,乖巧地窝在她腿上。   齐小异觉得再这样安静下去她要被自己的焦虑逼疯了,便和任同通了个电话,想通过和他聊天缓解压力。   突然有人敲了敲寝室的门,齐小异看了下时间,应该不是下课回来的室友,立刻警惕起来。   “谁啊?”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齐小异不敢贸然开门,又等了片刻,门外的人说:“是我,罗钰莹。”   齐小异感觉不太对劲,低头看了眼豆豆,果然它正对着寝室门呲牙,她便知道在门外的肯定不是罗钰莹本人,或者说不是正常状态下的罗钰莹。   “你等等,我给你开门。”齐小异跨了一步上前,迅速将寝室门反锁上,又挑了有驱鬼作用的符纸贴在了门上,接着向窗外连发了几道求救的符,同时小声地将她的情况告诉了电话另一头的任同。   任同只听齐小异说她在寝室遇到了危险,然后便听到她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电话就自己挂断了。任同蹭的一下站起来,咬牙忍下之前扭伤带来的疼痛,将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揣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向S大赶去。   齐小异甚至想要从二楼的阳台上往下跳,只要能跑到人多的地方就行,但她刚握住阳台的栏杆,就听身后一声巨响,寝室门被强行踹开了。神情呆滞的罗钰莹僵硬地走了进来,豆豆嗷呜一声跳到了齐小异身前,却在看清罗钰莹的瞬间呆住了。   罗钰莹又是一脚将豆豆踹开,然后直挺挺地冲过来抓住了齐小异还没跨出栏杆的那条腿,狠命一拖,齐小异便一头栽倒在地,罗钰莹又抓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下,齐小异在巨大的冲击下很快昏了过去。   当齐小异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寝室楼的天台上,身边是昏迷状态的罗钰莹。由于先前头部受到的攻击,齐小异现在还昏昏沉沉的,看东西也有些模糊,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她在黄玲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和漂浮在他身边一脸呆滞的任可。   齐小异使劲闭了闭眼睛,眼前的重影终于消散了一些,她用手撑着地,忍着头痛说:“程时和,你做这么多坏事,不怕遭天谴吗?”   程时和听到齐小异说出他的名字,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又消退无痕,他冷冷地看着齐小异说:“天谴?我早就遭过天谴了,我现在就是要逆转天谴。”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难通(二十一)   “你自己跳下去吧,省得多受罪。”程时和看着齐小异的眼睛,又露出了她在黄吉眼中看到过的近乎病态的偏执和带着侵略性的贪婪,语气中又有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好像他给齐小异自杀的机会是天大的恩赐。   齐小异知道程时和的意思是如果她不自杀,他就会将她折磨致死,然后像控制黄玲、谢雨薇和任可等人的魂魄一样,让她也成为他手下助纣为虐的厉鬼。齐小异在害怕的同时又异常愤怒,她不理解程时和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似乎在他眼里人命的价值连蝼蚁都不如。   她颤抖着身子摇了摇头,眼眶因为激愤而有些泛红,“你做梦!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程时和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以为你死了之后,还轮得到你做主吗?”   任同赶到寝室楼后先是被宿管阿姨拦了下来,耐着性子登记完,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齐小异的寝室,却只看到大开的房门和空无一人的寝室。他正急得团团转,只听一声虚弱的猫叫从寝室里一张桌子下传来,他急忙蹲下查看,发现了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的豆豆。   豆豆又抬头叫了一声,看到任同的瞬间红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伸出小爪子搭上任同的手,喵喵叫着想要往前走,但因为先前被踹伤了骨头而扑倒在地。任同用左手抱起豆豆,在豆豆的指挥下一路向上走,来到了通往天台的门前。   “小异在天台上?”任同看门上并没有锁,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那道门,没有推动,便低头看向了豆豆,见豆豆焦急地用爪子挠着门,又抬头冲他喵喵直叫,于是得到了答案。   任同先将豆豆放到地上,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使劲推了一下,门却纹丝不动,他又加上右手的力量,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但仍然没有推开。在任同看不到的门的背面,闪着怪异的流光,正是程时和布下的结界,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或者想要来解救齐小异。   任同又听到豆豆叫了几声,低头看却发现不是对着他,而是冲着他身后的方向,豆豆叫完后突然鼓足了劲,扑到门上一阵拍打,任同虽然有些不解,但没时间细究,就和豆豆一起发力推门。   其实如果任同有阴阳眼,他就会看到在他身后聚集了一批鬼魂,这些鬼魂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是齐小异曾经帮助过的孤魂野鬼,他们有些是在空中看到了齐小异的求救信号自发前来,有些则是得到秦铮和小红的委托,此时正以他们绵薄但众多的力量,与豆豆和任同齐心协力地对抗程时和的结界。   任同虽然看不见这些鬼魂,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道从身后传来,帮助他推门,他似乎还能听到阵阵因为用尽全力而发出的喊叫,然后只听一声脆响,那道负隅顽抗的门终于应声而开。   由于惯性作用,任同是跌进天台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时先看到的是有些惊异的程时和跟他身边血肉模糊的厉鬼,然后才看到在天台边缘的齐小异。他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将齐小异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了她几句,同时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她和程时和之间。   齐小异在看到任同出现时终于憋不住眼泪,在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着急将任同也牵连进这么危险的境况。   “爸爸?”一个脆生生的小女孩的声音突然传来,不仅是程时和愣住了,齐小异和任同也愣住了。任同愣住是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但却看到齐小异和程时和同时看向了他刚才进来的方向。而齐小异是因为在天台门口看到乌泱泱一片鬼魂,她在里面看到了夏栾,还看到了之前在贺神婆孙子身边看到过的小女鬼,也正是那个小女鬼开口叫了程时和爸爸。   程时和脸色大变,居然流露出慌张的神色,他瞥了齐小异和任同一眼,转过身不自然地对小女鬼笑道:“萱萱,你怎么来这了?”   “爸爸,怎么会是你?”程文萱清透无暇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没有回答程时和的问题。   程时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惭,但再看向齐小异时却变成了恼羞成怒,“是你告诉萱萱的?”   程文萱见他迁怒齐小异,赶紧道:“不,和小异姐姐没有关系,她以前帮过我,所以我知道她遇到了危险才来帮忙,但没想到,想要伤害她的竟然是你。”   齐小异听到程文萱的话十分不解,之前在贺神婆家遇到她时程文萱也对她说过谢谢。齐小异是喜欢多管闲事,但并不记得曾经帮助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程文萱就认定了这一点。   “萱萱乖,爸爸正在忙正事,你先别添乱。”程时和弯腰摸了摸程文萱得头,“只要得到了她的眼睛,你就不会生病了。”   程文萱困惑地看着他,“可是我已经死了啊,生不生病又有什么区别?”   程时和直起身,看向齐小异,眼中除了偏执和贪婪外还添了几分阴鸷,“天眼通的最高境界是逆转时间,重置因果,我只差最后一双灵性之眼就能达到这个境界了。”   齐小异和任同都被他的话吓到了,同时也明白了他这么执着于所谓的天眼通是为了什么。他想让时光逆流,阻止程文萱的死亡。   齐小异看向仍在昏迷状态中的罗钰莹,如果他只差最后一双眼睛,为什么还要将罗钰莹和贺神婆都牵连进来?   程时和似乎猜到了她的疑问,带着洞悉一切的得意笑容说:“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她们不过是起到了迷惑和分散你那两个帮手的作用。”   程文萱受到的惊吓比齐小异更甚,她的表情甚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呆呆地看着程时和不知道在想什么。   任同正视程时和道:“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程时和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任同,“你在和我说话?不是在警告你自己?”然后他向一直僵立在他身边的任可打了个手势,却不见任可动作,便斜着眼睛看了看她。   任同这才注意到在程时和身后的那个厉鬼竟然是任可,他痛心地看着体无完肤、神情呆滞的任可,深沉的眼神有了一瞬的动摇。   “啊,差点忘了,你是她心爱的情郎,她舍不得杀你呢。”程时和回过头,看着任同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早知道她更爱的人是你,就应该让你动手杀她才对,这样她将是我手中最优秀的作品,可惜她现在空有最合适的八字,却没能做到无心无情,成不了顶级的厉鬼。”   “你!”任同被程时和轻描淡写的语气激得动了怒,但考虑到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便硬将怒火压了下去。   程时和见任可不肯动作,口中念起了咒,然后任可便身不由己地开始发狂,狰狞地咆哮着向任同和齐小异冲来。齐小异急忙伸手去拿口袋里的符纸,却发现一张都不剩了,应该是先前昏迷时被程时和搜走了。任同却不慌不忙,他给了齐小异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利索地割开右手小臂,沾着滚烫的热血在空中迅速画了一些复杂的花纹,只见红光一现,前进着撞在任可身上让她发出了连连惨叫。   这血咒是秦铮教给任同的绝招。他之前向秦铮表达了想学习阴阳之术保护齐小异的意愿,起初秦铮并不想教他,还向任同展示了他身上溃烂的肌肤,告诉任同像他们这种没有通灵体质的人想要学有所成是很困难的,虽然任同的体质不至于像秦铮这样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习得很厉害的法术。后来在任同的再三请求下,秦铮终于松了口,针对任同阳气和元气充足的特性,教会他一种不需要强大的灵力就能使用的法术,只需要以自身的血液为引即可。   “切记,此术虽则威力巨大,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未到万不得已之时莫要使用。”   秦铮的提醒还清晰地回响在任同耳边,他能感受到元气正争分夺秒地从体内流失,他咬紧牙关,在齐小异的惊呼下加快了画咒的速度,将方向对准了程时和。程时和冷哼一声,右手一伸,将方才吃痛闪开的任可吸到了身前替他抵挡任同的攻击。   任同并不知道如何取消攻击,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但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光袭向任可。就在任可又要被击中的时候,在她身前又出现了一道黑影,那是一个几乎辨别不出人形的鬼魂,在替任可挡住血咒的攻击后更是变成了一团根本没有形状的影子。   “二黑?”齐小异认出了这突然出现的鬼魂是之前从地府逃走的二黑,因为二黑只剩一魂一魄,她和小红基本已经不抱能找到他的希望了,没想到他竟然又出现了。   程时和从任可身后闪了出来,厌恶地看了看不成形状的二黑,又看了看呆滞的任可,哈哈一笑后冷着脸道:“真不愧是母女,都是一样倔,害得我必须抽掉她们的部分魂魄才能妥善控制,大大折损了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马上就要结束啦,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 3 ̄)づ   ☆、天眼难通(二十二)   原来二黑就是李佩云。   李佩云死后程时和便控制了她的魂魄,不停地折磨她想要找到任可的下落,但李佩云从未松过口。在林瞑镇时她已经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她执着地在齐小异的床头蹲守了大半夜,不是为了让自己死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而是因为任可回到了林瞑镇,又被程时和盯上了,她想让齐小异阻止任可被制成厉鬼的命运。但短暂的逃脱后李佩云又被程时和抓了回去,又经受了一番折磨才再度找到机会和齐小异相见,只是这次她连人形都不能维持了。   但即便已不具人形,只余一魂一魄,李佩云也没有停止对任可的爱。   齐小异看着淡得快要消失的李佩云,忽然想起作为二黑的她常常不顾自身能力是否足够支撑,变着花样陪豆豆玩儿,那时候她并不理解,现在知道了真相,只觉心头又酸又涩。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对此不屑一顾,一边催动任可再次攻击任同和齐小异,一边满怀恶意地说:“你知道吗?你的玉佩很管用,如果不是李佩云非要找你帮忙,我根本不会发现你的眼睛竟是修炼天眼通的良材。”   齐小异和任同对他的挑拨离间无动于衷,只专心应对发狂的任可。任同要躲避任可,同时在短时间内向程时和发动了好几次攻击,但一次攻击的效果比一次弱,因为他体内的阳气和元气都随着大量失血而渐渐流失。最后任同的手臂上已不再持续流出鲜血,而他的脸色也灰败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齐小异见任同又想割一道新伤口,连忙阻止了他,“你别再用血咒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任同轻轻扯了下嘴角,看着齐小异摇了摇头,又拿起了匕首。   “啊!”却听程时和发出了一声痛呼,他正对任同即将因失血过多而无法再反抗感到满引,一时不察竟被豆豆咬住了小腿。   之前被任可附体的罗钰莹将豆豆踹成了重伤,虽然它有快速愈合的能力,但几分钟之内也不能完全恢复,此时它终于爬了过来,看准时机用僵尸猫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了程时和,但很快又被程时和用符咒打飞出去。   “真是阴魂不散,本来想借你妈把你除掉居然没成功,竟然还有了如此造化,不过对你这种东西我可没什么好顾忌的!”程时和将豆豆打得昏死过去还不解恨,又捏了个手诀想要彻底断了它的生路,却被突然挡在豆豆前面的程文萱搅了局,生生停下了动作。   “爸爸,够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不想回到过去改变什么,你住手吧。”程文萱张开双臂拦住程时和,直视着他坚定地说。   程时和不为所动,脸上一副小孩不懂大人的事的表情,不顾程文萱的反对,念决将她的魂魄送离天台,目送着她远去后说:“等你健康长大之后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你对你女儿那么好,为什么就不想想被你杀害的那些人也是别人的女儿?”齐小异见他摆出一副慈父的嘴脸,心里好不恶心。   “因为你们是我修炼天眼通必要的损耗。”程时和转眼间收起了温情脉脉的神色,狞笑着又召唤出几个无眼女鬼,指挥她们一起攻击齐小异。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齐小异见任同应对得十分吃力,心下着急,一边小心地躲避女鬼,一边忍不住质问程时和。   程时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好像齐小异的问题十分可笑,“修炼天眼通是不能造杀孽的,我已经十二年未曾谋害人命了,否则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还有若不是不能牵连无辜之人,你的父母恐怕也会被你拖累。”   一直以来程时和不亲自动手杀人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但齐小异却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无辜之人?她父母是无辜之人,那她和之前那些受害人就不是无辜之人了吗?啊对了,按程时和的标准她们是必要的损耗,根本就不是人。   “那王奕杰呢?他不是无辜之人吗?你为什么要绑架他?”   “他于我而言是无辜之人,但于黄强而言却不是。”   所以他用了黄强的尸体来做这件事。程时和振振有词的模样竟让齐小异无法反驳,因为她发现程时和的三观已经完全扭曲了,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观念来衡量。   任同几近力竭,一时应对不及,齐小异被两个女鬼夹击,其中之一将她推下了天台,任同急忙拉住齐小异的手想要将她从栏杆外拉回来,但在众多女鬼的干扰下根本没有可能,甚至有两人要一起掉下去的趋势。   齐小异感觉到两人握着她的手因为紧张而变得汗津津的,更加难以握住。她真的很怕死,但看着上方任同憋红的脸和不断攻击他的女鬼,她有一瞬间竟然觉得就这样坠楼而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没有了她的拖累,任同还有生还的可能。   “我不会放手的,你也不准。”任同似乎是看出了齐小异的想法,憋足劲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同时又握紧了几分她的手。   刚露了个苗头的轻生念头立刻烟消云散,齐小异也压紧牙关不撒手。   忽然身后一阵气流掀乱了齐小异的头发,然后她只觉身子一轻,一股力道托着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稳稳地让她落在了天台上。齐小异回头一看,发现竟是完全恢复了人类模样的唐柚。   唐柚在齐小异感激的眼神下隐隐露出一丝笑意,看到齐小异去扶任同便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时和。她看到了程时和早年以炼制小鬼卖给有钱人为生,这是他种下的因,而果便应在了他亲生女儿的先天性心脏病上,之后为了所谓能逆转时间的天眼通,他又残害了不知多少人命,他身上缠绕的滔天罪孽发出阵阵恶臭,令唐柚直欲作呕。   “你残害人命炼制厉鬼且屡犯不改,报应在你女儿身上,还不知悔悟吗?”   程时和只看到唐柚凭空出现,救下齐小异后飞身落在天台上,却根本无法看透她的实力和身份,心下顿生警觉,但面上仍不动声色,“你是什么人?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唐柚的獬豸血统被激发后她了悟了很多从前无从得知的事,比如在她集中精力时可以看到一个人所为的恶行,又比如在她能力尚未觉醒时,他们所在的时间线曾经被逆转过一次,只是作为凡人的程时和显然并不知道。唐柚面对程时和想要改变他女儿命运的痴心妄想,心情实在有些复杂。   “其实你有过重来的机会,可你还是选择了现在这条路,所以即便你真的能逆转时间,我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什么意思?”程时和狐疑地打量着唐柚,试图从她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脸上看出端倪。   唐柚默然无语,不知该如何告诉程时和其实程文萱被轮回珠选中重生过一回,只是程文萱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病逝的命运,没有做过多的改变,而由于她去世时年纪尚小,两次都没有发现她的父亲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恶人,更没想到程时和会为了让她重生而变本加厉地作恶。唐柚肯定是不会同情程时和这样自作孽的人,但如此嘲讽的结局还是让她有些无奈。   唐柚的沉默在程时和看来就是一种挑衅,他阴狠地眯眼看了看唐柚,然后下令手下的女鬼去攻击她。唐柚虽然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她的能力,但对付几个厉鬼还是绰绰有余,只见白光乍现,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女鬼们便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了唐柚三米远处,分毫不能再往前前进。   程时和先前便觉得唐柚不是普通人,见状也不打算继续和她缠斗,他不甘心地看了齐小异一眼,转身欲逃。他计划了很久才得到今天这个机会,一步步找出齐小异周围有能力帮助她的人的极限和弱点,又一一将他们支开,却没料到又杀出一个实力如此强悍的能人,只得从头再来。   唐柚自然不会放虎归山,催动体内的法力追击程时和,眼见就要抓住他了,却遭到斜里蹿出来的一股力量的阻拦。   “柚柚,我找了你好久,你终于舍得使用你的新能力了吗?”花千树拦在程时和身前,悠哉地冲唐柚露出灿烂的笑容,“你要抓他吗?我帮你啊。”   唐柚虽然知道她一旦使用了属于獬豸的力量就一定会暴露她的行踪,但没料到花千树竟出现得如此迅速。她此时无暇与花千树纠缠,冷着脸道:“让开。”   花千树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忽的回身定住了程时和,“这样总行了吧。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吗?”   唐柚见程时和不再动弹,终于正眼看向花千树,但仍没有多余的话。   花千树迎着她的目光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然后又似想起了什么,绕着程时和转了一圈,伸手一点,便见程时和的脖颈、手心等各处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圆睁。花千树眼睛一亮,又绕着他转了一圈,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有人信了!”花千树指着程时和身上的眼睛,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天眼通这种法术怎么可能逆转时间,没想到我以前随手在古籍上留下的注解竟然真的会有人信!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花千树在唐柚鄙夷的眼神中收敛了几分笑意,但他又看了看程时和,再次哈哈大笑。   “而且,而且他还信了至纯至善之人那套,可是挖人眼睛还讲个屁的纯善啊?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他的是非观了!”   唐柚终于忍受不了花千树无止境的爆笑,她抬手想要带走程时和,却又被花千树拦住了。花千树的笑容在瞬间消失,颇为认真又遗憾地看着唐柚说:“对不起呢柚柚,这人够坏,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唐柚脸色一黑,花千树却又挂上无邪的笑容,“不过我也不想惹你生气,所以你把他让给我玩,我保证他不再出现在你和你的人类朋友面前如何?”   唐柚深深地看了花千树一眼,没有说话。   唐柚去追赶程时和后,齐小异立刻叫了救护车。任同见他们脱离了危险,终于支撑不住,眼睛半睁半闭地躺在齐小异怀里,脸上已完全失去了血色。   “不要睡,千万不要睡,马上就到医院了。”齐小异不断呼唤任同让他保持意识,眼泪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他脸上。任同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在齐小异回应的时候无力地垂下了手。   唐柚在任同进手术室后没多久孤身一人来到了医院,齐小异看向她,她点了点头,齐小异便知道她一定已经妥善处理了程时和,便只一心关注着手术室的动向。   在等待的过程中,小红和秦铮也陆续带来了好消息。小红收服了去攻击贺神婆的黄玲,已经将她送交地府处理,而秦铮也顺利找到了王奕杰,除了有些脱水以外王奕杰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当任同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齐小异上前握住他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说的话很多,一时之间有些语无伦次。任同记得昏迷前他没有握到齐小异,此时紧紧回握住她的手,眼中含着笑意说:“没关系,慢慢来,我有一辈子可以听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完结啦_(:3v∠)_后面还有三个番外   终于可以揭示本文最大的梗了,就是文案是个冷笑话,女主见鬼的姿势从来都是错的,大家千万别学她   好吧,我室友说这个笑话太冷了,根本笑不出来=3=   因为学校里的事很多,9月份还有一个重要的考试,这篇我写的过程还是挺累的,不过还是希望看文的大家能有一个好心情,另外看文本来就是消遣,有时候不用太认真嘛,用玩大家来找茬的精神看小说不会累吗   最后还是要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的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 3 ̄)づ      ☆、番外·程时和   程时和走进病房,动完手术后刚刚苏醒的程文萱躺在病床上对他甜甜一笑。虽然她的脸色看上去还很苍白,但医生说这次手术很成功,如果恢复得好,以后她也不用再长期住院了。   程时和难掩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没想到花千树给他的珠子竟然真的有逆转时间的效果。   “你不是想重回十二年前吗?我给你这个机会。”花千树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时和,然后摊开掌心。   上面是一颗粉色的玻璃珠。   程时和将信将疑地接过那珠子,紧接着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形扭曲,再睁开眼他便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一次他成功阻止了女儿的死亡,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不再做从前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为女儿积福积德,给她一个幸福长寿的人生。   程文萱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她只知道一直忙于工作、很少露面的爸爸在她痊愈后终于放下了繁重的工作,每天陪伴在她身边,虽然也担心过爸爸会再次抛下她忙工作,但至少目前的情况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真的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程文萱出院后重回了校园,这是从前病弱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而程时和看到她每天早晨去上学时无忧无虑的笑脸,以及回家后迫不及待要和他分享在学校的见闻时,便觉得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光荏苒,十余年弹指一挥。   期间程文萱和同龄人一样经历过青春期的烦恼,经受过各种考试的狂轰乱炸,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谈了几场风花雪月的恋爱,程时和甚至都快忘记她曾经是那样体弱多病的一个孩子。   而这十多年来程时和也真的洗心革面,不再沾染那些邪门歪道,每日勤勤恳恳地工作,用辛劳的汗水换取薪酬。虽然也曾因繁重的工作和微薄的薪水动摇过,但只要一想到他的恶行可能会报应在程文萱身上便会重新鼓起干劲。   现在的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谁也想不到他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他是程文萱眼中的好父亲,也是她朋友、恋人眼中和蔼的程叔叔。   在程文萱的婚礼上,将长大成人的女儿交到女婿手中时,程时和忍不住湿了眼眶,他的萱萱竟然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眼前女儿幸福灿烂的笑脸越来越模糊,程时和以为是泪水阻碍了他的视线,伸手摸了一把,耳边悠扬的音乐和柔和明亮的灯光突然都消失了。   程时和僵硬地放下手,他感受到胸膛中的心脏在咚咚咚地狂跳。   他的眼前是花千树拼命憋笑的脸,程文萱和她的丈夫,所有的宾客和被花瓣气球装扮的酒店大堂全都不见了。   花千树看到程时和崩溃的神情终于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爱看你们这些凡人痴心妄想!轮回珠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程时和目眦欲裂,愤怒地扑向花千树,却被他轻巧地躲开了。花千树转瞬间出现在程时和身后,程时和只觉一股寒意席卷他全身,在花千树的威压下他完全动弹不得。   “别给脸不要脸。”花千树凑在程时和耳边冷冷地说,然后看着程时和又愤怒又害怕还不能反抗,只能痛苦地发出嚎叫的样子,他再次发出一连串无法抑制的大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